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琳浑身一个激灵,连忙把手上的东西一收。
卡尔摇摇晃晃靠近玛琳,说:“米利安这个臭女表子,当初我问她戒指到哪里去了,她居然撒谎说丢了,原来是藏到这里了。把它给我。”
玛琳怎么可能交出去,她一只手捏紧了戒指,一只手捏紧了剪刀。
她心中暗暗对自己说,不要怕不要怕,卡尔已经喝醉了,他没办法把自己怎样。
卡尔扬起他巨大的巴掌,玛琳连忙缩下身子躲开这一巴掌,卡尔酒劲未过,一掌没打中,自己反而被玛琳一推,失去平衡摔倒在地上。
玛琳有点吃惊,这还是第一次发生这样的事情,她太过瘦弱了,从前就算卡尔喝醉了,她也无法撼动他,这次她居然把卡尔推倒了!虽然这大部分是因为卡尔已经醉得很严重,但也让玛琳突然萌生了一股勇气——她毕竟已经十五岁了!
趁着这个机会,玛琳想要逃跑,却被卡尔一把抓住了脚踝。
就算卡尔已经被酒精掏空了身体,他还是一个很有气力的成年人,他死死拽住了,玛琳根本挣脱不了。
难道要等到他醒来,然后再经历一次毒打吗?
在这一瞬间,玛琳也顾不了多少了,她顺手就拿起了剪刀狠狠扎进了卡尔的手背。
无谓的反抗只会激怒卡尔,所以她从前从不正面反抗卡尔,这是玛琳第一次在真正的硬对硬抵抗,这是第一次,玛琳也决心是最后一次。
被酒精麻痹了痛觉的卡尔反应了片刻,两秒钟后才痛苦地大叫出声。听到了卡尔的痛呼声,玛琳反而更加清醒,她举起剪刀疯了一样用力向卡尔扎过去。
玛琳疯狂地刺了卡尔十几下,等她喘着气停下来,看到在昏暗的灯光下,卡尔的手上脸上都是伤口,看起来特别可怕。其实剪刀并不算锋利,玛琳的力气也很小,卡尔又在遮挡,受到的都是皮外伤。
玛琳并没有杀人的勇气,她只是想要卡尔放开自己。但是卡尔没有,不但没有,在疼痛下,卡尔的眼神反而逐渐清明起来。
玛琳心想不好,等卡尔清醒过来她就彻底完了。
“臭女表子,你找打。”说着卡尔就冲着玛琳扑了过来。
在这个时候玛琳发挥了她前所未有的敏捷,她像只耗子一样从卡尔的腋下钻了过去,躲开了卡尔的这次攻击。
玛琳的心跳无比的快,她迅速看了四周,并没有任何有利的工具,目光能看到的范围内,只有那盏昏暗的煤油灯。玛琳没有时间犹豫,她举起了煤油灯,用力向卡尔摔过去。
她的力气太过微弱,根本没有扔中目标,煤油灯摔在了两人中间,一股猛火在两人之间窜起,差点烧到她的头发。
两人都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隔着火焰,玛琳能看到卡尔愤怒而狰狞的脸。就在这一瞬间,玛琳知道这是个机会,她飞快地转身,逃出了屋子。
里面是卡尔的咆哮声,玛琳反身用身体抵住了门,她慌张地四处扫视,看到墙上挂着捆柴的麻绳,她立刻取了下来,手上非常慌乱,疯狂地打结拴住这道门。
这样的木门,等卡尔反应过来了,用拳头就可以砸破,玛琳知道困不了他几分钟,她飞快地钻进自己的房间,找到小包袱。
今夜乌云满天,外面是一片黑暗,玛琳头也不回,冲进了这片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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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琳摸黑狂奔,脚下飞快,踢到某个障碍物,脚趾头断了一样的生疼。她不敢停下来,一个踉跄调整好了平衡,又继续奔跑。
她不敢看身后,所以不知道自己的身后,她栖身了整整十五年的小屋正在慢慢燃烧,由弱到强,最后变成了熊熊大火。
玛琳只知道逃跑,她没时间去等村子里是否有顺风车可以搭,她只能选择用自己的两条腿,找到了去小镇里的路,她沿着这条路,一直走。
凌晨的时候,大雨滂沱而至,在雨中,玛琳的眼泪无声地落了下来,泪水雨水汗水混合在了一起。这个世上,如果说有地狱,就是奥德林了吧。她深陷在这个肮脏的泥沼之中,整整十五年了。
——而今天,她封凌凌,或者说玛琳,将要永远离开这里,要么离开,要么就只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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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琳被大雨淋得浑身湿透,像只落汤鸡,随着天色慢慢变亮,她的体力也渐渐耗尽了。
