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一安最怕这些,躲着躲着, 从板凳一屁股栽下去。“诶呦”
“你快坐好。”沈正悟头都疼了, 这个人类幼崽真麻烦,“你这样怎么给小妹妹做榜样”
“我不要做榜样。”乔一安又坐下, 拽一拽旁边的红毛衣,“你叫什么啊你不要用枪喷我。我没有骗你, 你喷我我会咳嗽的。”
“她叫祝墨。”沈正悟说,“她比你小, 你要让着她。”
“我没有不让着她啊”乔一安嘟哝,“你是叫祝墨吗”
“嗯。”祝墨仍旧比出手势来, “biubiu。”
“你不要biu我。”乔一安挪着小板凳, “你有没有英文名字, 要是没有, 我给你取一个。我去过好多国家。”
“有。”祝墨想了想,“oo。”
“oo”乔一安念了几遍,笑着摇头,“你这个不叫英文名,我给你取一个吧。”
“是英文名, 是我哥哥取的,哥哥坠好。”祝墨说完便不再开口。沈正悟看出来了,小妹妹有点内向。
一个内向, 一个又太闹。这两个人类幼崽, 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你们坐好。”他翻开童话书, “我从最简单的故事开始读, echo你来翻译echo乔一安你干什么呢”
“啊”乔一安搞小动作,“我没干什么”手底下动作很快,说着就伸向蓝蝴蝶。发卡很脆,咔砰一声断了一片翅膀。
蝴蝶变成残疾昆虫,沈正悟深吸一口气,完蛋了,祝墨的哥哥很不好惹。
祝墨看到发卡只剩半边翅膀了,瞬间大哭。这一哭比乔一安的哭声响亮,直接把小美老师哭来了。
“我发卡坏了,我的蝴蝶不好了。”她扑在老师怀里。乔一安捏着断掉的翅膀也傻了眼,没想到这东西好脆弱。
“唉,我等下再批评你。”沈正悟来救场,再不出手,乔一安也要哭了,“你去哄小妹妹,我找胶水。可千万别让她哥哥知道虽然她哥哥打不过我爸爸,但是打架也不好。”
乔一安吓愣了,赶紧使出浑身解数哄好祝墨。
整个下午沈正悟都在修发卡,好在勉强可以粘上。放学时,一个完整的大蓝蝴蝶回到祝墨头上,他松了一口气。
“david。”乔一安别别扭扭坐上校车,“那个,发卡修好没有啊”
“修好了。”沈正悟坐旁边,“你为什么要拿别人东西啊”
“爸爸说的,喜欢什么就要拿过来,不然就不是自己的了,就跑了。”乔一安说,“晚上你来我家写作业吗我请你喝甜甜奶茶。”
家沈正悟很奇怪,那只是一个酒店,怎么能叫做家呢家不是那样。“你先答应我,以后不抢别人东西。发卡和鸡蛋不会跑。”
“好吧我去道歉嘛。”乔一安暂时安静了,“我快过生日了,你能陪我吃蛋糕吗我又大了1岁,再过几次生日我就可以长大,长大我就不会死掉”
“嘘”沈正悟突然压住他,抱着乔一安的脑袋躲车帘后面。校车开出园区,他又看到那辆白车。
“你压着我了。”乔一安挣扎,“我喘不上气。”
“等一等。”沈正悟说。他们怎么找到幼儿园来了他们到底要干什么直到c线开出很远他才起来,还好昨晚搬了家。
乔一安把他推开。“你干嘛抱我啊”
沈正悟摇了摇头。“没事以后你不要乱跑。”
“我没有乱跑,你好奇怪。”乔一安晃晃腿,“等天气暖和了,我带你去游泳吧。”沈正悟若有所思,轻轻点了一下脑袋。爸爸到底惹着什么人了为什么这些人要找自己
