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怎么了”沃索雷拎着牛肉干问。
重明想帮他拿,不留神又把自己手伤的事给忘了, 口袋掉在地上。“小马哥伤了, 回家了,我们正要去看他呢。”
“伤了”沃索雷捡起口袋, “你的手又怎么了”
重明说“也伤了, 小马哥给我找了一份工作, 在这里当安保,吓唬人的。”
沃索雷左右看看“那拳场老板呢现在谁说了算拳场必须给小马哥养伤”
骨头和seven面面相觑, 指指前台。“那个,那个就是老板。”
沃索雷向前走,他合同打完期限了不算拳场的人,没人能管他。“你就是老板我问你, 小马哥为龙拳挣了这么多钱, 凭什么不管”
重明痛苦地捂住脸, 完, 老雷这脾气一下子就该把小马哥的男朋友点爆。
乔佚没工夫搭理他。“骨头,你跟我走。”
“不行我们也得去”seven挡在电梯口,“路费不用你管,我们自己出”
“乔老板您就让他们去吧。这些药和水果你也给小马哥带着。”杨宇挤上来说,“以前他照顾我们, 这回就当我们尽点心意。等小马哥回来我还买他的私教课。”
“对, 我也买。”许益跟着求。
一个对沈欲有点意思的大学生, 一个受过沈欲救命之恩的高中生, 原本没有交集却因为沈欲同时说着一样的话。乔佚的心不是石头做的, 把东西收了。“替他谢过,不过买课就算了,他不教了。”
杨宇许益一下子愣住,看乔老板带着几个人进了电梯。
楼下车里等待的人是张权和阿洛,两人风尘仆仆。原以为就下来伊戈一个,没想乌泱泱一群。
“阵仗不至于这么大吧”阿洛都看傻了,“果然是龙拳小马哥,小弟收十几个。”
“这还算少呢。”张权见过沈欲最牛逼的阵仗,“以前龙拳里都是拳手,他一进去,几十个人一水喊小马哥。”
“果然牛逼。”阿洛帮他们打车。远远见一个瘸子,很眼熟。
骨头刚要上车。“妈的张晓你他妈别跑”
张晓扶着墙往前走,一走一停,听骨头喊他吓得快尿裤子。“不跑,不跑,骨头哥手下留情,别打了,别打了”
“骗钱骗他妈小马哥的钱我怎么没早打死你啊”骨头知道沈欲把他送走了,“钱呢”
“没花,也不是,花了1万多,我打工填上龙拳还要我吗”张晓快被拎起来,一只眼肿得没法睁开。
“要个屁,你跟我走,亲自和小马哥认错去”骨头把他拖进出租车,刚要出发,副驾又钻进来一个。
蒋白坐进来,不说话。在龙拳楼下转了好久,始终想不起来自己和这里有关系。
“你来干什么”骨头现在特烦他,“想起来了啊”
“没有。”蒋白塞上耳机,“跟你们混几天,看能不能想起来。”说完就开始听歌,再也不说话。
乔佚坐阿洛的车,根本不知道后面发生什么。阿洛向他做汇报,告诉他当时沈欲的事确实是前老板保的。直到下了车他才发现后面的出租车多了一辆。
骨头、重明、蒋白、seven、张晓和老雷,乔佚转身去买票,都是弟弟,可只有自己是那种弟弟。
发车时间有固定点,9个大男人在候车室里一坐,没有人愿意挨着他们,上了车更没人愿意挨着。中午12点整出发,到了终点站已经下午5点多,天黑了许多。
张权是第一次往沈欲家去,原本以为下了大巴车就是,没想到离得还远。乔老板可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大老远非要接沈欲。
他一个那么能打的大男人能出什么事张权开始点人数,少了一个乔老板。人呢正要去找,乔佚从小卖部出来了,买了几包烟。
“接下来咱们怎么走啊”张权问,切,都到山里了还想着抽烟。
“悟空说还要坐出租车,打车去吧。”乔佚实在想不出来沈欲的家怎么会往山里走。一行人到了车站外就被围住,确实有不少司机。