这样的大雨,村子里可能不会有人再往小镇走了,也许是幸运,也许是不幸——她可能暂时不会被卡尔抓住了,可是同时,她也极有可能,会被淋死在这场大雨里。
也许是天命不绝,在这样大雨中,玛琳居然听到了马蹄声。
模糊的雨雾中,玛琳看到了一辆朝着自己奔来的马车。
玛琳连忙冲上去,大喊:“等等,请等等。”
刚一开口,玛琳竟发现自己的声音黯哑撕裂得可怕,是的,她整整一夜都处于极其紧张的状态,紧闭着嘴唇一个字都不说,并不知道自己的嗓子已经哑了。
这样弱小的声音很轻易就淹没在雨声中,玛琳连自己都听不清自己的声音,何况是马车里的人。马车从雨幕中擦着玛琳的身体过去,溅起肮脏的泥浆泼在玛琳本就狼狈的身上。
然而她不能放弃希望,她拼命挥手,用力想从胸腔中发出声音来,她想要嘶吼,想要喊出声来。
——终于,对着马车的背影,她发出了一声像野兽一样的尖啸“啊——”
这个声音,穿过雨声,终于传到了马车车夫的耳中,那马车,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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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的孩子,你看你这模样,愿女神保佑你。”
车里坐着一个年迈的老妇,外面赶车的中年男人是她的儿子,他们要去小镇上参加她孙女的婚礼,这是冒雨也得赶去的情形。
马车很简陋,风雨从缝隙当中钻了进来,玛琳瑟瑟发抖,在马车角落缩成一团。
老妇有点不满地看着地上被她弄脏的地方,皱起眉头。
玛琳连忙说:“我会给钱的!双倍。”要是现在被赶出去,她就真的要死在大雨里了。
老妇依然不怎么满意,勉强说:“好吧,看在我孙女的面上。”
虽然玛琳疲惫又寒冷,却不敢放心下来,强提起精神和老妇人说话,她必须好好讨好她,又不能放松警惕,因为奥德林的人心都很硬,不要说别人的女儿,就算是自己的女儿,卖掉也不会皱一下眉,她必须提防。
终于,雨势渐渐变小,他们也到了小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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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小镇上,玛琳用银链子充当路费。
“这条银链子至少值两个银币,您得找补我。”
“天,就这么一条破链子,你要是拿到当铺去,一个银币都不会给你。”
“您不能这样。我朋友就在附近,他很快就来接我了,他可是个大个子,到时候让他来评评理。”
老妇人很不满:“你也就只能欺负老人罢了,你知道我很赶时间……”
老妇人唠唠叨叨,最后只给了玛琳一个银币五个铜子。
玛琳担心错过去杰图加拉的车队,无心和她争辩,拿了钱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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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已经快要到蓓丝说的时间了。
玛琳不敢耽误,一路跑着往小镇的另一头去。
远远的,玛琳就看到了一个庞大的车队。整整十多辆马车,围绕着忙碌的大人们,他们高声喧哗,整理着货物。
玛琳深吸一口气,试探着往前走过去。
一个佣兵装扮的男人拦住了玛琳,他用怀疑的目光看着这面前这个看着只有十二岁的像个淋湿的柴火棍一样的狼狈女孩,皱眉问:“这里不是小孩玩的地方,滚开。”
玛琳用她黯哑的声音,用力说:“劳驾,我来找蓓丝,我和她约好了。”
“什么?什么蓓丝?不要胡闹,赶快离开。”
玛琳笃定地说:“不,我真的和她约好了,求求您了,让我见一见她。”
这时候,玛琳看到了拿着包袱,正准备上马车的蓓丝,她激动地叫她的名字:“蓓丝!蓓丝!我是玛琳!”
