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必追, 我们到此为止。”
姜离尘看着一望无际的深渊, 心中释然。
他这一生,得一人爱, 已然足矣。
今日之后, 天下人都知道他身为妖鬼后裔,窃居帝位。
而林川忍辱负重,才华横溢, 一朝登基, 天下臣服。
如此甚好。
“我不在意什么血脉。”
“你是人或者天狐, 我都不在乎。”
“皇位在我眼里如同浮云,这天下,我仅仅只想要皇兄而已。”
姜离尘听见这话,忍不住笑起来, 又开始咳嗽, 血早已将斗篷染红。
姜临川已经走到他身后, 把他困在自己怀里。
“太晚了。”姜离尘并没有挣脱。
如果死在他怀里, 也是不错的事。
这些年, 两种血脉剧烈冲突, 伪装成大月皇族如今的他,不过强弩之末,活不了太久。
原本想和皇妹一起死。
忽然舍不得。皇妹,林川, 应该长命百岁。
世间一切最好的东西, 都应该捧到他面前来。
姜离尘仰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明月。
这些年以来, 也只有今天的月亮最好看。
“涂山月也就是那天狐,她进过葬妖谷,下面应该有东西,可以救你。”
姜临川一摸姜离尘的脉,就知道要遭。
生机断绝,无可救药。
他这具身体长久抑制天狐血脉,并不能承受强势霸道的血脉冲击,原本的经脉已经孱弱至极,如今竟是百脉俱断,只靠着天狐血脉,才撑着这一口气。
不管涂山月为什么要那么说,不管是诱饵还是骗局,就当那是真的。
姜离尘还没反应过来,姜临川已经抱着他,纵身一跃。
“你疯了”姜离尘震惊不已,试图去抓岩壁,然而被姜临川紧紧抱在怀里,无法动弹。
“你下来做什么”
姜离尘的确想过这个问题,但他不希望姜临川跟着下来。
如果他能活,到时候去找林川便是。
“如果没有呢”姜离尘简直气疯了,坠空过程中银发狂舞,气得眼睛一片血红。
这种时候,居然给姜临川了一大波怨气值。
“那就一起下地狱啊”姜临川声音低哑。
耳边是巨大的风声,身体已经彻底冰凉,身后是唯一的热源。
可姜离尘从未如此高兴过,连灵魂都在颤栗。
心中早早埋下的种子在这一刻肆意生长,根须深深长进他的血肉里,从此不可分割。
那就一起下地狱啊
好。
葬妖谷极深,临近地面时,姜临川匆匆从空间取出一柄宝兵,捅进崖壁,抱着姜离尘一路滑下来。
姜离尘已然晕眩过去,气息十分微弱。
姜临川兑换了一些续命的神药,喂给姜离尘。
还有提升体质的药物,在两种血脉冲突下,并未起到什么效果,钓住他的命,已经足够了。
葬妖谷底,有无数白骨,还有盛放的血色花朵。
那些花开在白骨之上,坠落下的妖鬼尸体,都沦为了花海的养料,它们把妖鬼吮得干干净净,只剩晶莹漂亮的白骨,层层堆叠,踩上去十分坚硬。
今夜月圆如镜,银白的月光为血色花海渡上一层清辉,美丽而妖异。
姜临川抱着姜离尘,在花海中踏出一条路来。
看似无害的花海深藏荆棘,姜临川已经来不及注意这些细节,任由荆棘划破身体,把姜离尘护得严严实实。
他有那么多功德,不知还能做什么,如果可以让皇兄活下来就好了。
远处有一座宫殿,又高又远,白骨阶梯一路蔓延向上。
姜临川抱着姜离尘,两人身上的血淅淅沥沥滴在白骨阶梯上,不分你我。
足足有三千阶,回首,只能看到谷底灼目的红。
宫殿门口写了两个字,天狐。
姜临川忽然松了口气,仿佛看到了一线希望,这希望又极其渺茫,漂浮在空中,伸手去抓,不见踪影。
他去推宫殿门,手在殿门上烙下血印,殿门闪过微弱的光,吱呀一声开了。
“池中淬炼血脉,可化为纯血天狐,此后断情绝欲,忘却前尘。”
殿内血池边,立着一面石碑。
姜临川试过血池后,为姜离尘脱掉衣服,将他放进去,只露出一个脑袋,靠在池边。
所以,原剧情里,皇兄就是这样死的。
有没有人揭穿他是天狐血脉只简单提了一句,非皇室血脉。
真相如何,他并不清楚,总不会很好。
白骨阶梯,殿门口,殿内都有干涸的血迹,大致能看出一个人是如何从门口爬进来的。
有不少发黑的字,全写着沈铎的名字。
应该是涂山月留下来的。
她没有说谎。
姜临川坐在池边,看着姜离尘苍白的脸。
他并不担心什么断情绝欲、忘却前尘,看涂山月,如今杀气腾腾,什么都记得。
他能爱上身为皇妹的我,又能爱上身为林川的我。
