从颜氏办公大楼出来。
伍岑全程板着脸。
颜姝自认为没做错什么,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既然说都说了,小女子坦荡荡!大不了晚上睡沙发!
以往她发完脾气,伍岑都还没察觉到,颜姝就已经抱住他的手臂撒娇道歉了。今天因为团队解散的事情,她被三水和大林的老粉骂了,还取关了她。大林在她微博底下骂骂咧咧跟泼妇一样。憋着这一股气,颜姝没有向伍岑妥协。
她不说话,用后脑勺对着冷漠的男人。
天色渐暗,城市的灯火绚烂明亮。
下了高速,经过隧道。颜姝抬眼,正好对上车窗里男人的眼睛。她愣了愣神,若无其事地别开眼。
又不是她做错了事,干嘛要心虚!?
她扬起骄傲的小下巴,正大光明与他对视。
轿车驶出隧道。
伍岑看着她,说:“离婚律师不是我找的。”
颜姝:“哦。”
过了两秒。
“——不是你?是谁?”发问的同时,颜姝脑子里已经飞快闪过最有可能做这件事的人。脱口而出:“是干妈?为什么呢?为了刺激我们?”
伍岑没说话,颜姝从他的表情里得到了肯定答案。
心情豁然开朗。
察觉到伍岑脸上受害者的表情,似乎是在等着她因这件事对他的误解致歉。
她偏不:“干妈做得对!”表现出一副对离婚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
伍岑的眸色冷了下去。
车内狭小的空间,气氛变得压抑。
颜姝开了一点窗。心情莫名有点小雀跃,故作无所谓:“既然是干妈的意思,孝顺就完事儿了呗。”一边偷偷观察伍岑的表情。
车窗缝隙钻进来的风很大,在她耳畔呼呼作响。
伍岑让小刘关了车窗,拂开小姑娘脸颊上的几缕发丝,嗓音清淡:“我们现在不能离婚。姝姝,你要考虑颜淮的处境。”
颜姝暗暗松了口气。同时又觉得好凄惨,她多才多艺样貌堂堂!居然要靠哥哥的关系维持联姻?
继续嘴硬:“这和颜淮有什么关系?”
“外公对颜淮有偏见,如果我们离婚,外公不会再给颜氏旗下的品牌提供技术支持。”
颜姝:“哦。”
伍岑的外公不仅对颜淮有偏见,对她也意见很大。
科研界的泰山北斗,看不惯她总是随心所欲的样子。外公经常说,伍岑18岁上清华,26岁哈佛博士,27岁全面接管伍氏集团。而她,上个破音乐学院,出国深造那一年也只是混日子,还把自己搞得狼狈不堪,也不知道学那些东西干嘛,一点用处派不上。
总之就是很嫌弃了。
但其实,生活中,外公和干妈一样疼她。
颜姝没再说话。
伍岑自发接过话题:“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他眸色复杂,颜姝甚至有一瞬间的错觉,觉得这眼神很温柔。但也只一瞬间,伍岑的目光又变成了疼爱妹妹的长兄:“我不希望你被骗。”
颜姝并没有被这个理由说服。她想要的也不是这个答案。
伍岑:“你还小,不懂人性的险恶。”
颜姝:“?”
她的样子长得很像上当受骗的纯情小女生吗?
不过,伍岑六岁时,她还只是个一岁的奶娃娃。
听干妈说,伍岑第一次抱她,她就往他脸上噗噗喷口水。
这么说起来,他确实比他有江湖经验。
但是他不也没谈过恋爱吗?27岁的人了还是只童子鸡。搞得好像自己很老江湖,不会上当受骗似的!
伍岑顿了顿,没有等到颜姝开口。继续说:“那些男孩只是表面温和,说不定有家暴倾向。更有甚者婚前体贴,婚后露出偏执病态的一面。如果对方不肯离婚,你还要被劝和,需要长时间拉锯战。分居、分割财产、打官司,都是常有的。以及,遭受精神创伤等。这些都是你应该考虑到的因素。”
颜姝表情惊恐——伍岑被魂穿了?
他居然一口气对她说了这么多字吗?!
这真的是那个惜字如金的淡漠圣僧?
颜姝观察着伍岑的表情。凭他这差副眼镜就能上讲台讲课的理智,应该没有被魂穿。
圣僧依然是圣僧,只不过开启了紧箍咒模式。
见她这表情,伍岑敛眸,眼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知道害怕,就不要轻易尝试。”
颜姝:哼。
明明是被他突如其来的紧箍咒吓到的好吧!
她不以为意:“所以呢?”就把她带回家当童养媳,等她长大学聪明了美得像只白天鹅了飞升成小仙女了就亲手把她给嫁出去!?
短暂的沉默后。
伍岑眉目收敛:“所以,我不同意离婚。以后不许再提这件事。”
颜姝习惯性地跟他唱反调:“我已经决定了。决定了的事情没有实施,我会很难受。停车。”
小刘瞥向老板。
颜姝:“停车!”
伍岑绷着一张俊脸:“开车。”
颜姝觉得莫名其妙,扭头看他:“我要去买糖葫芦!也不准吗?”
伍岑看向外面,冷冷收回目光。
那天,她和那个男孩并肩坐在街边长椅上,整整半个小时。
“不行。”
伍岑的声音和外面的风一样凉飕飕:“糖吃太多会牙疼,以后别吃了。”
紧箍咒念完了,又恢复了贯有的长辈对小孩的控制姿态。
颜姝气得跺脚。
车内空间小,施展不开,磕疼了膝盖,她泪眼汪汪:“那我饿了吃什么啊?”
