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只有你得到了母亲的爱吗?!你得到了她的魔法,而我得到了她的信任!”他冲着洛基吼道,看起来就像是两个重新回到了三岁,正在幼稚地争夺母亲的宠爱和注意力的小孩子一样。
毫无疑问他这种直戳别人肺管子的言语攻击奏效了。洛基猛然向前倾身,接近他的哥哥。
“信任?!”他脸上的那种做作的嘲弄消失了,代之以无比严肃而认真,还带着点急切地想要知道的表情,追问道:“那是她的遗言吗?”
不知道为什么,一瞬间我的视线竟然有点朦胧了。
他原来一直都非常的在乎。
虽然我早就知道这一点,并且也是这样告诉弗丽嘉的,但是现在眼看托尔只用了一句话,就能把先前以简作为武器,把托尔的小心肝戳得像蜂窝一样的洛基重新打回原形,他先前占尽上风的言语优势一秒钟之内就化作满心急切、毫不掩饰的追问,还是令我感到有一点心酸。
而洛基并没有因此停止。他瞬间就联想到了更多事情,语气变得激切而愤怒。
“信任你?!然后你就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去?!”
这种严厉的指控一霎那就击溃了托尔的自尊和冷静,他吼道:“那你在地牢里又帮了什么忙?!”
这句话彻底击碎了洛基伪装起来的冷漠和嘲讽。他完全抛弃了他那层总是虚伪而嘲弄、不动声色的面具,几乎像是要把喉咙喊破一般地嘶声吼道:“那是谁把我关进去的?!那、是、谁、把、我、关、进、去、的?!”
这句话里蕴含着的无限伤痛使得我震了一下。
而托尔看上去仿佛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
“你心里见鬼的应该很清楚!”他大吼道,随即伸手抓住洛基的衣领,一把将他按倒在他身后的舱壁上。
“你见鬼的很清楚是谁把你关进去的!!”
洛基的后背撞上了金属的舱壁,发出咚的一声响。托尔左手揪着他的衣领,右手甚至已经紧握成拳举了起来,看起来似乎下一秒钟就要把他巨大的拳头重重地砸在他弟弟那苍白而英俊的脸上。
我惊恐得蓦地一下子站起身来。
可是再下一秒钟,我就打消了上前劝架的主意。
因为我突然发觉,托尔是不会真正去打他的弟弟的。即使在中庭的曼哈顿街头那次,洛基在斯塔克大厦的楼顶捅了他肚子一刀,他最后也没有真的和洛基正面对决。他只是加入那些中庭的漫画大英雄们,去揍齐塔瑞人的外星大军而已。那回真正揍了洛基的,是绿巨人。
我慢慢地摸索着,靠着舱壁站稳了。
……我在这里还是真多余。我想。
那两兄弟是在吵架没错。可是他们怎么能吵着吵着就火花四射,弄得我这个无辜的旁观者都差点眼瞎了呢?
哦,那闪闪发光,历久弥新的兄弟情啊——我开始觉得洛基刚才有一句话说得也没错,今天,明天,再过一百年,也无关紧要;反正和神祇相比起来,生命是如此短暂的简小姐啊,注定要成为这夹心的炮灰的。
有许多小问题在我心头开始窜来窜去,像一群小耗子那样不安分,咯咯吱吱地,咬得我心口发痛。
比如,洛基干嘛老是要针对托尔的女朋友呢?就连暗恋托尔的希芙都比他大度好吗?他表现得简直像个心爱的玩具被抢了的小孩子一样,又是愤怒又是不甘——哦,能成熟一点吗,先森?!
比如,托尔为什么刚才要回答“你很清楚是谁把你关进去的”呢?!他是想指责洛基自己幼稚而邪恶的行为把自己最终送进了神域的地牢,还是想告诉洛基,下判决的是他们的父亲奥丁,他当时并不在场,也并不知情,更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刑罚呢?!
