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洗手

    ——是丁厚。

    沈卯卯有点腿软。

    房檐上用来挂灯泡的铁棍上多了一条麻绳,麻绳上方打了个死结,下面吊着丁厚的脖子。绳子绷得紧紧的,却没有断掉。丁厚面色青紫,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球突出,眼中一片血红。他的舌头伸出来老长,脖子上的勒痕红肿,痕迹错乱,或者在死前还经历过一段剧烈的挣扎……

    发出尖叫的是严楠,不过她脸上并没有多少惊恐的神色,恐怕刚才的尖叫只是因为被吓了一跳。

    除了沈卯卯以外的另外三个女人一点也不慌,小楼和严楠还合力把丁厚抱了下来,雪花则去男寝找男人们过来。沈卯卯简直给跪了。这尼玛都是什么胆量啊?到底她是异类,还是那三个不是女人?

    小楼蹲在丁厚的尸体旁边,仔细研究了半天。

    沈卯卯不敢过去,就远远地站在后面看着。

    小楼不屑道:“你怕什么?”

    沈卯卯两腿颤颤:“我……我没怕啊……”

    小楼:“不就是死人吗?以后你也会死的。”

    沈卯卯:“……”我谢谢您了。

    相处几天,沈卯卯发现小楼的性格其实一点也不高冷,这货完全就是个天然黑——或者呆到深处自然黑?

    男人们风风火火地赶过来,金毛见到尸体怪叫几声,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小狗,“嗷嗷”地就躲在了沈卯卯的身后。

    沈卯卯骄傲了!沈卯卯膨胀了!有了对比,她瞬间觉得自己的形象也伟岸了起来。她挪到小楼身边,蹲下来和她一起看尸体,听严楠问云胜进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云胜进道:“昨天回去之后我们几个就睡着了,半夜我迷迷糊糊好像听他们说要去厕所,也没注意都有谁去了……”

    “对了。”他看向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黑眼圈青年卫固,问道,“你不是挨着丁厚的吗?你没发现他没回来?”

    卫固神色萎缩,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

    北斗道:“他们出去的时候我醒了一会儿,你们四个不都去厕所了?”他指的是龙哥、彬子、老实巴交的罗兴邦和冷冰冰。

    他不提还好,一提龙哥就炸了:“你们还好意思说?你老婆是不是往饭菜里加东西了?怎么我们吃完饭晚上就肚子疼得不行?”

    严楠当然不会告诉他们猪肉变质的事,只是说道:“你们自己肠胃不好,还赖做饭的人了?觉得我做饭有问题,那你自己去做啊?”

    不管会不会,龙哥肯定都是不想做的。被严楠这么一说,他哑火了,却还是心怀不满,只能用两个大眼睛瞪沈卯卯:“是不是你这个小骚娘们在饭菜里动手脚了?!”

    沈卯卯额头上青筋直蹦,都被这个鲨逼气笑了:“你会不会好好说话?懂不懂什么叫礼貌?我勾引你爸了还是上了你爷爷了你说我骚?当初我就应该让你爸把你这个大傻哔——s在墙上,省得一天天出来秀尼玛的智商下限!嘴巴不要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你再他妈空口无凭瞎逼逼老娘缝了你的狗嘴……”大段大段的脏话脱口而出,根本不需要打草稿。

    在场之人无不震惊。

    金毛瞪大了眼睛,终于明白沈卯卯训自己的时候还是嘴下留情了的。

    结果龙哥不但没生气,反而眼睛发亮地看着她,油腻一笑:“把我s墙上你是做不到了,不过倒是可以跟我试试把我儿子s墙上。”

    精虫上脑的傻哔是真的牛逼。

    他的小弟彬子忍不住拽了一下他,让他别再说话了。

    龙哥还不满小弟拽他,他甩开彬子的手,刚想再说点什么,就听小楼突然问道:“昨天你们是九点之后去的卫生间?”

    他本不屑回答小楼这种外表普通的女人的问题,但在她漆黑双眸的直视下,他的内心不知道怎么的有些发怵,那些诨话怎么也说不出来了,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差不多吧,谁没事上厕所的时候还看表?闲得蛋疼?”

    “是九点零三。”闲得蛋疼的冷冰冰回答道。

    小楼:“你们没听见说话声和口哨声?”

    “没有。”冷冰冰肯定道,“当时非常安静。”

    云胜进抢着问道:“那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异常吗?”

    冷冰冰道:“没有。”

    “那个……”罗兴邦突然说道,“他说他要去洗手……”

    大半夜的洗什么手?

    而且丁厚知道洗手池有过一具尸体的事,胆小如鼠的他又怎么可能去中间洗手?