沈欲今天请了假,在酒店睡睡醒醒。其间做了许多梦,好的坏的一股脑砸向了他。有5年前的画面也有现在,各种各样的人在梦里过场。收钱、打针、纹身、赵温文的狞笑,最后是接连不断的拳斗,他和许多熟悉的人交手。
勾拳、直拳、飞踢、侧踢、转胯他拼命地躲,对手的脸一换再换。拳擦着他的肝区打过去,沈欲一撤再撤却不幸中招,痛苦地弯下腰,折在八角笼里。
眼前那张脸很模糊,腕上有一串蜜蜡佛珠。
“啊”沈欲叫着醒来,从床上弹坐而起,汗如雨下。直到反应过来这只是一个梦,没有人打他,他也不用打任何人。自己很安全,这里是酒店。
只是一个梦而已。沈欲艰难地躺回床上,弓着腰,双手在梦中遭遇重创的肝区摸索。不一会儿手机响了,是闹钟。他把手机拿过来,看到赵温文回他的信息。
赵老板12号晚上,老地方
12号安安生日那天可赵温文肯回自己短信,说明这件事还有回转余地。沈欲翻下床,突然两腿面条儿似的跪在地上。
兴奋剂的戒断反应。他胡乱地吸着气,好久没有犯过。断了将近半年,再怎么难也该断掉了,这是最后一点尾巴。越来越多的汗水从他脸上滑过,他手忙脚乱地擦着,要在儿子回来之前调整好状态。
快结束了,都他妈快结束了。沈欲抓住床单,手背和背弓同时绷紧像拉起一根线。拳击比赛一直是药物滥用的重灾区,好在兴奋剂戒断大多是心理排斥,身体损伤不算太大。每次反复都是被巨大的心理低落感掀翻,烦躁、焦虑、易怒,进而引起一系列的难受。
刚开始戒的时候,沈欲以为自己要死了。不是说多难受,而是打惯了亢奋药物的神经接受不了自己的脆弱和疲惫,让他觉得自己是一个无用的废人。
快结束了。沈欲又站了起来,咬着牙站稳脚步。不是废人,自己不能是废人。
站在盥洗池前,沈欲掬了一捧凉水往脸上拍。不能倒下,还要打3场正规的训练赛。是正规的拳赛,没有药,也没有人在自己身上押钱。他可以赢,可以输,打得过就赢,打不过就输。站着输在台上。
“我不是打手,是拳手,不是打手”沈欲闭着眼重复,直到听见敲门声。
乔佚一直在敲门,差点以为沈欲又跑了。门打开,面前的人全身都是汗,耗尽体力似的撑在门框上。
是小乔。沈欲安心地闭上眼,往前栽了一步。“扶我,扶我一把。”
“你怎么了沈欲”乔佚完全没料到,可身体先一步作出反应,用自己的臂展将沈欲包裹起来。以前他做这个动作还要踮脚,才能追上沈欲的身高,现在轻而易举。
“没事,做噩梦了。”沈欲笑了笑,睫毛根部都是汗水。久违的安全感环绕着他,身体不受控制地想往前靠。但他只允许自己依靠了几秒,脆弱过去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没做。
“没事了。”沈欲重新站好,“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几点了”
噩梦什么噩梦把沈欲吓成这样乔佚看看手表“到时间了,我去接安安和你儿子也行。”
“一起去吧,悟空换了地方住,我怕他害怕。”沈欲拎起一件外衣就走,“有烟么”
“没有。”乔佚替他关好门,伸手插入沈欲的发根摸了一把他的后脑勺,全都是汗,“梦见什么了”
“没大没小,别碰我脑袋。”沈欲歪了下脖子,躲开小乔压制性的臂展范围,真是不能招惹小毛子,大冬天的小乔身上那么热,抱着睡觉一定很舒服,“快,给一根。”
乔佚皱了皱眉,掏出一盒烟来。“说,梦见什么了”
“瞎做梦。”沈欲熟练地点着。尼古丁在嘴里绕过一圈,深深吞进喉咙再使劲地吐出来。抽到一半他有点反胃了,半根烟在盒上拧灭,烟盒偷偷塞进自己外兜,“我这几年变得挺多吧”
