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还没有升起, 仆人们就开始忙碌起来。迎着晨曦,他们脚步快速, 有条不紊地在建筑和庭院中穿行,他们扫去地面上的露水, 从花园摘来新鲜的花朵, 在宴会的桌子上摆放珍贵的金银和珐琅的器具。
而居住在建筑中的少爷小姐们也早早醒来, 他们用带着花瓣和香水温水沐浴, 在侍从的协助下进入冗长而繁杂的梳妆程序。
玛琳昨晚踩着宵禁的时间进入大门,她睡得很晚,因此在整片建筑都因为夏末过早的日出而苏醒时, 她还美滋滋地躺在柔软的床被中间,睡得不知今夕何夕。
女仆们在起居室里,踌躇不安。从起居室的窗户向外,能够看到索罗沃奇宅邸内宽阔的庭院, 这表示这一套卧室套房是整个建筑最好的房间之一。太阳完全升起,年轻人们已经开始在草地上游戏,不断地有笑声从庭院的方向传上来。
女仆们知道应该叫醒玛琳了, 但她们面面相觑着,却没有谁敢敲门进去。
直到日上三竿,黛黛提着裙子, 小跑着奔来。
“玛琳”她喊着玛琳的名字跑进起居室, 却看到卧室的门还紧紧关闭着。
黛黛叉腰, 气呼呼地说“都快中午了, 她竟然还没有起床”
窗帘大开, 阳光泻入房间。玛琳如同被太阳照射的吸血鬼一样发出哀嚎,扭着脑袋去找寻找被子和枕头的遮挡。
“快起床”黛黛无情地说。
玛琳在枕头下面呜呜地回应“宴会明明下午才开始”
黛黛拍打着床铺,大声说“所以你现在就得准备了,快点,格蕾丝小姐她们都打扮好了在花园里玩呢,而你还在睡大觉难道你想要当整个宴会上那个最邋遢的姑娘吗”
“就让我当最邋遢的姑娘吧,呜呜呜”玛琳像泥鳅一样继续钻被子。
力大无穷的黛黛扑上了床,残忍地将玛琳从柔软的被窝里拔了出来。而玛琳像一块没有骨头的肉泥,任由黛黛拖住她的手把她拽下了床。
黛黛一边拉扯她,一边招呼女仆们上来给玛琳洗漱。
她唠唠叨叨地埋怨玛琳“你真不可靠你明明邀请了我当你的女伴,为此我天还没亮就起床打扮,可等我换好了衣服,却看到你还在睡觉”
玛琳的脑袋耷拉着,还在和睡魔进行最后的搏斗,摇摇晃晃地栽倒在黛黛小小的胸怀里。
黛黛嫌弃地拨开她的脸“啊别把口水滴到我的新裙子上,这可是我最好的裙子”
挣扎着洗漱完,玛琳总算是清醒了过来。
她的衣服是事先就准备好的,简单轻薄。现在除了费切尔,没人置喙她的穿着。
换好衣服,玛琳的目光落在黛黛的身上,黛黛今天穿了一身黛蓝色丝绸与纯白细绵相间的新裙子。黛黛的体型特殊,不容易买到合适的成衣,这一身是很早之前玛琳定做礼服的时候顺便帮黛黛做的,黛黛一直没有舍得穿。
玛琳摸摸她的头,笑眯眯地说“黛黛今天真可爱。”
等玛琳准备完毕,和黛黛一起走出卧室套房。
一名侍从正守候在门口,看到了玛琳,他恭敬地走上前,说“玛塔莉柯格林小姐,公爵大人请您准备好后就去见他。”
侍从早就到了,但来之前公爵大人曾吩咐他,如果玛琳还在梳妆,就安静地等着,不要去打扰。于是他等候在门外,直到玛琳出来。
玛琳牵着黛黛的手,点了点头,说“那你带路吧。”
这次庆祝宴会将在索罗沃奇宅邸的庭院里面举行,这样大家就不会错过夏夜里明亮的月色。
其实这是一种变相的炫耀,因为在寸土寸金的纳特西亚内城区,除了王宫,就只有索罗沃奇家族才拥有这样宽阔的庭院。
客人陆续到来,索罗沃奇的仆人在树荫下招待他们进行了一顿丰富的午餐。之后下午会有一些活动,格蕾丝和杰罗斯作为这一届索罗沃奇塔的代表,责无旁贷地成为年轻人的头领。
杰罗斯带着男人们去草坪上玩跑马的游戏,而女孩们聚集在树荫下。女仆们送上来最近流行的纸牌,女孩们围拢成一圈,仆从们送上茶点,他们一边抽取纸牌一边聊天。
纸牌游戏只是其次,聊天其实更重要。她们都是受过教育、有教养的贵族小姐,这让茶话会进行得非常和谐愉快。
正在玩笑的时候,一个女孩突然凑到格蕾丝的身边,小声问她“格蕾丝,玛塔莉柯格林小姐不来和我们一起玩吗”
她的声音很小,可那个名字很敏感,让周围人的耳朵轻易就捕捉到了,于是她们不约而同地都放轻了说话的声音。
这个女孩来自纳特西亚,从一开始游戏她就在东张西望,期盼能够看到玛琳。她以为玛琳作为这场宴会的主人,又是未婚的女孩,当然会过来这里,并和他们一起喝茶,可从午餐一直到现在,玛琳都没有出现。
格蕾丝保持着完美的笑容,说“玛塔莉柯格林小姐今天很忙。”
