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露汀感觉自己的身体一直在下坠,下坠——直到咚的一声,她整个人狠狠地砸到了——有点凹凸不平的草地上。
她摔得一阵眼冒金星,足足以这种丢人现眼的丑陋姿态在地上趴伏了大约几分钟,才好不容易克服了这种硬着陆摔出来的疼痛感,慢吞吞地爬起来。
她顽强地睁开双眼,感到一阵双眼发花。当刚刚起身带来的短暂眩晕感过去之后,她环视四周——
先是看到了那棵熟悉无比的——苹果树,以及树枝上盘着的槲寄生。
约露汀:?!
难道她还是身处于“过去”的某个时空之中?或者说,刚刚洛基所启动的空间跳跃,只是把他们从中庭带回了阿斯嘉德?
乍然见到已经不存在了的阿斯嘉德的景象——特别是那株叽叽喳喳十分聒噪的槲寄生——约露汀的心头骤然涌上一股陌生的、久违了的欢喜和激动。
可是,当她刚刚咧开嘴,还来不及笑着冲树上的槲寄生说点什么,她就听到了一个她更加熟悉的、讥诮的声音。
“破坏了我的计划,你还笑得这么开心——哦,尊敬的幻境女神啊,这还真像是你会做的事啊。”
约露汀:?!
她顾不上和槲寄生说话,猛地转过身去。
面前仍然是那片她熟悉的、英灵殿外的旷野。但是,现在,那片旷野上,站着一个人。
和她摔了一身的尘土、头发也乱七八糟的糟糕形象不同,洛基仍然是一身整洁地站在那里。原本戴在他脸上的口枷已然无影无踪,他手腕上的镣铐也不见踪影;他现在看起来真是该死的好极了,英俊极了,高傲极了,也从容极了!
约露汀呆呆地望着他。
这个人是活生生的吗?是真实存在的吗?不是仅仅存在于她的臆想之中的幻影吧?!
她死死盯着面前距离她只有几步之遥的阿斯嘉德的小王子,眼眶蓦然湿了。
或许是她这种异乎寻常的愚蠢反应实在有点蠢到令人觉得不可思议,阿斯嘉德的小王子眨了眨眼睛,讥诮的神情里多了一分不明的意味,冷笑了一声问道:“怎么?看到我没被你害死,高兴得呆住了吗?”
约露汀:!!!
她脱口而出:“请不要说那个字眼——!”
洛基的双眉猛地一挑,脸上露出了几分看似天真的好奇意味来。他的唇角浮起一丝虚伪的笑意,语调异常温柔地问道:“是什么字?——‘死’吗?”
他刚刚把那个要命的字眼吐出来,就看到面前那个在最后关头无情地背叛了他的、愚蠢又可厌的女人猛地抖了一下。
……真有趣,她也会感到害怕吗?
他饶有兴趣地盯着她,仿佛对她这种痛苦的表现终于感到有点满意了似的,露出一点愉快的神色,绿眼珠里闪烁着恶意的光芒。
可是,他还没有来得及对她吐出更多毒液,就听见树枝上寄生着的那堆惹厌的小树丛鬼吼鬼叫起来。
“洛基?!……我的天哪,约露汀,你疯了吗?!你怎么能把他从地牢里偷渡出来?!要知道他可是被奥丁判处了终身监/禁的刑罚!要是被人知道的话,你也要被扔进地牢,跟他一起蹲大狱,一辈子不见天日了!!——”
洛基的双眼迅速地眯了起来。
阿斯嘉德的第一聪明人当然可以只凭这几句话就判断出很多信息。
第一,他们经历了刚才那番几乎失控的时空传送之后,现在所处的时间似乎是更晚一些的“未来”——证据是,那丛惹厌的小树丛说,他已经被神王奥丁判处了终身监/禁的刑罚;而且听它的口气,他好像已经在地牢里蹲了一阵子了。
第二,那个惹厌的妞儿——那个背叛者——却似乎并没有受到他在纽约所做之事的牵连;至少是并没有受到多重的处罚,使得她现在还拥有着宝贵的自由,在阿斯嘉德来去无碍,甚至还有可能做到“潜入地牢、把终身监/禁的囚徒洛基从地牢里偷出来”这件事。
洛基抿起了薄唇,唇角也非常不悦地向下撇出了愠怒的弧度。
奥丁真的会判处他终身监/禁的刑罚?!而这个可耻的背叛者却不用受到相同的处罚?!
哦,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错?!为什么他们会被传送到这么糟糕的一个地方——或者说,一个时间——来?!他冒险启动宇宙魔方,就是为了把自己未经审判就变成终身的囚徒吗?!