但没想到司机一看他们,纷纷摇手说拉不了。乔佚和阿洛自然不明白为什么,还是张权懂,把包车钱加到了800块。
这样高的价还是没有人拉,张权把钱加到1000块,才出来一个男司机说可以走。
但一辆出租车装不下啊,张权只好再去找。偏偏每个司机都摇头,给多少钱都不走,或者明天天亮再出发。
明天天亮乔佚等不了了,他只有钱,掏出一大把欧元来。张权立刻压住他的手朝他摇头“山里别露财,要不咱们在附近找家小旅店,明天天亮再去”
“要住你们去,我今晚就要见到沈欲。”乔佚说。刚要朝那群司机走过去,跑过来一个男人,搓着手,叼着烟,冻得直跺脚。
“你们要去东边我走,凑两辆车,是给1000块吧”
突如其来的司机让所有人为之振奋,尽管其中一辆出租肯定超载了。乔佚率先上了他的车,恨不得一秒钟飞到沈欲家门口,好好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他一直说家里穷,竟然是住在山里
出租车开了没多久,司机开始找话。“您们都是去沈家村的可巧了,我早上也拉了一个。”
后面坐着张权、阿洛和骨头,乔佚问得心不在焉“这村还挺有人气。”
“也不是,那人和您差不多高,头发也扎个辫儿。”司机小心地看后视镜,“也就是我胆儿大,能接您这个活儿,否则您们就卡半路了。再走就明天早上,什么事都耽误了。”
“为什么”乔佚问。
“您看看啊,全是男的,出租司机宁开夜路不开罗汉车,就这个意思。天都黑了又是山里,万一您们几个拿出一条绳子把我一勒,我喊救命还是报警”司机笑笑,“不过也是您们运气好,本来我上午都要回家了,这不,早上去沈家村那个乘客送我一包烟,我就想精神精神再干到半夜。您们不会打劫吧”
乔佚瞥去一眼。“我像打劫的么”
“有点,您看着挺凶啊,不过前面那车是我兄弟,咱们和气生财。”司机知道自己玩笑开大了,“早上送的那人真是好,好久没遇上这么善的乘客了。要不是这包烟,您们就等着吧,明早才有车敢拉。我也是帮您,俗话说帮人如帮己,老天爷都看着呢,给出去的善都是现世报。”
乔佚慢慢听着,想司机口中的那个乘客。和自己一样扎头发又差不多高,不用猜了,沈欲。行,胆子好大,骗自己已经到家了,原来是在候车室里睡了一晚。
“沈家村是什么地方”乔佚问司机,不动声色去拿车档旁边的烟盒。
“沈家村啊,贫困村,这几年科技扶贫弄大棚才好点。那地方主要是不好进出,您去村里怎么会不知道”司机专心开车。
“也不太熟。”乔佚把烟盒装进了衣兜,“您开车吧,当心点。”
天完全黑了,沈欲坐在墓前拧开一罐罐头。沈家村的人大多都埋在后山,这几年国家也开始管土地。如果他没有走出去,将来自己死了也是埋在这里。
姥姥说,看不见色也没什么,只要做个好人。沈欲就这样静静地坐着,什么也说不出来。从太阳还在正当中坐到太阳下山。
起风了,山里很静,可他一点都不害怕,恨不得老人出来吓吓他,和他唠叨几句。最后实在坐不住了,不是被风吹害怕,而是沈欲饿了。
一天没怎么吃东西,沈欲不想骗自己,姥姥走了,这罐头也就只是个摆设,放着浪费。他不能浪费粮食,拿起来吃了几口,可实在吃不出滋味来。
奇怪,明明昨天吃的时候还觉得甜,现在一点都不好吃。罐头吃完沈欲起身,心里说不上难受还是不难受,就是硬邦邦地堵着。
再过一次419生日就26岁了,大人了,没什么扛不住的。该经历的都经历过,不该经历的自己也闯过祸,还有什么扛不住的
没有。沈欲掸掸土站起来,深深朝墓碑鞠了一躬。最后一眼没看见,他相信老人是喜丧。生老病死里没有那个病字,姥姥有福气。
黑天,山上没有灯。