格蕾丝猜想,大概只有国王陛下或者是阿尔嘉大魔导师,亦或者是大神官本人亲自驾到,玛琳才会去迎接吧。玛琳不记得这些女孩的名字,更不会过来和她们玩耍,据格蕾丝所知,她甚至并不想举办庆祝的宴会。
这样的回答显然让女孩们有些不满,有人咕哝了一句“真是骄傲的祭司小姐。”
格蕾丝微笑着说“她是真的很忙。”
因为格蕾丝知道玛琳在哪里。
像这种大型宴会,宾客极多,重要的客人要在晚宴上才会出现,宴会的主人不可能兼顾到每个人。所以,公爵大人和玛琳都没有出现在中午的餐会上。
格蕾丝知道,这是因为公爵大人和玛琳正在公爵的书房待客厅和人谈话,参加的人还包括这段时间来到纳特西亚的几名身份重要的索罗沃奇家族成员。
而和他们对话的人,就是国王西德尼九世。
是的,在大家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西德尼九世乘坐着一辆低调的马车,早早就到达了,现在就在公爵大人的书房里。
格蕾丝猜想他们讨论的内容很有可能就包括自己的婚事。
想到这里,格蕾丝就觉得格外讽刺,她在庭院里和其他年轻女孩们一起玩耍,对自己的婚姻完全没有参与感。而比她年幼的玛琳却在议事厅和家族长辈们待在一起,将自己的婚姻与未来握在手上。
“格蕾丝,”有人叫格蕾丝的名字,将她的神志唤回。
格蕾丝回过头,对方有接着问“玛塔莉柯格林小姐的家人会出席今天的宴会吗”
格蕾丝笑容依旧“我没有听说。”
年轻小姐们窃窃私语“玛塔莉柯格林小姐是姓布伦第安特对吗你们听说过布伦第安特家族吗”
贵族的姓氏都很有辨识度,即便偶然有同姓,也会加上居住地或者是其他有意义的词作为后缀进行区分,也就是说,贵族的姓氏都是唯一的。而平民的姓氏就没有那么严肃,平民还会自己给自己取姓氏,有姓门的有姓窗户还有姓房子的他们对待姓氏随便得简直可以说可怕。
女孩们默认布伦第安特应该是一个具有唯一性的贵族姓氏,在短暂的讨论后,她们将期待答案的目光投向了格蕾丝。
格蕾丝不想回答,她想在没有得到公爵大人的同意之前,不能擅自回答这个问题。
但在场的人并不仅仅只有她一个姓索罗沃奇。
另外一名年轻的索罗沃奇小姐咯咯笑了,说“她不是诺克森人,她是从亚曼伦来的,因为魔法天赋出众而被公爵大人破例带回了索罗沃奇塔。你们没有听过布伦第安特这个姓氏也不奇怪,整个亚曼伦大区,除了塔威亚奥,难道还有什么有名的姓氏吗”
周围一片惊叹的声音。
“居然是亚曼伦大区。”
“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亚曼伦大区出身的魔法师呢。”
“据说那里很贫瘠,极少出现潜力者。”
“我还听说那里被神职者牢牢控制着,有不准许魔法师进入的禁令。”
“那玛塔莉柯格林小姐,其实就不过是”
不过是一个落魄的乡下姑娘而已,和她们这样的天之骄女是天下和地下的差距。
女孩们有的露出了轻蔑不管她现在看起来多么风光,也改变不了她是一个家世单薄的乡巴佬;但也有人依然流露出羡慕不管她的出身多么落魄,她成为了几百年来的第一位魔法师祭司,还是以一个女孩的身份,这是多么的幸运。
最开始打听玛琳的那位女孩这时候又一次开口,她问道“哎,玛塔莉柯格林小姐已经快二十岁了吧,可是她的家人都不在纳特西亚,她的婚事就只能这样拖延下去了。可怜的祭司小姐”
“公爵大人当然会给她安排好婚事,难道有人敢拒绝公爵大人的安排吗”有人不以为然地回答。
“即便是公爵大人出面,也需要男人们愿意娶她啊,她如果是那样一个姓氏,可能不会有体面的男人愿意接受他。”
“总有落魄的单身汉愿意娶她,她现在可是唯一的女祭司呢。”
“嗨,没有人帮助她签订婚约,她也可以私奔结婚嘛,那些不矜持的乡下女孩,不是最喜欢这样做吗。”
她的话引起了一片赞同的窃笑声。
格蕾丝却觉得玛琳不会和她一样,她冷不丁地发言,声音很平淡“她和我们不一样她能够自己决定自己的婚姻。”
格蕾丝的话打破了愉悦的气氛。
基于格蕾丝所受到的教育,本来不应该出现这样突兀生硬的发言,但格蕾丝没有忍耐住,还是说出了口。
格蕾丝正在懊恼自己的失言,不远处传来了一些动静,打破了现在的尴尬。
“玛塔莉柯格林阁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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