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那个年轻姑娘重新转过头来,视线十分自然地从洛基身上掠过,然后落在他身后贴紧过去的那个大胸脯女人身上,面露惊讶之色。
“还有人有这种湿淋淋地走来走去的习惯?”她下巴微微一昂,只用上下扫视的眼神就完成了一次对那个大胸脯女人的深度蔑视。
“真不错啊,这是我第二次看到有人有这种习惯了——”她的唇角微妙地勾起,一个含有恶意的冷笑在那里成形。
“上一次,是我……呃,砍了某个人几刀以后,他也是浑身湿淋淋地到处走来走去,显得很惊慌呢。”
那个大胸脯女人脸上的娇媚之色立刻凝结了。她慢慢张大嘴,像是想要惊叫,但最终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她瞪圆了双眼,僵立在那里,不知不觉站直了身体,也不再活像得了软骨病一样只能贴靠着其他人了——
洛基忽然有点不耐烦似的说了一句:“怕了吗?怕了就赶快逃走吧?”
那个女人连连点头,蠕动嘴唇像是想要说些什么,但年轻姑娘冲着她露齿一笑,好像马上就要举步向她走过来似的;她的五指倏然一展,唰的一声,贴合着她的手背,从她戴着的半指手套里蓦地伸出五根尖锐的铁棘刺。那个女人再也不敢多在这里呆一秒钟,短促地尖叫了一声,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年轻姑娘挑起眉,站在原地目送着那个胸口的衣服都被酒水浸湿了半边的女人跌跌撞撞地跑远,才蜷起手指——那刚刚出现得极为突兀的五根棘刺无声无息地缩回了她的半指手套内。
洛基也站在原地,微微抿了抿嘴唇,一痕客套的笑意在唇角闪过。他注视着那个年轻姑娘就那么大喇喇地离开吧台走向他面前,停在他身前,微微仰起头来。她的脸上带着一个仿佛被他的外形所吸引,因而十分想要把他得到手的、极富进攻意味的笑容。
“她不适合你。”黑发的年轻姑娘十分干脆地对他说道。“逃走了正好。”
洛基微微扬了扬眉,意味不明地勾起唇角,注视着她。他并没有说话。
年轻姑娘迎视着他,笑得更加灿烂了。
“不如……考虑考虑我?”她大胆而直率地提议道。
洛基的眉毛扬得更高了一些,几乎要扬到发际线里面去了。
“如果我刚刚没听错的话,托佩兹女士指控您是个被流放到萨卡星的罪犯,曾经把您不喜欢的……呃,‘贵族丈夫’砍成了十几段?”
他那富有磁性的美妙声音慢悠悠地响起,复述着方才出自于别人口中的形容。
年轻姑娘笑了起来。
“是呀。……等我发现这个星球没点这样的……呃,‘背景’,就没法混得好的时候,感觉真是……太惊喜了。”
她直言不讳似的答道,说着那个“SURPRISE”时的语气刻意咬重了一些,显得意味深长。
他意味不明地点点头,不置可否。
“嗯哼。……然后呢?”他问道。
她眨了眨眼睛,笑得更加肆意了。
“原来做个坏蛋也是件挺让人愉快的事嘛。”她说。
“……除了我在寻找的人总不出现这件事之外。”
洛基一瞬间就高高地挑了挑眉。
“真难想像在您这么愉快地生活着的同时,竟然还身负有寻人的任务。”他的语调圆滑得一目了然毫不真诚。
“那么您在这个星球上,除了找人之外,都做了一些什么呢?”他假笑着问道。
那个年轻姑娘仿佛听出了这个问题背后的试探之意。她那双明亮的黑眼珠在他的脸上滑过,然后目光一闪,眼眸深处露出了某种类似狡黠的神色。
“享乐。”她答道。
他微微一怔,似乎很意外听到这样的答案;不过片刻之后,他唇角慢悠悠勾起一丝浅笑。
“所以刚刚那位年轻健壮的先生,就是您……呃,‘享乐’这一想法的……投射?”他微微拖长了声音,含笑问道。
谁知道面前的年轻姑娘并不像他想像中那样,立刻就涨红了脸、垂下视线,一脸心虚地急急为她刚才令人不快的行为辩解;她只是笑了笑,用一种轻描淡写的语气说道:“不,只是伪装。”