伍岑没理她,看了眼她露在裙摆外面的膝盖:“不要乱跺脚。”
然后吩咐小刘把车开到烤鸭店门口。
颜姝跟他赌气,抱住座椅靠背不肯下车:“我不吃烤鸭!油腻!”
半个小时后。
片鸭的师傅跟不上大小姐的节奏,两名师傅站在边上一起努力。
颜姝吃完了一整只烤鸭,一整盘鹅肝樱桃,痛心疾首,瞥一眼对座上的男人,都怪他!
伍岑捕捉到她偷瞄的视线,低笑:“还生气吗?”
颜姝有食困,吃饱了,全身的血液都致力于肠胃消化食物,哪还有心思生气。她现在只想睡觉。
她不理他。
伍岑面无表情地给她擦嘴,转头问经理:“今天的鹅肝酱谁做的?”
经理心里明白,每次老板来吃饭,大小姐多吃几口的菜,厨师的奖金翻倍。
心领神会道:“记下啦。”下次还得是这位大厨给大小姐做菜。
伍岑:“嗯。”
签完单,拿起外套和颜姝的包,伸手去牵她的手腕。
颜姝甩开他:“我不回家。”
伍岑低头看向她,神情淡漠,语气几乎没有任何起伏:“乖。回家。”
颜姝别开脸:“你好敷衍哦。我们00后都不酱紫哄小孩儿了。”像个机器人!
伍岑盯着她:“别闹了。听话。”
她闹了吗?明明是他先使用冷暴力的!
颜姝不动。
两人僵持。
八秒后。
伍岑用警告的口吻唤她:“姝姝。”
颜姝几乎是条件反射性地站了起来:“走就走嘛凶什么凶!”
伍岑强势的时候,颜姝不敢撒泼。在颜淮面前吹过的牛,早就飞到天上去了。
作天作地的大小姐一点脾气发不出来,身体里的某个乖顺按钮像是被摁了下,习惯性跟上。小嘴叭叭叭喋喋不休说着不回家,腿脚不听使唤,乖乖跟着伍岑走。
*
第二天。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卧室。
颜姝醒来,感受到脸侧温热的呼吸。她猛地睁开眼。
怎么又睡到伍岑这边来了?
越界就算了,还睡他怀里来了?
这一次颜姝没急着躲开,因为伍岑抱着她,说不定犯规的是他不是她。
她悄悄凑近,闻他身上好闻的味道。
闻着闻着,脸就红了。
完了,从胃部结构上被控制就算了,现在还馋他的身子!
伍岑像小时候一样照顾她,把她当成妹妹一样疼爱,而她的思想竟然如此的卑鄙,无耻,下流,浪荡!
颜姝一边在心里唾弃自己,一边寻找伍岑的手机。
她今天一定要好好看看,他手机屏保究竟是哪个小妖精!
伍岑的手机放在床头柜上,颜姝腰间搭着一只手臂,想爬起来,犹如被佛祖镇压在五指山下的小毛猴——手太短了,够不着。
颜姝深吸一口气,挺胸收腹,做最后一次尝试。
就在手指即将碰到手机的时候,伍岑突然睁开了眼睛。
颜姝心有所感,缓缓低头。
四目相对。
伍岑:“……”
颜姝:“…………”
尴尬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巨慢。
伍岑的目光从她脸上收回,缓缓下移。
注意到他目光停留的位置,颜姝飞快地缩回手,挡住乍泄春光。失去手臂的支撑,身体重心不稳,整个人跌进了伍岑怀里。
伍岑几不可闻地低叹一声。
颜姝内心一阵兵荒马乱,挪了挪身子,试图从伍岑身上滚下去。
腰间的手臂收紧,伍岑将她抱到一边。另一只手拿起柜子上的手机,递给她,说:“要看什么?看吧。”
“不看啊!我没有要看你手机屏保的。”颜姝慌慌张张爬起来,语无伦次:“我今天约了张晓尓,你做早饭了吗?那我出去吃好了。”
连鞋都没穿,逃也似地钻进洗手间。
*
颜姝洗漱好,去衣帽间挑衣服,化好妆,拎着包下楼。
厨房里传出滋啦滋啦的声音。
伍岑烤了面包,煎好荷包蛋,端出来推到她面前:“吃完再去。”
颜姝捧着脸,展露一个感恩的笑容,嗲声嗲气:“谢谢伍岑哥嘎!伍岑哥嘎对我真好!比我亲哥还要好呢!”
然后就不客气地吃起来。
伍岑似乎对她的彩虹屁习以为常,百分百闪避免疫,这么浮夸,他的表情竟然没有一丝波动。
颜姝:没劲!
伍岑煎的两面黄,虽然他煎蛋的手艺比不上煮粥,但怎么也比她煎的两面糊要强。
颜姝吃得津津有味。
想起昨天吃的那只烤鸭,内心深处稍微有一丢丢的负罪感。
她停下来,掐了掐依然纤细的小蛮腰,自制力超强地放下叉子:“吃好啦。”
伍岑:“嗯。”
很自然地拿起叉子,吃她剩在盘子里的鸡蛋面包。
颜姝心想,这算间接接吻吧?
她总剩食物,其实是喜欢看到伍岑吃她剩下的。每当这种时候,都会比较没有距离感,感觉离他很近很近。
伍岑注意到她的目光,问:“没吃饱?”
颜姝倾身凑近他,目光肆意又放纵:“通常问这问题之前,男人都和女人刚发生过点什么。”
伍岑抬眼,视线正好平视她的领口。
他看了几秒,嗓音清淡:“这条裙子,应该配白色的。比较不透。”
颜姝立马站直了,恼羞成怒:“……你管我!我就喜欢穿黑色!”
伍岑“嗯”了一声,继续吃早餐。
颜姝蹬蹬蹬上楼,换了件白色内衣。
然后钻进被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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