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咖啡店独坐的戏, 王导非常满意, 直夸简临的演技越来越精湛,尤其是坐在窗边发呆的神情,把控得非常到位, 火候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一看就是有心事, 而不止是在愣神。
王导那嘴, 夸得天花乱坠,好像下一秒简临就能凭春光斩获一个个大奖。
只有陈助理心里门儿清屁的精湛碰巧也有心事而已。没见这哥戏里戏外一个样,都在发呆吗。
陈阳把水杯递过去“喂。”
简临看了看,接过, 干拿着,不喝。
陈阳“喝。”
简临喝了一口。
陈阳“再喝。”
简临又喝了一口。
陈阳“你喝到水了”
简临低头, 水杯盖子牢牢地盖着,他刚刚喝了两嘴空气。
陈阳“你牛逼。”
简临无语地瞪了一眼,水杯甩回去。
陈阳接水杯“唉唉, 大哥, 你发什么愣。”得亏了刚刚那场戏也是发呆,这要演别的, 他还这样,王导刚刚能夸出一朵花, 转头能给他骂残废。
结果简临一声不吭。
陈阳收起水杯,叹气,这哥真的, 这都第几次了时不时来一次沉默是金,比人家女孩子来大姨妈还勤快。
果然,收工、回去、吃晚饭、上楼,全程无话。
自己住哪儿倒是没忘,一到1306,停下,刷卡,进去,关门。
陈阳冲1306的大门指着自己我是空气刚刚谁在食堂给你投的食,就差直接喂你嘴里了,伺候了饭你好歹说声再见吧
正龇牙咧嘴,门忽然开了,陈阳唰地收起表情。
简临“谄媚。”
陈阳把谄媚专用袋递过去,简临接了,正要关门,抬头“你刚刚是不是骂我了”
“”卧槽,你透视眼啊
陈阳“没有啊。”
简临确认的口气“嗯,骂我了。”说完合上门。
陈阳“”哪儿学的腔调
房间里,简临根本没动,拎着袋子站在门后。
站了十分钟,才转身往里走。
他把谄媚袋放在床角,床上一趟,给二胖发消息。
简临你上次说的牵扯,再说一遍。
二胖什么玩意儿
简临你的恋爱观,牵扯。
二胖你这是拍到感情戏需要参考了
二胖卧槽,我竟然还有现身说法的机会
简临我只要听牵扯。
二胖发来语音。
二胖“牵扯吧,我说得好理解点,就是互动,但不止是互动。”
二胖“互动是主食,你吃饭除了米还要有菜吧,其他那些有来有往、你情我愿、或者一点小触电,就是配饭的菜。”
二胖“拿我自己来说。我去送货,她和我一起去超市,我说给她带了好吃的,她说超市里的东西都是剧组的,她是酒店的员工,不能拿,我就说是我私下带给她的。然后她问我有没有吃午饭,我说没有,她就带我去他们酒店一个放杂物的小仓库,帮我去打饭,我吃完了,准备走了,再问她想要什么,我明天来带给她。”
二胖“你懂了吧就是这种,没话也要找点话,没交集也要找点交集,我看她,她看我,我来了她接,我走了她送,下次再来给她带东西。”
二胖“但又只是这样,没那种黏糊劲儿,就是处得来,友好得就跟认识了八辈子的知己一样。”
二胖“我想见她,她也乐意见到我。”
二胖“我送货不看她会死,她住在酒店里,不上班也要特意下楼来见我。”
语音一条接着一条自动放完,室内静默。
二胖最后一句“不过你听了也不一定懂。”
简临回了一个ok的表情包,放下手机,躺着,直视天花板。
不懂
不,他懂。
简临没失忆,过去发生的一桩桩一件件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远的不说,就说最近,咖啡是他泡的,手冲都撂下多久了,还要献个宝纸杯不能用碟子杯子再来个银勺怎么不再拉个花
翻硬币,他指甲痒还是怎么的,抠什么手心还抠得偷偷摸摸那么开心陈阳就开个玩笑,他喊人过来示范什么怕自己不够特别
手机收得很心安理得涨片酬那一大碗米线吃进去不该撑死了走不动吗,跑得比兔子快是怎么回事
来拍戏的,不是来专职煮粥的,天天早起三个菜有利于演技提高还是能拿三金
很主动啊,很会来事儿啊,这些倒不用人教不用去学了天赋异禀是吧
简临闭眼,沉沉地吐了口气,抓起枕头往脸上一盖,盖住那一头羞赧。
羞归羞,心情却异常的好。
有种烟花炸上天的飘飘然。
因为简临很快想到,刚刚那些,并不是他单方面的
他冲咖啡,方骆北喝了,还问这是不是特调。
他煮粥做菜,方骆北吃了,自称胃口不好的人,每天都吃。
他抠手,方骆北让他抠了。
他脾气大说跑就跑,方骆北追了、解释了,纵容着,要什么给什么。
