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的气氛僵滞了一瞬间。
然后他忽然一伸手,猛地抓起她肇事的右手,掌心向上,举到自己面前。他的双眼紧紧盯着那只手,似乎打算把她的手盯出一个洞来。他脸上先前好整以暇的可恶笑容消失了,表情沉肃,还带着一丝近乎于严厉的表情,使得他线条分明的俊朗脸庞霎时间变得冷凝而锋锐。
她简直被这个神展开吓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就战战兢兢地站在那里,平展开自己的右手,举高着让他仔细研究,自己则连大气都不敢出——刚才跟他争论的汹涌气场早就不知道跑到哪个神秘位面去了。
过了几分钟之后,他终于缓了一口气,慢慢地说道:“……那就是你曾经的能力,约露汀。是幻境之力……我认得它,因为你曾经慷慨地把它给予过我……”
她错愕地张大了嘴望着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还做过这种事情。
“我……我曾经把自己的能力送给你?!”她难以置信地问道,觉得大脑都乱成了一摊浆糊。
“我把自己的能力送给你……没有人对此说些什么吗?神祇的能力是可以随便转赠的吗?我把自己的能力送给了你,你就能用它?”
他原本紧抿着薄唇,脸上显出严峻与深思的神色来。但是听了她的疑问之后,他眨了眨眼睛,忽然咧嘴一笑。
“哦不,当然没有人对此说些什么。”他拖长了声音,“因为……你是偷偷送给我的,没有人知道……我想,假如有人知道这件事的话,大概会觉得你疯了吧。或者会觉得像这样轻易就倒向我这一边的你也很危险,因为当时的我,在所有人眼里都是邪恶的反派——”
“这……这怎么可能?!”她瞠目结舌地反问道,“托尔呢?他不会这么认为的吧?我觉得他很爱你!……还、还有你的家人,呃……我在书里看到过,你的妻子们,对你都十分忠诚,无论发生什么糟糕的事情,她们都……她们都……”
她说不下去了。简直心塞到了最高点。
没错,心塞。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她感觉自己的心脏里仿佛塞满了沉重的沙砾,磨得血肉翻起,阵阵刺痛,好像随时都有可能被这样的负重和伤害牵累而跳动不下去。整颗心像是一个装满了泥沙的沙袋,沉沉地往下坠着,血液无法通过那里,心脏也无法搏动。它似乎愈跳愈慢了,最终它大概会停滞下来,失去了它持续不断地输送氧气的努力,她的大脑也会逐渐迟钝,最后让她的意识也变成无法思考的空白。
但就在她的心脏像个沙袋一样马上就要坠断的时候,他忽然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而且愈笑愈是开心,就仿佛他真的被她愚蠢的发言很好地娱乐到了一样。他甚至不得不微微低下头去,将前额轻轻抵在自己的手背上,似乎这样就能忍住那汹涌的笑意似的。
她直到这个时候才恍然发觉他还捏着她刚才发光的右手,而且她的大脑再迟钝也意识到了他在笑她。于是她一阵气愤,用力把自己的手往外抽,恼怒地说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又再次体会到了智商上的优势,对此我也替你感到开心!”
他哈哈大笑起来,因着那阵大笑,仿佛那张终年苍白的脸容上也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他的双眼因为含着笑意而闪闪发亮,握着她右手的那只手却没有轻易松开。
“我的……妻子们?!”他用一种奇特的语调重复了一遍她刚才的用词,尾音微微挑起,脸上的笑容终于慢慢敛了起来,冲着她挑了挑眉,表情变得有点微妙。
“你指……安格尔波达和西格恩?”
……他果然对这两个名字烂熟于心!看起来地球上的神话书果然没有胡编乱造!
她气得鼻子都要皱起来了,用了蛮力才把自己的右手从他的掌握之下抽了出来,尴尬地把那只仿佛还残留着他的体温的自己的手随意地搭在水池边上,像一只炸了毛的幼猫一样,眉毛倒竖着,气冲冲地说道:“……不然呢?你还有其他的妻子?真是个受欢迎的人呢——!”