阿斯嘉德小王子的眉毛一瞬间就再度高高地挑了起来,这一次真的快要挑到发际线以内去了——他慢慢偏过头,脸上的神色带着一种类似天真的发狠感;他含笑说道:“那么……刚刚他表现得那么热情,也是一种伪装吗?……我的天,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他的演技可真是生动。真应该把他请回阿斯嘉德去,担纲出演那部名叫‘阿斯嘉德的洛基之殇’的戏剧——”
那个年轻姑娘闻言,咧开嘴笑得更深了一些,看上去显得有点没心没肺似的。
“我倒觉得他更适合扮演那座仙宫前的雕像呢。”她随意回了一句,然后突如其来地又往前迈了一步。
这一下,她就站在他的面前、几乎贴靠上他的身躯了。和刚刚那个丰满又大胆的女人完全是同样的站位;不过这一次,阿斯嘉德的小王子微微挺直了背脊,却站在原地没动,只是用那双漂亮的绿眼珠居高临下地傲慢盯视着她。
“我为什么要听从你的建议?”他冷笑道,用一种轻蔑的眼神扫过她的脸。
“不但没有听从我的话,而且还很开心地使用着谎言搭建起来的身份,在这里左右逢源……”他嗤笑似的说着,“我看你在这里过得很好——怎么?这么快就忘记了你充满感情地时常怀念着的中庭,打算在这里定居了吗?你想怎么做?作为一个胆敢杀夫的恶毒妇人,快活地大洒金钱买通此间的主人、蓄养那种只有下半身管用的小狼狗当宠物,愉快地享受生活?”
他那种好听的声线配着这种抑扬顿挫的优美腔调说着话的时候,简直迷人极了。所以她好像听得十分愉快,丝毫没有被彻底讽刺了一番之后的恼怒感或挫败感。
因此他看上去就更加不愉快了。
“真妙啊,”他说,“我的姐姐像捏玻璃杯一样把我哥哥的那个特殊的锤子捏成了粉碎;然后我的好哥哥还沉浸在父亲过世的悲痛中,把所有的挫折感和罪名都一股脑地推到了我的头上,并且拒绝与我合作……当我花了巨大的时间和精力才获得了高天尊那个疯子的信任之后,我却发现你——一个头脑和托尔差不多一样简单的傻瓜——单纯地凭借着一个破绽百出、充满漏洞的假身份以及大洒金钱的、豪爽而愚蠢的形象,就轻易骗取了那个疯子的友善对待?!”
他忽然短促地笑了一声。
“真不错啊。这个地方真是太让人顺心如意了——”
“我使用那样的谎言来伪装自己是个被流放的罪犯,仅仅是为了让自己在这个地方不那么显眼。”
她忽然出声,打断了他的话。
“如你所见,我的外形在这种地方并没有多大的说服力……能够套在自己头上、又不显得突兀的罪名也有限。因为得不到的爱情而杀夫,这是最简单就能达到目的的设定。”
她微微仰起头望着他那张熟悉的、讥诮的脸,语气略显急切地说道。
“我要在最短时间内获取高天尊的欢心,这样才方便打听你的下落。一个不能上阵参赛的女人还能够怎么引起他的注意力、进而获得他的欢心呢?……只有简单又愚蠢地大洒金钱、寻欢作乐这种方式吧。”
他好像被她突然爆发出来的长篇大论噎住,顿了一下,目光下滑,在她微微摊开的右手上扫了一下,又紧紧抿住嘴唇,就好像不想再跟她说话了似的。
他既然不肯发表自己对于她这些解释的看法,她就只能一直坦诚地继续解释下去,直到他接受为止。
“后来,我听说了他新交到一个挺不错的朋友……可我一直没有机会见到你。虽然拿金钱来买取他的欢心,毕竟时间太短了,我还没有资格进入他那间像节目现场一样的、用来招待最受欢迎的宾客们的大厅……今天,我本来是在打算,假如在这里还是不能见到你的话,我就要以更多的金钱开路,在下一次的比赛开始时,在他的包厢里无论如何也要得到一个位置;因为你一定会在那里——”
啊,解释果然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用处的。
因为她注意到他那深刻而紧绷的面部线条好像慢慢有一丁点软化下来的趋势了。这真是一个为愉快的重逢所准备的良好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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