……我觉得脑洞开得太大,下场只能逼死自己。
在这个时刻——托尔和洛基两兄弟险些互殴起来的时刻——他们两人的鼻息都变得粗重了一些,彼此都红着眼眶,像两头斗牛一样怒气冲冲地对峙着;但很快地,托尔就首先松开了手。
他吸了吸鼻子,用一种类似窒息一般的、竟然似乎快要落泪的声音,恼怒而痛心地说道:“……她不会想要看到我们打起来的!”
那句短短的话里蕴含着一种真正的痛苦。这是我第一次在神域公认的第一勇士,总是以一副肌肉硬汉的形象出现的雷神托尔身上,看到他脆弱不堪的另一面。他吸着鼻子,好像下一秒钟痛苦的眼泪就会掉出来一样,又气又急又是痛心疾首地瞪着他那总是不听话,总是难以管教、难以取悦的弟弟,似乎除了这句话之外再也找不到什么适合的言辞来表达自己的内心。
但是他的弟弟却露出了类似“哦放轻松点哥哥这事儿我懂的以前不是常发生吗这真的没有多严重的”那样的表情,像个淘气的弟弟般,露出一抹和稀泥般的笑意,好像试着想要哄骗和说服哥哥跟自己一道继续作怪似的。
“呃,她应该也不会真的感到震惊了吧。”
即使是站在离他们有一点距离的船头,即使洛基此刻脸上是带着一种狡黠而调侃似的笑容,我却仍然能够从他的表情里捕捉到一丝细微的对于往事的怀念。他的神情分明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还要柔和得多,听着他面前的哥哥发出一声叹息,他的唇角微微抿了起来,向上勾起,浮现出一丝“你看吧以前真的就是这样的”的笑意。
托尔好像一头困兽般,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即使他此刻是背对着我的,我也可以想见他脸上的表情——毫无疑问,一定是狠狠瞪着面前这个不听话的弟弟,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做,才能让他重新变回以前那个又聪明、又敏锐、又纯良而容易相处,总是跟在自己身后,一起去冒险,一起去每个地方,用一双湿漉漉的明亮眼睛崇拜似的盯着自己的好弟弟——
可是,我想,那样的好弟弟,也许从未存在过。或者,那样的好弟弟,早就已经消失了,从此再也不可能回来。
而洛基注视着托尔的表情也很奇怪。
他仿佛已经从托尔的表情里读出了他这个笨蛋哥哥一切不切实际的冀望。但是他未置可否,看起来似乎也并不打算配合哥哥这样的奢望,重新做回一个乖巧聪明的好弟弟似的;但是他的薄唇微微抿起,唇角淡淡浮起一个会心的笑容来,就好像他无声地在说:哦,哥哥,你知道的,事情从来都是这样的——很多事情或许会改变,但有些事情却永不改变,不是吗。
那种神情似乎打动了托尔——自从我们从中庭归来之后,托尔就一直谨慎小心地避免与他的弟弟直接碰面,好像生怕洛基再说出或做出什么事情,就会对他们之间已经变得十分脆弱了的兄弟之情造成沉重或毁灭性的打击,而他一千一万个不愿意看到那种兄弟决裂的事情发生;但是现在,他仿佛突然放下了所有的小心与防备,痛苦而伤感地注视着他的弟弟,声音嘶哑,似有一丝哽咽。
“……我真希望我能够相信你。”他说。
说完这句话,他慢慢地向后退去,仿佛打算就这样结束这场小小的争论走开。
我看到洛基脸上那个淡淡的笑容消失了。
他仍然右手扣住左腕,就好像横放在胸前的双臂就能够保护自己不会与什么时候突然暴起的托尔再度陷入殴斗似的。他也依然背靠着船舱的板壁,就那样注视着托尔又伤感、又痛心、又颓废地转过身去走开;他的薄唇渐渐地抿成了一条直线,脸上什么表情都消失了,只留下一种仿佛蕴含着某种决心的肃然。
他慢慢直起身来,绿色眼眸深不见底。他眼中、他脸上流露出来的某种情绪令我突然感到一阵心惊。
“那么就不要相信我这个人。”他的声音从未如此沉凝而肃然。
“——相信我的怒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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