“嗯。”乔佚带他下了楼,观察着沈欲不太对劲的精神状态。他以前不抽烟,可即便现在抽上了也很难将他和烟鬼两个字联系到一起。
可沈欲的烟瘾就是个烟鬼,像烟不离手的鬼。随便走在路上,不脱衣服时的人畜无害感会让人低估他的实力。
脱下这身衣服,后背大面积的纹身把沈欲的气势生生拔高到满。那只凤凰,把世间所有的暴怒都吸了过来,汇集在这张脸、这具身体上。
“你抽烟太多了。”乔佚有点烦躁,说不上来得难受。他以前空腹抽烟把自己抽晕过,猜沈欲现在也是晕烟的状态。站在沈欲身边,像站在一匹拉不回来的烈马旁边,前面是悬崖,沈欲纵身要往下跳。跳的时候还冲他笑。
“慢慢戒吧。”沈欲把拉锁系好,努力地扎了一把头发,要接儿子,他不能让悟空看出自己颓废。可实际上他扎辫子的手法很烂,经常拢不全漏掉几缕。以前也想过让悟空留小辫子,后来试了几次算了。
走过酒店大堂,前台站了一支外国队伍,穿着统一,背着相同的运动背包。是运动员吧沈欲多看了两眼。
这帮人很成熟么乔佚不免也多看两眼。“你羡慕他们”
沈欲低头快走。“没有。”
“那你看什么”乔佚慢慢迈步。
“我随便看看。”沈欲低着头,躲着酒店明亮的光,习惯踩在阴影里,“羡慕他们永远知道自己为了什么赢。”
“什么叫为了什么赢”乔佚大步向前,孑然一身的时候不懂往后看看。他差点忘了,忘了自己从俄罗斯到中国的时候,曾经是一个跟不上沈欲步子的男孩。
不会说太多中文,也听不懂多少。钱花光了,跟着一帮会说半吊子俄语的人瞎混。然后沈欲出现了,把他从雪堆里拉了出来,带自己回旅店洗了澡,用热毛巾给自己擦脸。
擦完脸,沈欲帮他抹了一些护手霜。他看着沈欲穿白衬衫的背影,停了停,选择大步跟上。现在,乔佚放慢了脚步,等着以前拉自己的人过来,一起走。
风很凉了,沈欲吸吸鼻子。“因为我没为自己赢过,你不懂。你真的不知道我是什么人,赵温文是什么样的人”
“你是不是怪我把他撞了。”乔佚直直地看着他。
“撞了我他妈都想撞死他。”沈欲的眼睛震了,“可是我永远,永远不会跟赵温文闹翻,哪怕他把我撞了,我都不会和这人翻脸。我”话说一半,沈欲深深低下头去,很心虚,“我以前都是为他打拳,赚了不少钱,你会不会看不起我”
风还在吹,沈欲假装看路面,不发出一点声音来。忽然他的脸被人扒拉了一下,他知道小乔又想看他,于是拧着劲儿不肯抬头。结果手腕又被扒拉了一下,右腕口被拽了出来,空落落一圈磨痕。
“我当年身无分文,你看不起我了么”乔佚退了自己的表,套回它原本的位置,“俄罗斯人不随便对人好,也不需要回报。”
沈欲紧闭的嘴张开,想说话可被风噎了一口。这只绿水鬼他戴了5年,现在又回来了,一起回来的还有他重新找到的方向。
“不为赵温文就换个人,为我打。”乔佚放下他的手,趁沈欲没反应过来又摸他头顶,“我就问你,想不想打”
想不想打沈欲考虑了几秒,他想,但是他不敢说,可最后还是鼓起勇气点了点头。“嗯谢谢。”
“不用你谢谢。”乔佚捋了一把头发,“你一说谢谢,我就想掐死你。长这么高都他妈被你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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