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香是真的摔倒了。
听到对方的话的瞬间,她的大脑完全空白,之前路人异样的眼神,导购们诡异的微笑,还有那听不清的窃窃私语,全都在井上音的话语中被连成一线。她的腿一软,完全无法控制的摔倒在地,后脑勺磕在了背后的墙上发出了“咚”的一声。
但是她已经完全顾不上疼痛了。
——开什么玩笑!不说清楚她在这个世界就可以去跳海了!!
相比起立香对自己摔倒的不管不顾,井上音直接被吓哭了。她连忙上前扶助呆愣的立香,惊慌道:“立香,怎么样,疼么?破了吗?啊啊……救、救护车!救护车!你撑住我现在就叫救护车——”
“我——没——事——”如果情况允许,立香真的恨不得仰天长啸来表达她此时的悲壮心情:“倒是井上你、小音你在说什么啊?!”
井上音咬的嘴唇都已经破了,女孩待着哭腔:“我、我不可以吗?虽然我没有她们漂亮,但是、但是,我一定会非常非常听话的!我、我有收藏好多珍藏品哦,都可以给立香的!而且我还有一个宝物,只要立香愿意和我做永远的好朋友,我什么都可以给立香的!”
“当然不可以!不对!你这是什么鬼!”立香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了事态的严重和错乱,眼前的女孩明显情绪激动过渡,她连忙拉着对方从地上爬起来,手忙脚乱道:“首先你听我说!她们叫我master,是因为我很厉害,所以叫我‘大师’!是‘大师’的意思懂吗,不是你想的那样!”
井上音愣住了。
“第二!”按住女孩的肩膀,立香非常严肃地说:“我愿意和小音做朋友,本来也就是小音的朋友。但我不会接受你的任何珍藏,更加不会需要你的礼物。朋友不是这样交的,那种不过是一种脆弱不堪的交易,到最后只会一无所有。”
泪水流过了女孩的脸颊。
“可是……交朋友的方法……我只会这一种啊……”
“小音……”
女孩又问道:“那立香可以不走吗?我去不了非洲,能请你留下来等等我吗?我会努力工作,努力存钱的,等到我存够了钱就可以和你一起走可以吗?我可以把我所有的宝贝都给你,我的那些收藏品真的很好很好的,真的……”
“井上同学。”立香低着头,不敢看对方的眼睛:“对不起。”
“……”
那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真的……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吗?我,我是那样的……憧憬着你的啊……对我来说,你的重要……已经超过了我所有的珍藏——”
“井上同学,我要走了。”这一次,立香抬起了头:“毕业之后,或许我们再也不会相见了吧。我不过是你的过客,你那么好,只要你愿意一定可以找到真正的朋友的。”
“不可能会有了……除了立香,没有人会接受我的……”
“井上同学……”
这一次,井上音选择了逃跑。
“井——”立香待在原地愣了一会,还是没有追上去:“对不起。”
“你有什么好道歉的,那不过是她自己一厢情愿吧。”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人类,自视甚高也要有个限度,真是令人不快呢。”
“伊什塔尔……请不要那样说。”立香转过身看着身后美丽的女神,轻轻摇头:“如果我有愿意多了解井上同学一点,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你才是,也太老好人了一点吧,真是受不了。虽然我就是喜欢你这一点,不过对别人太好也会让女神生气的。御主可不想再体验一次女神的怒火吧?”伊什塔尔半真半假道:“你可是我的契约者耶,目光没有全部放在我身上也就算了,居然还对一个毫无相关的人类伤怀。有这种闲工夫还不如想想怎么让本女神更开心才是。”
“伊什塔尔,你才是太自视甚高了吧,御主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了。”艾蕾什基伽勒从远处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脸僵硬的峰田实:“虽然这次我赞同你的说法,不过那个女孩……我也有点能够体会她的……心情啦……”
对于艾蕾什基伽勒而言,立香是照亮了冥界的光,带来了温暖的火,是她心甘情愿付出一切的对象。哪怕违背禁忌,哪怕万劫不复,哪怕飞灰湮灭,她都渴望能够帮助对方。
而在消散成灰的那一刻,她心底最想也是唯一想要的,就是能够再见立香最后一眼。
立香心情复杂,不过就像她一开始就知道了,无论是井上音也好,还是班级的同学也好,或者记忆中的青梅竹马也好……对于她这种终会离去的过客而言还是不要相处太深比较好。
“峰田同学,真的非常抱歉。”看到饱受两位女神摧残的峰田实一脸呆滞的模样,立香尴尬万分:“那个……你没事吧?井上同学她已经跑走了……”
被伊什塔尔瞪了一眼,峰田实一个哆嗦立刻反应过来:“我没事没事!那个,我去找小音了——”
“峰田同学,那个……”犹豫了一下,立香还是拉住了对方:“今天要上学的吧?为什么你们两个会出现在这里?”
“咦?你不知道吗?”峰田实惊讶道:“小音已经和百夜剧团签约了,从上周末起就不去学校了,只在最后考试去一下就行,你居然不知道吗?”
