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沈欲被董子豪叫进办公室,签了几张训练赛的协议。他对法律这块所知甚少,但来来回回看过几遍,确实是只打正规训练赛,于是签上了名字。回到自己的VIP休息室,沈欲摸了摸左手腕的蜜蜡佛珠,终于,自己可以和正规队打训练赛了。
虽然走过不少弯路,但都结束了。
下午没有私教课,沈欲早早回家做饭,发现冰箱里的列巴只剩一块。
小毛子真能吃,养孩子好难他不想努力了。沈欲舔着被嘬破皮的嘴,小乔以前也很喜欢吃列巴,要泡进油腻的奶汤里吃,迷恋有奶味的一切。
把黑面包发酵出来的克瓦斯气泡酒当水喝……沈欲甩甩头,试图把中午发生过的一切甩出大脑。自己的脑子是不是打拳打傻了,怎么就没把小乔推开呢。
只记得小乔说没人管他,任他靠近,唯一还能动的地方只有嘴唇。沈欲不肯张嘴,生怕小乔一个使坏把舌头送进来。可小乔说到做到果真没伸舌头。
就是使劲地嘬,嘬得他两片嘴唇都要肿了,嘴角生疼。真是长大了,17岁的时候接吻没这么大力气。
还不闭眼,小乔一直都是这么坏,接吻什么的从来不闭眼睛,说要看着自己,那么近也要看着自己……嘬得推都推不开,一推开又觉得他怪可怜的。沈欲一边后悔一边做饭,下次绝不能心软,要拿出打乌克兰人的气势。
吃完饭,沈欲开始检查悟空的日记本。儿子这一点很随他,不爱写东西,每天只有寥寥几笔。可这寥寥几笔中透露出一个大问题,幼儿园里有人欺负儿子。
[今天,Echo打我一下,我没有还手。]
[今天,Echo抢我的小枕头,我不能打他。]
[今天,Echo拿笔袋打我脑袋,我不能打他。]
[今天打了。]
我的妈啊,沈欲掐着眉头几乎无语凝噎。“悟空你过来。”
沈正悟正在练习下潜闪躲,爸爸说三分拳、七分腿,格斗架要站稳。他跑过来:“爸爸,怎么啦?”
“你怎么把同学打了?”沈欲对儿子发不出脾气,“专业不打业余,不能打同学。”
“因为那天他追着我打……”沈正悟低下了头,“好吧,明天我去道歉。”
“爸爸不是怪你。”沈欲先慌了,更像犯错误的那一个,“打哪儿了?让爸爸看看。”
沈正悟指手背:“这里,他拿手打的,非让我喜欢他。打完之后他疼哭了,说我骨头硬。”
沈欲赶紧给儿子揉,大手盖在一只小手上。“有没有告诉老师?”
“没有。”沈正悟笑得很淘气,“更何况一点都不疼,他生病了,喊几句话、跑几步就咳嗽。”
“那……下次他再打你,你一定告诉爸爸,咱们不打别人,也不能挨打。他有病,你让着点。”沈欲说。儿子虽然不是亲生,可偶尔感冒几乎把他急死。每次悟空说练拳好疼,沈欲都想替他疼。要是有一种药能把别人身上的疼痛转移,哪怕再大的药瘾,沈欲也愿意吃,不让悟空受苦。
哄好儿子,沈欲很糟心地拿起电话找商务英翻,又到了交家庭反馈的时候。每月一次,还要英文,沈欲哪敢把自己的六级英语摆出来,每次都花钱找专业的。
不能让儿子的家庭反馈次人一等。
过了一个周末,沈正悟拿着爸爸的纯英文家庭反馈去幼儿园。天气有点雾霾,好在有全透明的封闭式运动场。上午是足球课,听说教练还是专门从青训队少年组请来的。
可什么是青训队啊?沈正悟想了又想。一上午的运动累坏了,午休时他爬上自己的床,困困的。
手边突然有什么东西,热的,还会动。沈正悟皱起眉头,才不要睁眼睛。
乔一安霸占了旁边的小床,掀起旁边的被子往里钻。“David你不要睡了,陪我说话。”
“我已经睡着了,你好烦。”沈正悟踹他,听到旁边哎呦一声。
“你打我,我下午给你告老师。”乔一安揉着脚丫,“除非你陪我说话……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啊?”
沈正悟忍住想要挥动的拳头。“因为我不喜欢你。”
“不可能,每个人都喜欢我,我想要所有人喜欢我。”乔一安拿出藏在衣服里的iPad,“我给你看驯龙高手好不好?你看过吗?”
驯龙高手?沈正悟睁开眼,好奇地转过来。“没看过,爸爸说带我去看,但是他太忙了。”
“大人是这样啦,我爸爸也说陪我去看,结果也太忙了,是阿洛陪我看完的。”乔一安满不在乎,“我请你看全集,以后你给我当无牙仔,好不好?”
沈正悟听不懂,但他觉得这是个陷进。“你先说,无牙仔是什么?”
“无牙仔就是无牙仔啦,可以飞,可以打坏人。”乔一安呲着两排小牙,“我现在先当无牙仔,你让我咬一口。”
“不行,你咬我,我打你。”沈正悟收起胳膊,原来当无牙仔要挨咬,那他才不呢。爸爸说了,不打人也不能挨打。
乔一安计谋失败,头发散着像个小姑娘。“你……你真土……你什么都不懂,眼睛也没有我爸爸好看!”
“胡说。”沈正悟突然急了,“我爸爸说过,我的眼睛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不可能有比我还好看的。”
“我爸爸就比你好看,眼睛比你还金呢。”乔一安扯谎,爸爸的眼睛没有这么金,“我……我……我是熊猫血,你必须喜欢我!因为我很稀有!”
