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妞儿急忙来扶洛基。洛基也并不客气,借着她的那点力量坐直了身躯,目光一闪。
“你不去关心一下那个铁皮人吗?”他意有所指地问道。
美国队长微微一顿,点了点头说道:“托尼那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了……”他还回过头望了一眼,然后转回来报着人名。
“罗德,还有彼得……哦对了,还有他的妻子。”
“妻子?!”洛基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眉毛都快挑高到发际线以内去了。
他并不知道“罗德”或者“彼得”这两个名字都指的是谁,他也不关心——不过,“妻子”这个专有名词的出现,让他感到有点意外。
那个铁皮人居然还带着妻子上战场?这是什么时候改的规矩?他妻子有什么不得了的本领吗?!还有,谁会嫁给那种浮夸得不得了的小矮子?!
或许是因为他的表情生动到让那个英俊的筋肉人都读出了他的潜台词,美国队长绷了一下脸,又很快放松——也许是因为考虑到洛基今天也参加了他们正义一方的战斗,他竭力保持着公正客气的态度,说道:“……你们两人不也一起来了吗?”
他的目光在洛基和洛基身旁的那个妞儿身上来回逡巡了一下作为示意。
洛基:“……”
这个英俊筋肉人的反问槽点过多,即使他身为阿斯嘉德的第一聪明人,他一时间都竟然不知道从何反驳起才合适。
他本来想义正词严地说“她可不是我妻子”,又想说“她的能力可比那个铁皮人的妻子要强大多了”,然而想来想去觉得哪一句话都会产生歧义,对于这个头脑僵化的英俊筋肉人来说过于难以理解;于是他索性哼了一声,无视了这句反问,强行换了个话题。
“你们现在知道了吧?……没有了阿斯嘉德的神祇,你们什么也做不成。”
他微微昂起下巴,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傲慢与嘲笑,就如同很多年前在纽约面对这些名为“复仇者”的凡人们的时候一样。
“你们嘲笑着神族本应高高在上的地位,夸耀着你们自己的能力,在谎言中编织着虚假的强大——然而到了最后,你们仍然需要依靠神族的力量,才能在驱动无限宝石之后还能让所有人幸免于难——”
他的一番话说得行云流水,语气也犹如咏叹调一样优美;他本以为那个榆木脑袋的“美国队长”会立即爆发出所谓的“正义的怒火”,反驳他的这一番言论,不过那个“美国队长”却没了当初在纽约街头的那种气势,那张被脏污遮得几乎看不出原本英俊五官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在洛基看来,有点愚蠢的笑容。
洛基:?
他不由得停下了他的那一番嘲讽,挑剔又嫌弃地端详着那个“美国队长”的表情,试图看出对方内心的思考线路。
可是聪明人与愚蠢的凡人之间的思考线路毕竟是不相通的。他并没有猜到那个“美国队长”的想法,反而是旁边那个愚蠢的妞儿出声了。
“是呀,是呀。”她笑眯眯地说道,拉住了他的手臂,一使劲让他借势从地上站了起来,然后就那么得寸进尺地挽住他的那只手臂不放。
“要达成完美大结局的话,缺了神祇的力量又怎么可能呢?”她仰着头,冲着他挤挤眼睛,唇角是狡黠的笑容。
“你知道吗,在那些中庭人所编写的童话里,很多HAPPY ENDING里都有个好心的神祇呢~”她说话的调子像是在唱歌一般,一直向上高扬上去,仿佛要高扬到夜空里的群星上去。
洛基觉得她那种语气就活像是在哄小孩子。他皱起眉头,烦厌地反问道:“哦?那你倒是说说,他们都是怎么写的?”