他还没有作出反应,那个惹厌的妞儿就迅速把右手背到了身后,轻轻一晃。
他认得那个动作。他知道那是她正在施展幻境的标准动作。但是,他不知道的是,她现在居然对于幻境之力控制得如此得心应手了,几乎是在转瞬之间就能够作出反应、并且有着十足的信心能够骗过任何人的眼睛?
然后,他听到她镇定的声音。
“吾友,你为什么惊慌?难道这些天来你还没有看够吗?……那些,都是我的幻境呀。你看,我现在把幻境收起来了,这儿什么都没有……”她说。
“我有什么本事能够突破地牢里的那些防御魔法,把洛基一路偷渡到这里来?我有这么强大的本事的话,我早就去救他了,不会等到现在……也不会只能白白地站在外面,看着他处于困境而自己无能为力,伤心失望……你说,对不对?”
洛基:“……”
很好。看来她巧言令色的本事也进步了十倍……不,一百倍。看看那丛没大脑的小树枝被她骗得团团转的模样!
他微微皱起漂亮的眉,内心的狐疑愈来愈升腾。
假如他没记错的话,她每次使用幻境都要竭尽全力,有的时候还不一定能够成功,不得不需要他亲自出马煽动一下她的精神力才可以——而且她在纽约之战最后的背叛虽然来得有些突然,但其实也不是不在他的预料之中;因为她那种一边跟着他作恶、一边心虚又忐忑的神情,真是明显极了,好懂极了。
他的愤怒,大概也正来自于此吧。
……他又一次,被口口声声说着爱他的人,遗弃了。
他们说着他们爱他,会包容他一切的恶作剧,不管发生什么事都爱他,把他视作自己重要的人;可是到了最后,正义在他之上,声名在他之上,荣誉在他之上,甚至是中庭的那些蝼蚁,都在他之上……什么都在他之上,什么都比他更重要。
他被无情地舍弃了,没有人宽容他的行为,只有他遭到了处罚,然后大家就都可以欢欢喜喜地继续生活下去,生活在阿斯嘉德金宫的最高处,继续被人敬仰。只有他被踩在泥淖中,被关押在阿斯嘉德的地底深处,被人所憎厌,被人所遗忘——
可是她现在的一系列反应,都跟他所预期的不太一样。
的确,她应该是舍弃了他,转过身去站到了托尔那个正义的肌肉男的一边,或许也因此得以脱罪;可是现在,在她的朋友指责她帮助他的时候,她并没有立刻与他划清界限,甚至第一反应就是张开幻境把他隐藏起来,第二反应是为了他而在自己的朋友面前说谎……
在谎言之神面前,为了掩护谎言之神,而对自己的朋友说谎。
这是多么有趣的事呀!
他饶有兴味地站在原地,看着她三言两语就骗过了那丛忧心忡忡的小树枝,然后——
他听到她问出了令人费解的问题。
“今天英灵殿里怎么会有小型的祭祀?”
小树丛在树上摇晃着身体,答道:“因为之前托尔平息了华纳海姆的叛乱呀!那些反叛者都被带回地牢关了一阵子了,算起来今天也该开一场祭祀活动来祭奠在华纳海姆平乱时牺牲的英灵了……不过那次因为托尔很快就平定了乱局,牺牲人数不多,没有必要大祭,所以听说要先来一场小型的祭祀,等到——”
小树丛的话没有说完。
因为那个胆敢背叛他的、胆大包天的妞儿忽然猛地回过头来,面色仓皇地望着被隐藏在幻境里的他。她的脸色苍白得可怕。
“我……我有事……我要先走了。”她喃喃地说道,“我突然想起来今天希芙找我有事……我必须马上就去……”
……说谎。
洛基一瞬间就作出了这样的判断。
他可不知道希芙是什么时候跟她关系变好的。或许她在纽约之战的最后关头投向托尔这一举动能够让希芙对她的好感度上升一些,不过这种明显不走心的谎言,也只能拿来骗骗那丛反正长在树上、也不可能跟着她到处跑的小树丛。
他看到她飞快地向着他的方向走过来,愈走愈快;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她伸手一捞,就抓住了他的手臂。
他还来不及因为她这种胆大包天的冒犯行为而对她开个嘲讽,就听见她压低声音说道:“……听着,弗丽嘉很危险。我们现在必须马上赶去救她!”
洛基:……?!
他愣了一下。
……弗丽嘉?!
她说的是……他的母亲,神后弗丽嘉?会有危险?就现在?在阿斯嘉德的金宫里?!
可是,他能够判断得出,她这几句话并没有说谎。
虽然他一时间猜不透她忽然抛出这么严重的话题,是不是为了打消他对她的怒气、岔开他对她的背叛行为的注意力;但是,既然她这么说了——而且并没有说谎——这件事就有立刻去求证并解决的必要。
毕竟,那是他的母亲。或许是阿斯嘉德这里,唯一还相信他、爱他、想要保护他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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