他顶嘴,学腔调,学说话,学猜来猜去,方骆北都由着他,当面也不生气,还看着他笑。
想到这些,枕头下压着的嘴角往上吊。
倒不是觉得这些意味着什么,只是因为简临的快乐来得一向简单直白有能让他高兴的事,他就会高兴。
何况他本来就不爱多想,更不会来回斟酌、自我推翻,他既然高兴了,又有这么多令他高兴的“牵扯”,他并不觉得这一切只是他单方面的一厢情愿。
简临刚经历一次“醒悟”,心绪上上下下,有点反常,想明白后,不再去想。
趁着心情好,手机拿起来,点开微信。
简临骆叔叔。
方骆北那边回得快叫老师。
简临骆哥。
方骆北发来语音,口气里带着明显的笑意,又是那句“没大没小。”
接着道“要说什么”
简临趴在床上,想了想,胳膊撑起身,也发语音“我想请个假出去。”
方骆北“有事”
简临随便扯了一个“嗯,还想吃米线。”
方骆北笑“你朋友家的米线这么好吃”
简临“是很好吃。”
方骆北“我还没收工,再等等。”
简临打字回好。
接着点开标签,把“特调咖啡”换成了“原来如此”。
一个多小时后,方骆北收工,开车出来经过酒店,接到简临。
简临上车前已经做足了心理建设,稳重,必须稳重,一上车,眉梢眼角全是情不自禁的笑意。
方骆北看看他“那家米线有多好吃,能吃到这么开心”
简临“嗯,是好吃。”说完头一偏,脸朝着车窗,抿笑。
方骆北开着车“什么事这么开心,也说出来让我笑笑。”
简临还偏着头,闻言飞快地转眸看过去,又飞快地收回视线,好像怕被烫到一样“嗯,就是,我有个朋友”
又是朋友,方骆北一听就笑。
简临转头,还是一眼就收回视线,偏着目光,奇怪道“怎么了”
方骆北不是第一次这么说“你朋友是不是遍布全禹州”
简临的头转左再转右“还行吧。”
方骆北“嗯,接着说,你朋友怎么了。”
简临这次没转头,顿了顿“我朋友”
方骆北“嗯”
简临“我朋友”
方骆北等着。
简临“忘了。”
方骆北笑。
简临沉气静坐,感觉自己这会儿有点飘。不说话,不用扯话题了,他又听到了耳膜上的心跳,咚咚咚,不重,很轻,像某种鼓励。
简临端着稳重,缓缓地转过视线,看向身边开车的方骆北。
眼神没再一触即分,多停留了一会儿。
方骆北感觉到了,问“有话说”
简临没动,还看着,过了两秒,收回目光“没。”
方骆北“没话说那你在看什么”
简临再次看向了副驾的车窗“看你长得好看。”说着,抿唇笑。
开心,非常开心。
比之前还要开心。
这是最直白的感受,简单到一个“开心”就能概括。
而这样简单直白的情绪感受,或许只有在这个年纪的简临身上才会找到。
不仅因为年轻,也因为简临本来就不复杂。
干净单纯,一眼到底。
而这样简单的情绪,反倒成了烟雾弹,方骆北看简临这么高兴,只以为他心情好,开着车,留意不到更多,便以为他这些高兴是因为能出去溜达、再吃顿米线。
等到了老街,方骆北找路边停,本想问是吃一顿就回去,还是明早再回,简临率先开口“要一起吗”
方骆北一顿,对这预料之外的突然邀请有些反应不及“不了。”
简临拉开安全带,看看他“可以上二楼吃,二楼不做生意,不会被人拍到。”
方骆北“不是这个意思。”
简临“不去吗”
方骆北“不了。”
简临点头,能理解,没再劝,正要下车,门推开一点,重新合上,转头“骆老师。”
方骆北靠着驾座,懒懒的,看着他“嗯。”
简临“那你能等等我吗”
方骆北以为他还有别的事“怎么了”
简临“很快的,我马上就出来。”
方骆北拿手机,低头看了看时间“吃完回酒店”
简临默了片刻,显出几分沉静“不是。”
方骆北抬起目光,刹那间落入视野中的,是一对澄澈透亮的眼睛,还有那避无可避的微红的耳尖,再伴着一个无比认真的表情
简临“我想睡次卧。”
方骆北看着人,听着话,有那么一会儿一会儿,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
而这一下短得可以忽略不计,方骆北淡定道“睡次卧就睡次卧,害羞什么。”
害羞简临尤不自知,眨眨眼,否认“啊没有啊。”
方骆北没说话,直接开车。
简临感觉车动了,抬头看窗外“我米线”
方骆北驱车的姿势和神色一样悠然“不吃了。”
简临“”
方骆北“跟叔叔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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