关于她说的话,他一点也不相信。诚然他也听说过这些中庭的童话里头,很多时候确实会有个天降的绝对力量帮助主人公,但那也多数都是好心的仙女;除了那些所谓的、特定的“神话故事”之外,强大的神明是不会轻易过问这些人间事的——
可是下一秒钟,他听到她用一种吟唱一般的调子吟诵道:
“他们说——”
“我是路上干燥的尘粒;神啊,您是天上的云彩,您如果降落爱的甘霖,哑默的尘埃放声高歌,遍地鲜花怒放。”
洛基:“……”
她好像又在花言巧语地骗取他的欢心了。不得不说,在如何花样百出地称颂他这一方面,她已经有了充足的、邪恶的心得。他想。
灭霸和他邪恶的军团化作灰烬,原本阴霾笼罩、黑雾弥漫的天空中也逐渐云开雾散,乌云的间隙中露出一线太阳的金色光芒,照在大战过后满目疮痍的大地上。
那个无论何时总是一脸正义到无趣的“美国队长”,不知何时已经松开了手走开了。他那个发福版的老哥,此时也筋疲力尽地坐在一堆残骸上,疲沓地弯下了脊背,右手搭在膝盖上;他那只被无限宝石的强大力量烧灼的右臂看上去布满伤痕,他正低着头试着活动那只手臂,到目前为止好像还没有什么大的问题。
再往远一点儿的地方看去,那个总是在嘴炮的铁皮人一副气息奄奄的样子仰靠在一处废墟上,背靠着半截被炸塌的墙壁;在他的身旁,一个穿着和他差不多的钢铁战甲的金发女郎正在关切地俯身看着他,用手温柔地抚摸他的脸;旁边还有一个穿着红蓝相间的紧身衣的少年,一脸又是担心、又是激动,满脸都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于是只能要笑不笑、要哭不哭地站在那里,尴尴尬尬望着托尼·斯塔克——
可是,洛基注意到了,虽然一直在喘息着,但是那个惹厌的铁皮人在说话,在注视着围绕在他身边的那些人——家人,爱人,朋友——在他说了些什么之后,他甚至还勉强咧开嘴,冲着他们笑了一笑。
于是那些环绕着他的人们也同样笑了起来。可能脸上还带着担心的神情,但是,他们也同样在笑。
再继续往更远一点儿的地方看去,那些所谓的“复仇者”们,以及他们所带来的那些吵吵嚷嚷、奇形怪状的杂兵们,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地聚集在一起,有人在谈话,有人在大笑,还有人就那么呆呆地站在那里,望着大战过后的这片战场——
做什么的人都有。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就像从空中俯视这沉默的大地时,地面上遍布的蝼蚁一样——
并不那么讨人喜欢,然而他们的生命力顽强,数量众多,千百年来,都在这片大地上生存着。
他们,才是这片大地的主人。
有人想要统治他们,有人想要毁灭他们——
可是到了最后,他们仍然这么密密麻麻,顽强勇敢地生存着,遍布这片大地,生生世世,生生不息——
灭霸在他们面前失败了。
而他,又何尝在他们面前获得过成功呢?
他可以成为阿斯嘉德的统治者,但他不是中庭的统治者。甚至到了最后,为了共同抗击更强大、更邪恶、更不可战胜的敌人——灭霸——他还必须协助他们,帮助这群蝼蚁,和他们结盟,并肩战斗……
洛基有一点烦厌地皱起了眉。
所以说,事情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明明上一次在中庭的时候,他和这些人们还是死对头——他在纽约的街道上走过,身后是如今被他和那些蝼蚁联手毁灭的齐塔瑞大军……
然后,他听到了她的声音。
“呵,母亲,年轻的王子要从我们门前走过,——今天早晨我哪有心思干活呢?”
洛基:“……”
他垂下视线望着她那仰起的脸,他知道自己满脸都是嫌弃的表情,可是他并不打算立刻改正。
……这都是哪里来的拙劣的诗句?甚至连他也没有听过。
他冷冷地问道:“这就是你想到的例子?中庭人编写的童话或诗歌?”
她居然弯起眼眉,笑眯眯地朝着他点了点头,继续背诵道:
“……我深知他不会仰视我的窗户;我知道一刹那间他就要走出我的视线以外;只有那残电的笛声将从远处向我呜咽。”
“但是那年轻的王子将从我们门前走过,这时节我要穿上我最好的衣裳。”
洛基:“……真是毫无美感的诗句,那些中庭人难道就没有一点美妙的才华来支撑他们的文字吗?”
他还没有刻薄地评论完毕,就听见她说道:“好,那就来点儿富有美感的——”
他惊讶地盯着她,心想她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坏主意——这个妞儿不但在时光的淬炼中愈变愈是愚蠢,而且还愈来愈坏心了。他想不通就这样一个缺乏魅力的妞儿,是如何牢牢占据着他身旁的这个位置,并且捉住他的手臂,靠在他的身上——就像现在这样的。
他冷哼了一声,却看到她下一刻就转开了视线,把目光投向远处的地平线。
那里或许原本曾是一片湖面,现在因为大战而掀起的浪花逐渐平息下去,从阴沉的天空中翻滚的乌云缝隙里照射出的太阳的金光落在水面上,波光荡漾。
他知道她正在眺望着远处难称美景的大地和天际,他听见她低而清晰地娓娓吟诵道:
“……我和你相逢在黑夜汇合于白昼的海边;在那里,光明惊退黑暗,化作黎明;在那里,波涛将此岸的吻传送到彼岸。”
洛基:“……”
不,她一定没有在暗示着什么。他假装没有听懂。
可是他知道这首诗。他也知道,这的确是中庭人所写的、美妙的诗篇之一。
他听着她继续娓娓动听地念道:“……从无边无底的蔚蓝深处,喷射出金灿灿的光线,传来一声召唤,穿过迷蒙的泪雾,我专注地凝望着你的脸。”
哼。
说谎。
她明明正在凝望着这一团狼藉的丑陋的战场。根本没有凝望着谁的脸。
他这么想着,在心底嗤笑着她的花言巧语,嘲讽着曾经那么愚直地追求着所谓“正义”的她,终于也学会了谎言的魅力——
可是,他确实知道这首诗。也确实记得,这首诗余下的部分。
这首诗说——
【我知道,吾爱,总有一天你会俘获我的心。通过你天上的星辰,你的凝视深入到我的梦境;
月光是你的信使,带来了你的心事。
阳光明媚的蓝天,胆怯的绿叶的颤动,闲散时刻飘来的牧童的笛声,细雨蒙蒙的黄昏,心儿在孤寂中的疼痛——这都是你在向我述说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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