蓓丝被玛琳难听的声音吓了一跳,她走过来一看,夸张地尖叫一声:“天啊,是玛琳,你怎么变成这个模样了,你像一只被扒了毛的鸡。”好像她这个形容非常可笑,她自行咯咯笑了起来。
玛琳说:“蓓丝,求你,带上我,带我离开奥德林。”
佣兵不高兴地皱眉:“你要给我们惹麻烦是吗?”
玛琳马上说:“拜托您了,我把我所有的钱给您,而且,我可以帮忙洗衣服,我在罗德老爷家里当过女仆,洗衣服做饭什么都会,绝对不会给您添麻烦的。求您带上我。”
佣兵看着玛琳手上捧着的可怜兮兮的一个银币几个铜子,嗤笑一声,似乎觉得玛琳说了什么可笑的话,他一把拍开玛琳的手,说:“马上离开,不然我让你知道厉害。”
“我还有这个,”玛琳从口袋里面掏出来那枚可怜的戒指,递给佣兵,哀求说:“这是我妈妈留给我的戒指,它应该能卖几个钱的,阁下,劳驾您。”
玛琳本不觉得这枚戒指能够打动谁,她只是不甘心放弃希望,可是没有想到的是,佣兵看了一眼这枚戒指,居然眼睛一亮。
“这枚戒指从哪里来的?”
“是我妈妈留给我的,我还来不及把它当掉,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用它来充当路费。”
佣兵从玛琳手里面拿过了戒指,有点怀疑地观察了一下,然后说:“你在这里等一下。”
然后他拿了戒指,离开他们去了车队最前面。
看到佣兵走开了,蓓丝才生气地责怪玛琳:“哭丧脸玛琳,惹祸精!你干的好事,你会拖累我的!”
玛琳现在最担心的不是蓓丝的责怪,而是她的戒指,虽然这戒指确实不怎样,但是却是她手上最值钱的东西了,玛琳担心地问:“他会不会就这样白白拿走了。”
她深刻地记得这群佣兵在罗德府上的浪荡样子,可不敢对他们的诚信有所期待。
蓓丝大大翻了个白眼,说:“就你那个镀色的银戒指,你居然觉得会有人稀罕吗?这些佣兵大人们都是见过世面的人,才不会看上你的乡下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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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玛琳和蓓丝看不到的地方,佣兵把手上的戒指递给了他们的头儿。
这个身材特别魁梧,鼻子上有一道刀疤的中年男人,接过了这枚戒指。
“一个乡下女孩拿来的戒指,这颗石头似乎是魔法石。”佣兵说。
他们的头儿观察了下这枚戒指,说:“是红英魔法石,虽然很小,纯度也很低,但是在这种乡下地方,应该是很珍贵的东西。”
“那个乡下女孩想要去杰图加拉,说拿这个充当路费。”
佣兵头儿只想了片刻,说:“带上她,我们收的路费是四个亚曼伦金币,这个戒指,在杰图加拉至少能卖十个金币,为什么不。”
他拿起戒指对准了太阳,在阳光下,红色的宝石反射出一点微弱的火彩。
“这可是魔法石呢……谁能想到,在奥德林居然会有这种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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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雨停了,车队出发。
玛琳躺在拉载马草的简陋马车里,马车摇摇晃晃,她小小的身体陷在马草中,昏昏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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