    “我觉得他当时的状态有点怪怪的……”罗兴邦道,“我劝他第二天再去,他还说不用我管,我也有点害怕,就先回去了……”

    线索断在了这里,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丁厚说是去洗手,最后却被挂在了女寝的窗户上。

    除了丁厚,一夜未归的还有眼镜。

    云胜进主动主持大局:“去问问工头吧,丁厚也不能就这么放在这里,得找个地方把他入土为安。”

    第一天晚上死了一个人,第二天晚上是两个,十五人只剩下十二个。今天晚上不知道还会死几个,但他们的调查什么进展都没有。

    前途渺茫,未来无望,莫过如此。

    大家没什么心情吃饭,但是一会儿还要出力,只能随便吃两口对付对付。

    到了七点,踪迹飘忽不定的工头再次出现,说一会儿带他们去上工。

    既然云胜进想要成为领导者,那么跟工头交流这活也肯定是他干。他对工头说道:“工头,我们有一个同事出了意外,你看看能不能找个地方给他埋起来让他入土为安?”

    工头对死人这事毫不惊奇,淡定地说道:“那就中间吧,搭墙的那个池子里,绝对是好地方。”

    毋庸置疑,这个所谓的“好地方”是对死人来说的。

    玩家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云胜进问道:“那我们昨天返工的同事呢?”

    一提眼镜,工头就怒了:“他自己活没干好,我也没说扣他工资,就是让他返工一下,结果他竟然直接撂挑子走了!”

    完全不可能。眼镜见识过门外的可怕之处,更不可能在夜晚的时候出去。

    工头嘴里全是假话,他们却没办法、或者说不敢戳穿他。

    沉默地吃完了一顿早饭,大家来到了工地。几个男人在工头的指挥下在池塘中间挖坑,准备把丁厚的尸体埋在这里。

    等沈卯卯赶过去的时候,尸体已经埋好了。他们就在尸体附近干活,在工头的指挥下把手脚架搭起来。

    等手脚架搭完,工头让他们歇一会儿,把他们聚在面前开了个会。

    “我也没想到小丁他心理承受能力那么差,会害怕晚上出门。”工头道,“但是大家都看到了,小丁是自杀的,跟咱们工地没关系。”

    在一番推卸责任之后,他终于说道让他们集合的目的:“虽然小丁不在了,但他的活还得找个人来干……”

    他环视一圈,挑选出来了下一个倒霉孩子:“就你吧。”

    ——他选的人是金毛。

    金毛暗骂了句什么,却没胆量反抗,只能认命地系上安全带,爬到手脚架上高空作业。

    安排完人选,工头就又溜溜达达地离开了。

    小楼也站起身:“我去个厕所。”

    “啊?”沈卯卯还没反应过来,她就一阵风一样地离开了,离开的方向看着并不像是宿舍那边。

    离她们有些距离的严楠问道:“她干嘛去?”

    沈卯卯如实回答:“上厕所。”

    严楠信她个鬼。

    不过即使知道小楼去做别的了,也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离开岗位的。

    沈卯卯也没有,所以她只能努力地多干点活,争取把小楼的也做出来,省得她晚上也要出去返工。

    ——如果返工的是小楼,到时候死的可能是她。

    太真实了。

    出去了大概二十分钟,小楼才不紧不慢地回来。

    严楠阴阳怪气地说道:“上个厕所要二十分钟?”

    “拉屎。”小楼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严楠:“……”粗俗!

    沈卯卯偷偷往小楼旁边凑活:“怎么样楼姐?有什么发现?”

    小楼道:“发现?厕所的卫生纸挺好用的,不知道是什么牌子。”

    沈卯卯:“??”离开半天就发现了这个?你真是去上厕所了??

    小楼对她勾唇一笑,背对着其他人比了个“嘘——”的收拾。

    于是沈卯卯按耐住好奇心,不再多问。

    ……

    中午吃饭的时候,金毛对着她大吐苦水:“兔子姐,你都不知道,上面是真尼玛晒啊!而且还全是油漆味,又热又危险还吸毒气,真的不是人干的!”

    他一个富家少爷,哪里会刷漆?干活速度明显不如另外两人,恐怕今晚就要被抓去返工了。

    金毛多吃了两口饭,含糊不清地说道:“不行我要做个饱死鬼!”

    他掩藏在嬉笑表面下的恐惧很容易就能被看出来,沈卯卯注意到了他桌下不停哆嗦的腿。

    他不是不怕,只是已经明白——说出来是没用的。

    没有人能救他,因为大家都是自身难保。

    小楼突然说道:“下午好好干,晚上轮不到你的。”

    惊喜来得太突然,金毛感动道:“真的吗?”

    她如此笃定,像是知道什么内部消息一样,不由地让周围的人有些多想。

    大家若有所思,小小的餐桌上暗流涌动。

    小楼回答道:“假的。”

    沈卯卯:“……”有病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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