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果。一记快速直球出手。直奔靶心。
他并没有立刻说话。回视着她那张愚蠢而无畏的脸孔,许久之后,他缓慢地微微笑了起来。
“……你没有听见吗?我刚才就说过了。”他好整以暇地回答道,“胆敢欺骗我的人,都必须接受惩罚。”
“我刚才也说过了,你可以杀了我。”她的语气同样平静,但却是针锋相对似的说道。
他一顿,脸上的笑容似乎漾开了一些。没有接她的话,他却突然举步,慢慢地、试探似的一步一步接近她的面前,脸上笑如春风,甚至连他身上那袭盔甲以及手中那柄永恒之枪,也随着他的脚步一点点褪色,慢慢又幻化成了他出现在中庭时所穿的那套凡人的服饰以及手杖。
不知道是她压根没有打算躲闪,还是他脸上那个人畜无害的笑容迷惑了她;她居然也就这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目视着他逐渐接近自己的身影。直到他停在距离她面前两步之遥的地方。
“杀了你?……哦,不不不,约露汀,就这么杀了你,太浪费了——”他微微嘟起了嘴,就好像她刚才的提议多么荒谬可笑似的,他一边否定,还一边轻轻摇了摇头。
“……我对你来说已经没有用了。”她敏捷地截口说道,竟然一口否定了自己长久以来奋斗着的目标。
“这种事,不是你自己能够决定得了的。”他仍然和气地微笑着,脾气好得异乎寻常。
“我以为这种事情本来就应该由我来决定。”她的眼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然后她作了个深呼吸,明明白白地这样答道。
“我的价值,大概是抵不过你对我怀有的憎恨的。别勉强自己,洛基。”
他的眼中有一抹异乎寻常的明亮的光芒,像是爆起的火花那般,突然一闪。
……然后下一秒钟,他的身体猛地纵前,瞬间就弭平了他们之间那两步的距离;他的右手如电光火石一般飞快伸出,紧紧扼住她修长漂亮的颈子,左手里由永恒之枪幻化而成的那柄手杖的杖尖也用力顶在她的咽喉上。
作出这一切残忍的突袭之时,他仍然在笑着。虚伪地笑着,他凑近了她因为咽喉被扼住而倏然变得毫无血色的苍白面容,嘴唇几乎要碰到她的双唇。
“你刚刚说……我憎恨你?!”他语气无比温柔地问道,唇齿之间吐出的温热气息吹拂在她的脸上。
“你不是一直都很清楚这一点的吗?却仍然向我宣誓了你的效忠?……哦,现在想要反悔是一件决不能容许的事呢,天真的约露汀。”
他这样说着话的时候,薄唇似有若无地在她的双唇上轻轻掠过。他们从未这样接近过;虽然是命悬一线的时刻,她那被缺氧而弄得头昏脑涨的大脑里,仍然慢吞吞地滚过一个问题:
【——你,究竟是为什么要来这里,又究竟为什么一定要要求我的忠诚呢……?】
坦白地说,他只是单手扼住她的颈子,这点力气远远不能让她缺氧;但是现在她却仍然觉得难以呼吸,睁大了双眼却依旧视野一片模糊,难以看清他那张近在咫尺的容颜,只能感觉得到他的薄唇似乎就悬在她的脸庞上方不足一寸之处,他微带一丝凉意的鼻息沉重地吹拂在她脸上,她好像几乎都能够听得到他咬牙切齿的声音——这令她的背脊上倏然窜过一阵寒颤。
而下一秒钟,她突然停止了挣扎,紧抓着他扼住自己颈子的那只手臂的双手也突然不再用力,只是虚虚地握住他的手臂。她用一种咽喉被扼的嘶哑声音,平静地说道:“你现在就可以杀了我。”
他突然感到一阵暴怒。暴怒得几乎无法控制。
他用一种压抑着愤怒,因而显得有些紧绷的声音反问道:“……你以为我不敢?!”
这个问题一出口,他们之间却瞬间陷入了一阵沉默。她慢慢放下了握住他手臂的双手,呼吸从急促逐渐变得平缓。
她用一种似乎体会到了什么的奇怪语调,轻声说道:“……我猜你并不需要一个如此轻易就可以认输的手下,是不是?”
“手下?!”他微微一怔,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她对于自己的这个定义。
她突然短促地一笑,双手在身前飞快地合拢又展开,十指飞快地不知道做了几个什么小动作。但下一秒钟,一股狂猛的龙卷风突然席卷了他们两人的身体,几乎是立刻就将他们两人卷到了半空中!
他猝不及防,自己的身体已经被狂风卷了起来之后,才意识到这阵怪风正是她发动的幻境带来的!
他很快掩去了自己一瞬间的错愕和恼怒,身体一旋,就从那个巨大的龙卷风的风旋里遁了出去,远远落在一旁的草坪上。
他的身姿依然挺拔,衣着和外表也绝不凌乱,看上去就好像完全没有被那个龙卷风所影响似的。但是他心里却明白,她的目的达到了。
她发动旋风幻境,仅仅只是为了自救而已。她只是想从他的掌控里脱身;或许她还想让他看看自己的能力,看看她自从把自己钉死在黑暗精灵的方舟上之后,都有了一些什么长进。
而他不得不说,她确实很有了一些进步。令人印象深刻。
现在,她就站在距离他几米之外的草坪上,左手抚着自己的咽喉处,剧烈咳嗽了几声,借以平匀自己急促紊乱的呼吸。但是他注意到她的右手却始终是展开的,维持着一种掌心向上的奇怪姿态——那证明,即使在近乎绝境的时刻里,她仍然很好地分出一分心神掌控着自己所发动的某种幻境。且不说她发动的幻境拥有怎样的力量,只看现在这种和从前相比愈发强大的精神力和掌控力,就令人不得不说真是太迷人了。
他挺立在原地,微微眯起了眼睛。
“……很好,约露汀。”
他慢慢地说道,声音柔滑,微有一丝嘶哑,像是缓缓攀缘过树梢枝叶的、蛰伏了整整一冬的毒蛇。
“你已经变得太好了……好到超出了我所允许的底限——看起来你跟托尔混在一起,果然不能给你带来什么值得期待的影响。那个有勇无谋的大个子——”
她的咳嗽停止了,左手纤长的五指却仍然抚在自己细腻修长的脖颈上;那种姿态里隐隐透出某种防备和自我保护的意味,就好像这么做就真的能够防止他下一秒再度对她施以突袭似的。
“托尔?”她低声重复他提到的这个名字,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轻轻摇了摇头。
“……不,我想这一次我并没有受到他的任何影响。我滞留在中庭,也与他无关,更不是想要仿效他什么。”她语气虽轻,却斩钉截铁似的说道。
“归根结底,这一切都是出自于我自己的决定。我或者在你面前从来都只会做一些愚蠢的事情,可是我认为这一次留在中庭对大家都是有好处的——”
他突然轻声笑了起来。并且,愈笑愈是大声;最后,他笑着用左手轻叩了几下自己的前额,像是完全无可奈何,又像是觉得很荒谬可笑一般地说道:“……你还真是……勇敢啊。”
她微微一愕,脸上露出了不明所以的表情。
这种愚蠢的表情不知为何却没有触怒他,他笑着咳嗽了一下,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总是有足够的勇气去做一些愚蠢得不得了的事情——”
听到这句评语,她的目光闪了闪,好像早已预料到自己会得到这样的评价一般,她表情极为平静,只是静静地回视着他,停顿了片刻之后,低声说道:“……I'm sor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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