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番外-《脏狗》11

    我把脸磕破了, 鼻梁骨也磕出一块肿包,左膝盖擦伤严重,脚还崴了。身体受伤并不陌生,老维的训练更魔鬼, 几乎没有不受伤的时候。

    我喊疼, 老维就说特战队的训练更疼,男人就是要在流血中成长。我说我年龄还小呢,他说不小了, 俄罗斯马戏团里5岁的熊都会开枪, 15岁的男孩子应该知道怎么徒手干翻成年男人。

    于是我遍体鳞伤又飞速成长, 那段日子像拥有了超人血液,自己能清晰地感知到腿在长长,因为睡觉时小腿很疼,肌肉难受。

    老维说, 是骨头长太快了, 肌肉跟不上才疼。现在我又想起那种疼法, 可以忍受却时刻都在, 提醒身体里正有变化。

    “怎么摔这么严重啊你摔哪儿了”沈欲攥着我的裤脚看伤势, “脚腕疼不疼”

    我摇头,沈欲说的话就是北方口音么他有时候带一点儿化音,像一勺蜜, 再难听的话都很甜。我想学也偷偷试着说过, 没他说的好听。

    “这里呢疼不疼”他换了一个地方捏。

    “不疼。”我的小腿骨快被沈欲捏麻, 来来回回捏了几十次吧, 他手劲儿很大。

    沈欲似乎放心不少,手又上移摸着半月板位置。“这里呢这里可不能摔,容易骨折。万一骨折了将来影响你走路。”

    这么严重啊我全然没想过后果。“这里是疼的。”

    “我就知道”沈欲说他知道,可我不知道他知道了什么。他继续在我腿上摸索,小心避开开放式的伤口。以前受伤老维给我上药,现在沈欲的手比药好用。

    “我就知道摔坏了。”最后沈欲下了诊断书,拉我起来,“去医院,我带你去”

    “没摔坏,我不去医院。”我说什么都不起来,自己的腿自己知道,骨头肯定没摔坏。我骨折过,那种疼法还没忘。

    “跟我去医院照个片子”沈欲的力气真的大,把我从坐姿拽成了站姿。我松开他的手又坐回来,把脸上有伤的那一面冲向他。

    “你放我进屋,我就去医院。”我故意不看他,如果看了沈欲着急的表情我会心软,“你让我进屋的话,就是喜欢我。”

    沈欲再想拉我的动作被我的话逼停,满脸都是汗。我宁愿他骂我臭不要脸也不想他不说话。他骂我,我最起码知道哪些话能惹着他。他不说话,我就觉得他不想搭理我了。

    半分钟,沈欲的动作从僵硬变成松懈,他泄了劲儿坐我旁边,和我保持着一样的姿势。两腿分开,手臂搭在大腿上,没有方向地看前方。

    “不喜欢。”他摇摇头。

    我打了个哆嗦。

    “真的,这样不对,你知道么你才多大啊,17岁,将来遇上的人也多。”他想劝我,但我不接受他没有逻辑的劝说词。

    “快18岁了,我不小,我会长大。”我带点傻气和愤怒,年龄,遇上的人多,和喜不喜欢有关系喜欢谁是遇见了才会知道的事,我不做假设。

    “你该去上大学。”沈欲说,“我可能是,我是亲了你一下,是我不对,我不该把你带坏。”

    “我不去。”我成心气他,“没有学校要我。你带坏我就要管我。”

    沈欲又不说话了,我又开始瞎猜。他一对我冷淡我就不知所措,要不是语言不通我可能会骂人。所以我开始暖场,看着他的眼睛絮絮叨叨。“沈哥,我会长大,我赚钱,然后我们住在一起。我会长得很大,好不好”

    沈欲眨了眨眼睛,把头低下去了。我很着急,比自己主动摔台阶还要急,整颗心脏被沈欲捏在手里。我用自己的脏手去抓他的手,他躲开手我又去抓袖口,白衬衫落了一个灰手印。

    “当哥哥行么”他这次没甩开,我变本加厉往他那边靠。

    “当哥哥吧,你比我小,我当你半个亲哥哥,照顾你,往后有什么事我都帮着你。除了除了不能喜欢,你做什么事我都不生气,不和你发脾气。你考大学我还可以当你家教。”他自顾自地说,好像说完就替我做决定了,我就会同意。

    我当然不会同意,第一眼喜欢上的人凭什么要当哥哥最后谈话不欢而散,我执意不肯走,他又不敢让我进屋,就这样耗着天又黑了。

    天黑之后我进入低耗能状态,不动也不想思考。受伤的地方开始报复我,疯狂挑衅我的忍耐度,集体疼起来在我的皮肤上面搞破坏。我不管,只靠着墙休息,蓝色卫衣变得很脏。

    就这样一夜又过去了,好几次我轻轻起来,把耳贴在防盗门上很卑鄙地窃听。沈哥在做什么啊在睡觉么他睡得着么睡着了会不会想起门外还有一个等着他开门放进去的弟弟

    会梦见我么梦里是不是也赶我走

    我又坐回来,知道自己很烦,沈欲不开门我就是一条流浪狗,他给我一个家我就有人疼。如果这副没出息的样子让阿洛知道,他一定笑死我,可能还会给我起几个癞皮狗之类的外号。如果让老维知道,他揍死我,因为他辛辛苦苦按照特种兵标准培训的孩子长大了只想要一个沈哥。