但是他却仿佛觉得她的这种幼稚的反应很有趣似的,随意地把自己的左手搭在流理台上,纤长的手指轻叩着流理台,却并不正面解答她的问题,而是慢吞吞地冲着她露出了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
“我说……托尔当初到底都告诉了你一些什么……关于以前的事情?”
……这件事跟托尔有什么关系?!托尔又没说他坏话!
她一愣,没好气地答道:“他说我……呃,对你单箭头的……呃,仰慕,最后闹得大半个神域都知道了,大家都觉得我是疯了。”
“单箭头?”他微微一怔,重复着这个形容词,唇角意味深长的笑容变深了一点。
“非常有趣。……继续。”
她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隔壁的音响里那首旋律可怜兮兮的歌已经翻来覆去不知道重复到多少次了。平心而论,那首歌其实算得上很好听,只是她今天从一进家门直到现在都陷于一种濒临暴走的烦躁状态里,实在无心欣赏。
“……没了。”她干脆利落地答道。
“就这些。你以为你哥哥会跟我说多少啊?要是我自己的话,对着一个不识相地对自己弟弟穷追不舍的妞儿,我也不可能长篇大论地描述她以前是如何各种在自己的弟弟面前碰壁的窘态,是吧?”
他微微张了张嘴,无声地啊了一声,好像对她的话还有点赞同似的,夸张地点了点头,那种可恶的笑意又慢慢染上了他的眼眸深处。
“托尔倒确实没有说错。”他居然肯定了他哥哥那些为他脸上贴金,突出他的魅力之强大的话,“我敢肯定,要他说出这种事来,一定是很不容易吧——他总觉得我对你不够客气,所以他对你感到很抱歉呢。”
米斯缇觉得自己现在几乎每分钟都在突破自己心塞的极限纪录。
“……所以说你哥哥对我说了这么一大堆到底是想要干什么!假如过去的记忆都是这么令人难堪的话,我倒觉得记不起来也未必就是坏事呢——”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他就突然竖起了右手的食指,轻点在她的嘴唇上,阻止了她接下去的话。
“嘘。”他的眼眉微微压低了一点,眼里的笑意也消失了,轻声说道:“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可以说出这种话来,否则你就是个坏孩子,知道吗?”
米斯缇一口气憋闷在胸口,险些没提上来!
那根纤长漂亮的手指轻轻压在她的嘴唇上,即使她不再说话了,也没有移开的意思。她不得不抬起头来用力瞪着他,用眼神表示他的手可以挪开了;但是他只是俯望着她,眼眸很深,深不见底。
“不,你刚才就已经是个坏孩子了。”他又修改了一下自己对她的评价,这一次从中评直接改到了差评,让她愈发心塞。
“……是个喜欢乱发脾气的坏孩子。”他的声音低哑下去,耳语一般地轻声说道。
米斯缇感到脊背上突然传来一阵下意识的寒颤,仿佛有种微妙的气息沿着她的脊椎窜了上来。这种感觉让她感到陌生且警戒,她慢慢抿紧了双唇,好像这么做就可以稍微避开一点他那根停留在那里的食指似的。
“看来——你对出现在我身边的女性感到很感兴趣啊,是吗?”他居然好脾气地开始与她交谈了。但是她的直觉却叫嚣着警告自己,接下来的对话里一定满是陷阱,她万一不小心踏入了其中之一,自己就完了——
“没有!”她飞快地否认道。但正是因为她否认得太快,他看起来一点也不相信她的话,反而冲着她又挑了挑眉,可恶地咧开嘴笑了。
“告诉我,约露汀——”他好像没有听到她刚才的否认一样,笑眯眯地问道,“你干嘛那么在意……别人描述中出现在我身边的那些女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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