沈正悟歪在枕上,淡定地摇摇头。“不稀有,我爸爸也是这个血型。”
乔一安愣了,随即拿手打人。“胡说,我爸爸说我是小熊猫,你胡说……爸爸说我最稀有了。”
“你别打我,我还手了啊……”沈正悟躲着他,生怕自己一拳把他打死,“我爸爸才不骗人呢,我爸爸是世界上最帅的。”
“不可能,我爸爸才是最帅的。”乔一安打两下就累了,趴在枕头上一个劲儿深呼吸,枕边放着哮喘喷雾,“那……你明天……拿一张你爸爸的……照片,我也拿一张。咱们比赛,看谁的爸爸……更帅。”
沈正悟烦他太吵,可看他往嘴里喷药又觉得可怜。“好,你快闭嘴吧,我让着你。但我爸爸一定比你爸爸帅。”
晚上,摩托车训练场成排的车房一角,阿洛站在第一间最前面,整张脸要被风吹歪。
摩托车这种肉包铁的极限项目在他眼里属于找死。他惜命,更喜欢坐铁包肉。最悲催的是乔佚这个18岁当爹的人没有安全驾驶观念。
敢上他车的人,除了自己,都是真爱。
赛道不是公用道,私人跑训练赛用的。伊戈的大老婆是本田金翼GL1800,加上牌照可以买一辆小保时捷,拉风是真拉风,骑出去一圈没人不看。
宝蓝色,漂亮。除了大老婆还有几个妞儿,每辆都是极品。
“阿洛你怎么了?”乔一安在车房写作业,“你都不和我说话。”
“我自从喝完中国二锅头就开始闹肚子,可能是酒土不服。”阿洛指了指胃,“仿佛喝了假酒。”
乔一安才不信,手底下的英文作业写起来游刃有余。赛道上突然有了摩托声浪,最前面是一张浓郁又凌厉的脸。
“爸爸回来啦!”乔一安跳下凳子。
乔佚提前摘了头盔,一把给儿子抄起来。“肚子饿不饿?”
“不饿,爸爸你好帅啊,我以后也想骑摩托车。”乔一安飞快鼓掌。
“呵。”阿洛在沙发里躺尸,“机车玩得溜,说明没摔够。”
乔佚的眉头逐渐紧皱。“还想挨打?”
“呵。”阿洛继续吐槽他的危险驾驶,“白布一盖,世界拜拜。地上一躺,父母白养。”
乔佚把儿子的耳朵堵上。“洛迭你他妈等着,今晚整你。”
“别,我已经被中国二锅头凌.辱了,爸爸饶命。”阿洛虚弱地笑,“跑几次厕所我已经快升天了,您满意了吗?安安的家庭反馈是你写还是我来?”
“我写吧。”乔佚把儿子放下,随意抽出一张白纸写开了,落笔是字迹潦草的英文,“我怕你把英文忘了。”
阿洛朝他比了个俄罗斯街头帮的手势,食指、中指交叉,中指在上,指尖向下勾,意思是干死你。
“你都起不来了,还想干谁?”乔佚把写好的50字家庭反馈给了儿子。
乔一安将纸折好收进书包,突然转过来:“爸爸,最近……班里有个同学总是欺负我。”
“欺负你?他叫什么名字?”乔佚松开皮筋,散了散勒紧的头发,“咱们用俄国人的手段打击报复他。”
“叫David啦,他不爱和我说话,还打了我一下。”乔一安想想挺委屈,自己都把驯龙高手拿出来分享,土包子还不领情。
“打你?”乔佚嘴角提起来了,“你打回去没有?”
“我打不过嘛。”乔一安可怜兮兮地揉手,“他骨头好硬,还说他爸爸是最帅的。”
乔佚的嘴角又提了提。“吹牛逼呢,让我见见。”
阿洛咳了又咳:“当着孩子能不能不骂人?”
乔佚抿着嘴,没有笑,可嘴角总是翘着。“吹牛逼呢,见见。”
“我告诉他,我爸爸才是最帅的。”乔一安提出要求,“爸爸,我能不能拿你一张照片?我和David说好了,要比爸爸,看谁的爸爸更帅。”
“拿,等回到酒店好好找一张。”乔佚同意了,顺手拉开骑行服的驼峰,拿出一罐饮料。
“伊戈,我问你啊……”阿洛酝酿好几天,终于开了口,“那个沈欲……你是不是真要当赞助商?他打拳击,万一受伤了怎么办?”
乔佚动作一停,手里的易拉罐倾斜着,喝光后直接捏扁。驼峰倒垂在腰肌后侧,有种诡异的力量感。
“他受伤关我什么事了?”乔佚偏过头说。
“他受伤可能会死啊。”阿洛把声音放轻,毕竟旁边还有个小孩。乔一安意识到大人们要谈正事,主动跑开了。
乔佚没有反应,低下脸的时候眉头也没皱。面部肌肉是松弛的,唯独手指再发力,将易拉罐轻而易举捏成了一个圆饼,再用三分投篮的姿势扔进几米外的垃圾桶。
咣铛一声,声音让阿洛想起曾经无数个日日夜夜,他和伊戈在无人出行的街上,拿石头当篮球比谁扔的比较准。
“他自己说的,不用可怜他,这是他的选择。反正他又不认识我。”乔佚的眼神落在金翼的前胎上,“有的时候,我真的很想他死,想杀他。他不要我了。”
不远处,乔一安从爸爸的车包里摸出钱夹,偷偷抽走夹层里的半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短头发的男孩子,染非常浅的金色,穿蓝色卫衣,好像朝右边看着谁。
就这张吧,乔一安把照片收好,可是又很奇怪,为什么只有半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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