“……”看着峰田实夺命而逃的背影,立香喃喃道:“我还真是……一无所知啊。”
艾蕾什基伽勒拉住立香的手:“不要想那么多了啦,好了,今天可是说好要给我们惊喜的,可不要浪费时间在那里发呆哦!”
立香打起精神来:“嗯……啊!说起来,你们在这边就不要叫我御主(master)啦!会被人误会的!”
“哦……”伊什塔尔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可以当然是可以啦,不过让女神改口可是要付出代——”
“嗯,那、那……立香!”艾蕾什基伽勒绯红了双颊,撇过头不敢看对方,却又忍不住眼神乱瞟想要知道对方的反应:“我……叫你立香……好不好……”
伊什塔尔:“……”
“喂你这也太廉价了吧艾蕾什基伽勒!”
艾蕾什基伽勒此时哪里有空搭理伊什塔尔,半天没有得到回答,美丽的女神胀红了脸,再也忍不住回头看去,正好撞入了立香的视线。
对方同样红了脸颊,橙色双眼的双眼却好似初升的旭日,那是冥府永远无法见到的瑰丽美色。
伊什塔尔崩溃道:“喂——!啊啊真是的,受不了你们了!立香,快点来给我买衣服啦!”
“那个,艾蕾……”立香揉了揉后脑勺,突然笑了:“很荣幸你能这么叫我。”
艾蕾什基伽勒:“……”
“哇哇哇艾蕾你怎么了伊什塔尔快来艾蕾倒下啦!”
“我才不想理你们两个笨蛋呢!”
…………
………………
井上音哭着跑回了家。
手机在响,但是她没有接。路人在探究,但是她不想理会。她一路上了出租车回到了家,她的家很大也很豪华,位于富人区的中心地段,虽然比不得那些豪门家族,却也是让绝大部分人艳羡到嫉妒的富贵。
她的家很美,却也很黑,很冷。
这种黑暗与冰冷并不是视觉与触觉,而是一种心灵的恐惧。每次走进这个家门她都感受到了恐惧,那是从心底蔓延而起的一种恐惧,若潮水尚能让她逃走,这种心中的深海则使她无路可逃,无路可退。
她推开门快速的奔跑着,无视保姆的询问快步的朝着自己的房间跑着。她的房间位于最顶层的房间,宽大、精美,却毫无生气。房屋延伸出的恐惧加深了她的痛苦,她近乎绝望的趴在了电脑桌上打开了电脑,颤抖着打开了通讯软件,打开声音的瞬间再也无法忍耐的痛苦出声:“老师……老师……救救我……老师……”
“我的好孩子……为什么哭了?”通讯软件里传来了一道浑厚的男声,沙哑,有力,温柔至极:“你不是告诉我,你得到了你所憧憬的朋友了吗?”
“老师……老师……我好痛苦……我真的好喜欢立香,真的好憧憬立香,好希望成为立香……”
那是她永远渴望,却永远无法成为的人。
“可是……她要离开我了……”
那个在她被霸凌、被嘲笑、被欺负的时候会挺身而出,站在她前面保护她的立香,有比她更重要的朋友。
“……她要讨厌我了……”
她本以为所有人在立香眼中都是一样的,她的偶像是那样的耀眼和善良。明明没有个性,却比她见过的任何有个性的人都活的耀眼夺目。被众人所喜爱也是理所当然的。所以她虽然一直没能接近对方,却从未感到失望。
直到上个周末。
那个红发的长着龙角的女孩在立香眼里是不一样的。
如果说之前还能抱有最后的妄想的话,今天美丽的双子女仆彻底打破了她的梦想。
“老师……求你告诉我……我究竟还能付出什么,才能让立香也像看那对双胞胎那样看着我呢?才能让她像对待双胞胎那样对待我呢?才能让她不要离开我呢?”
网络对面的男人说话了,声音温柔醇厚,好似抚慰。
“可怜的孩子,这一切只是因为你还不够优秀。”
“只要更优秀的话,立香就会愿意做我的朋友了吗?”
“那你就必须更加优秀才可以……可是你的天赋不够,你无法凭自己的力量达到想要的结果。”
井上音仰躺在电脑椅中,哭着道:“我要做……老师,我下定决心了……我要做……埃里克,你听到了吗……我答应你了,我……要做……请你和老师,帮帮我……”
——电脑的光慢慢照亮了这间被厚重的窗帘阻隔了所有光辉的豪华寝室。
男人发出了笑音:“好孩子……”
——书架上放置着几个玻璃瓶子,不大的瓶子好像装饰,里面装着一颗颗白色的、好像珍珠一样的珠子。
“我一定……会更优秀的……这样的话……你们就不会再抛弃我了吧……”
书架的侧面,站着一个男人。他抬起头,对着不远处的井上音笑了。
“啊,我一定会帮你成功的。”
“我的……”
“克里斯蒂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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