如果皇兄真的忘了,那就再爱上我一次。
池中的血没有血腥气,反而有股淡淡的香味,除此之外,殿后有一眼泉水,不少游鱼在其中穿梭游动。
姜离尘渐渐沉入池底,呼吸仍然在,状态似乎好了不少。
姜临川舒了口气,就着泉水清理身体,然后坐在血池边,等姜离尘出来。
期间姜离尘气息微弱了好几次,姜临川把他拉起来,喂药,不敢松懈。
七天后,姜离尘终于睁开眼睛,已经是一片纯净的银色,狐耳微微抖动,银色长发垂落,长及脚踝,看向姜临川时,一片陌生。
“你是谁”
姜离尘微微皱眉。
就像姜临川第一次看见他时那样,漠然冷清,拒人于千里之外。
姜临川没说什么,只是把人按住,交换了一个冗长的吻。
直到姜离尘晕晕乎乎,才继续做接下来的事。
皇兄身体没事就好,其他的事,以后再去处理。
他现在就要好好教导一下,关于身份的问题。
“你要做什么”姜离尘不知道眼前这个双眼发红的人要做什么,只觉得十分危险,心里却生出无尽眷恋。
依赖他,爱慕他,顺从他。
姜离尘看了一眼殿门,被压倒在地。
“皇兄乖不要跑”
他的两只狐耳被捏住,欲挣脱而不能。
不能这样,这样是不对的
那个人在欺负我。
他清晰的意识到这些,却无力抵抗,看到殿门外照进来的白光,想爬出殿门。脚腕被身后的人擒住,重新拖了回去。
连毛绒蓬松的狐尾也没能逃过被捉住把玩的命运。
他只能望着不远处的光影,渐渐意识模糊,感觉那光影也灼烫得吓人,不时跳动,令他干渴不已,仿佛一条濒死的鱼,躺在沙滩边,承接来自太阳的炙热日华,被潮汐一阵阵冲过,却过于无力,无法游向冰冷宽阔的大海。
过去了太久。
久到外面的光黯淡了,他失去意识,又醒过来,已经哑了嗓子,眼泪濡湿银白色长发,才被人温柔抱起,去殿后的山泉清理。
“你是皇兄,我是临川,记住了吗”
姜离尘颤栗不止,眼尾晕红,不时落泪。
他眼神有种懵懂的紧张,仿佛觉得一切不该这样,但又说不出任何反抗的话。用依恋又眷恋的眼神看着姜临川。
想起几乎灭顶的体验,忽然升起一些抗拒,躲过姜临川为他清理的手,腿软了一下,差点跌倒。
“啪”姜临川抬手就抽了他屁股一巴掌。
被打到这种地方让姜离尘羞窘起来。
他很想说一些什么,表达自身的愤怒。
寻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合适的话。
银色眼睛泛起水汽,委屈又控诉地看向那个霸道又坏脾气的人。
弄得他很难受,很想逃,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舒服。
“皇兄怎么又这样看我”
“过来。”姜临川招手。
姜离尘站在原地,隐隐有些惧怕。
他现在已经留下了不少心理阴影。
姜临川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像是有点急,吓到了皇兄。
“给你穿衣服。”
姜临川举了举手中的斗篷。
斗篷在最外面,撕破了好几处。
姜离尘自从被放进血池时就没有穿衣服,他醒后懵懂不知世事,记忆混乱无比,仿佛被装进了玻璃瓶。他无法触及,也无法感知。
即使全身上下只披着一件破破烂烂的斗篷,他也没觉得不对,反而颇为喜欢这件斗篷。
姜临川忽然有些不想离开这里。
他随手捉了几条鱼,烤熟后味道鲜美至极,剔掉刺后,喂给姜离尘吃。
姜离尘至今对他的触碰都有些抗拒,眼中隐隐有些惧意。
姜临川也没有什么办法,天赋异凛,只能委屈皇兄了。
坐在姜临川腿上不太舒服,总让姜离尘想起一些不太和谐的记忆。
如今他脑中只有两人在殿中的画面,让他耳尖发烫,双腿发软。
“皇兄,你不要动。”
姜临川声音微哑,继续为姜离尘剔鱼刺。
姜离尘也拣了一条鱼,学着姜临川的样子,把鱼刺挑出来后,喂到姜临川嘴边。
这好像已经成了一种本能。
皇皇什么
就应该这样喂。
姜离尘忽然想起一个称呼,很快又忘记。
乖乖吃掉姜临川掌心的鱼肉,舌头不自觉舔到好几次。
姜临川看着姜离尘微红的眼,叹了口气。
坐怀不乱真是太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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