沈欲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下去,有灯没灯对他而言都差不多,现在眼病好多了晚上看得更清楚。要是夏天这条路还好看些,有蛐蛐叫,有知了叫,还有蜻蜓蚊子,都是陪他长大的小伙伴。
只是这些都没人知道,就像他从来不敢告诉别人自己的名字怎么来的,更不敢说自己是山里长大的。
姥姥不在了,家也不想回,沈欲捏着手机到处找信号,可信号总是不满,发给小乔的微信也没有回复。他把电话打回去,无人接听。
这是怎么了要不自己回车站吧。只是这时候不一定有出租车,倒是可以淌过河等一等,等几个小时总会有一辆。
就这么想着,沈欲开始顺着唯一一条出村的大路往外走,两边是果蔬大棚。他想着自己的那两亩地,估计现在已经下苗了。
路过一片白菜,沈欲顺手把老鼠夹子放正,现在这小东西也不怕冷了,下雪都能出来咬白菜帮。
他继续往前,原本应该全暗的路面多了几个星星点点,沈欲对光敏感,很远就看出是9个亮点来。很亮,像谁开了手电筒。
这时候了,还有谁进村沈欲往前走着,离光点越来越近。走着走着他停下来,在黑暗的底色里看出几个深灰色的轮廓剪影。
那也不是手电筒,是手机灯。
最先看清楚的人是小白,曾经自己当小弟弟照顾的人,现在不认识他,神色冰冷。然后是伤了手的重明,还穿着龙拳安保的制服呢。再是骨头,永远骂骂咧咧的二当家。
怎么还有老雷,沈欲笑了笑,不是老雷,那小子叫沃索雷,腿伤估计没好利落就跑回北京了。染金色头发的seven,他妈妈叫他衰仔,却经常给自己打电话,拜托照顾一下她儿子。后面那个居然是张晓。
半张脸都肿了。沈欲第一反应是骨头打的。
不过他们怎么来了沈欲站在原地不敢动,生怕被他们认出来。要不趁看不清摸黑躲进地里吧
他刚想躲起来,看见光里一头亮度特别暗的头发,紧接着看清楚张权的脸。
还有小乔。
小乔来了。沈欲受惊了,路面很黑没有灯,自己想跑还是比较容易的。是向地里跑还是向村里跑地里吧,等他们走过去再出来。
“沈欲”乔佚早早盯上了他,“你跑试试”
沈欲的左脚已经动了,已经转身了,突然间他不想跑了。
累了。跑了这么多年,开心么凭什么要跑自己凭什么要跑啊沈欲转过身,看着前面那几个亮点,走过去。
凭什么要跑不就是怕自己穷,怕自己身后这村人把小乔拖累死么现在自己有钱了,自己赚的,自己他妈有钱了,凭什么还得接着跑沈欲越走越快,慢慢跑了起来。不跑了,就不跑了,自己不欠别人的,欠的都他妈还清了。以后自己也不欠谁,谁也别占自己便宜。
自己想喜欢谁就喜欢谁。自己想怎么喜欢就怎么喜欢。谁也管不着。
乔佚从看着他要跑,到看着他跑过来,一把接住了沈欲。找到沈欲以后他问过许多次,为什么当初要走,沈欲说是家里穷,他以为沈欲在骗人。
没有,沈欲从来没骗自己,他一早就把答案告诉自己了,只不过自己没想到他说的穷是这个穷法,连桥都没有,过了河还要走半小时才到这里。
沈欲没骗自己,他早早就说过了。乔佚抱着他紧紧抱着他,像瞎子找到眼,聋人找到耳,鸟找到路,孤儿找到家。
他找到沈欲。
“你怎么来了啊冷不冷”沈欲手上有土,擦一把脸,脸就花了。他笑着问的,最后一个字说完就哭了,下半脸还笑着,上半脸就哭了。
“你怎么来了我姥走了。”他又问,问完把脸藏在小乔脖子上,很少见得哇哇大哭,带着委屈放开了声。
“接你回家,顺便看看谁把沈哥给惹哭了。”乔佚说。除了沈欲,他们同时看向远处那片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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