    我真不是这么烦人的人,可我唯一想烦的就是沈欲。

    晚上楼道是黑的,我不出声感应灯不会亮。下楼的人路过我都会吓一跳,骂我几句神经病,夜里晚归的人干脆吓得一愣,从我旁边走过去的时候甚至会打电话,假装电话里有人。

    这招我也用过,但我不会笑话拆穿他们,也不伤害他们。

    两天就这样过去了,我身上变得越来越脏,衣服颜色暗了一个色号。我对颜色天生敏感,只要看过一种颜色,就能在若干类似色中准确无误地找出它。所以眼看着自己的蓝卫衣变了好几种蓝。

    沈欲照样是白天给我盒饭、帮我披一件衣服、留下一些钱,然后他就走了。我不跟着他,他干什么去是他的自由,如果不能让情人感觉到自由那我就不是一个合的男朋友。直到我忍不住问他,他说他要去打工。

    我问,你家里不是很有钱么他说,他不想花家里的钱了,想体验生活。

    体验生活,这四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没有重量,却是我的全部生活。他宁愿主动吃苦去尝试的辛苦,是我之前日复一日的人生。

    伤口愈合很快,脸上最先愈合,腿好得慢一些。我希望它们慢一点,慢一点就足够缠住沈欲,但我他妈体质太好了,摔那么多台阶只有皮外伤。

    可是我又不能再摔一次,老维说过,同样的招数不能在短时间内重复,否则会让人怀疑。沈欲要是知道我故意受伤,一定不会管我。

    又过了两天,不知道这个楼洞里的哪个人看我太不顺眼,报警了。

    他们可能想轰我走,我在沈欲眼里是一个弟弟,在他们眼里只是对生命有威胁的外来人口。警察有两个,我只看到他们模糊的人影就跑了,跑到一个从来没到过的地方。他们没追我,我累得呼呼喘气,心脏快跳出来。

    害怕,怕他们发现我是俄国护照又没有办理暂住证,流浪的时候群租房的人告诉我不能让警察抓到。尽管我怀疑他们只是吓唬我,可我还是跑了。

    真好,等晚上沈欲回来,我就扑到他怀里,摸他胸口,说下午自己是如何如何被警察驱赶了,没有地方能容下我,除非你开门。

    周围是我没来过的地方,我心情大好,为找到装可怜的理由雀跃不已。坐在马路边上看自行车也会让我开心,如果将来能学会就带着沈欲骑过瘾。

    怕警察没走,我等到傍晚才往回赶,差点迷路。一路摸回去不算太容易,可我有丰富的流浪经验,找不到方向也不会慌,一条路一条路去试就对了。

    回到我的小楼洞,警察没了,有一个猥琐的男人在敲沈欲的门。没错,猥琐,除了我以外敲沈欲房门的男人都是猥琐,我定的。

    “你敲门干什么”我冲过去。

    “我是房东我敲我家关你屁事”他很不客气,敲了两下还踹门。我一下就火了,这扇门我做梦都要进去,是完美的,他居然用脏脚踹。

    我们推搡着打了起来,他真弄不过我。可我一下子就改了态度,不再还手。他要打我就任他打,最后被打得蹲下来抱住头。前几天摔过的地方隐隐作痛,可能嘴巴还流血了。挨打的滋味比死还难受,我放弃的是老维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战士的尊严。

    他打了我一顿扬长而去,骂了什么我听不懂。这回我真动不了了,一下都不行,也后悔刚才为什么没把那个猥琐男人打死。

    疼、进不去沈欲的家、被人殴打,三种情绪来回翻滚,心脏还在沈欲手里,我浑身疼。

    沈欲偏偏回来得很晚,手里拿着的东西一下掉在了地上。他拉着我看,看我的脸,翻我的眼皮检查我的眼球,我的脸上突然多了很多液体,是他手心的汗。

    他问我怎么了,我说被人打了。他问我是谁干的,我说是一个男人,敲你的门,我不让,他就要打死我。

    说完我又哭了,把刚才受的委屈全部哭在沈欲怀里,没有人挨打不委屈的吧我的眼泪不是骗他,疯狂地涌出。怒气逐渐把委屈盖过去了我就开始骂人,用俄语骂,反正沈欲听不懂,能骂多难听就多难听。

    骂的时候我脑海里上演复仇大戏,猥琐男人被我打死了,我拿着打火机站在他旁边像要焚尸。

    “别哭了,别哭了,我回来了啊。”沈欲终于又抱我了,一下下摸我后背,我忍着疼让他安慰,半条命都要哭出去。真哭成了泪人,一边哭一边喘气哆嗦,沈欲又摸我的脸,我哭得视线模糊却还在骂人。

    “沈哥,我好想你,我没人管。”

    我还想告诉他,有人给警察打了电话,他们要来了。他们要是再来我就不能等在这里,可是我不会放弃。我可以等在楼洞外面,反正也流浪过,随便给我一块什么地方我都能活,捡垃圾都能养活自己。我可以睡在花坛底下,每天摘一朵花,轻轻插在他防盗门上然后掉头离开。

    沈哥,你看见花,就知道我还等着你。如果有一天花没了,就是我被车撞死。

    “沈哥,你看见花,就知道”我张开嘴,准备把打好的中文草稿念出来。他拉着我,用钥匙开门,把我带进了门里。屋里很暗,我赶紧抱住了他,在柔软温暖的胸口处反复蹭,快快乐乐地挤压他的胸腔。

    可是我抬头时,却发现沈欲的眼睛在蓄水。

    完了,我第一个念头是沈哥胸口真软,第二个念头是我把沈哥吓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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