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赵承安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有些轴的人,这大概就具体体现在,X年义务教育下,那融入骨血的集体荣誉感,和应试教育下的超强条件反射。
对于考核成绩来自灵魂中的执着。
他本来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他早已忘了那种感觉,却原来,有些东西,经历过就会印刻在骨子里,然后在不经意间想起。
这毕竟是他们入伍以来的第一次新兵考核,赵承安有些紧张还有点忐忑。
要知道这里又没有齐步正步跑步走,军体格斗擒拿手。事实上训练了这些天,除了马步蹲桩,举鼎掷锁,最多便是跑步,他其实是想不出就这些训练项目的情况下,这个年代的体能考核会考些什么。
总不可能就真的是考谁蹲马步的时间长,谁举的石锁重,谁跑的圈数多吧。
不可能的吧,赵承安在心底摇头,否定了自己的猜想。
他觉得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就按这几天训练的势头来看,这场考核肯定不会有那么简单的。
然而世事无常,偏偏赵承安认为不可能的事,就这样猝不及防的付诸于实。
来自现实的大嘴巴子一巴掌接着一巴掌,一点儿也不考虑真香的人,脸疼不疼,手痒不痒。
以至于赵承安人已经在队列中蹲好的时候,还依旧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刚才听到的考核内容,可事实就是如此,考核出人意料的简单粗暴。
轮流抗举自己能抗起的最重的石锁或者大鼎。
赵承安排在队伍的中间,看着前面列队的战友们,一个一个的走上前,然后掂量几下后,一次次的拎举起偌大的石锁和青铜大鼎...
换个时代,他似乎看到了最初的奥运举重项目的由来。
“西营21帐,乔虎,双锁百三十又五斤,背掷肩接。鼎百四十...”一旁的书记管念道。
一百三十五斤啊...赵承安歪头看了看前方刚结束考核的那人,这个成绩在新兵营算的上是显眼了,赵承安握了握拳,以他平日里训练的成绩,自己大概只能做到单锁百零五斤,背掷肩接,青铜鼎大概也是一百一二左右的程度。
说起来百十斤的东西能抛掷耍花式这样的成绩,放在上辈子,他想都不敢想。如果不是在这个年代,绝对称得上绝对的大力士了吧。
赵承安叹息,他以前看史料,以为项羽抗千斤举鼎是骗人的,现在想想,可能有夸张,但还真有可能举个三五百斤。
时势造英雄,人类的体能是和生存压力挂钩的,这是这些年来赵承安最直接的感受。
“下一个,西营13帐,酒子任。”一旁叫到了酒子任的名字,还在感叹的赵承安忍不住踮了踮脚。
酒子任的成绩是新兵中数的上的那种,自幼的武馆生活,给予了他比之他人更加强韧的体魄,此时他一出来,不只是新兵,就连之前还皱着眉的校官,都微微放松了表情,显然对他也是极其看好的。
酒子任走上前,朝校官抱了抱拳,便果断的朝着他的目标走去。
一排大大小小的石锁,越往后,大小重量的差别也就越大,之前的考核中乔虎的双锁一百三十斤算是两眼的成绩,而酒子任一上来便的目标明确的朝着石锁还未有人涉足的区域走去。
“哗——”校场的人群有些沸腾了,毕竟考核到现在,还未有一个人去尝试过那个区域的。
赵承安也有点激动,看着酒子任的目光闪闪的都带光,他们平常训练的时候,酒子任一直显得游刃有余,相比之下虽然优秀,却也没有太过出头。
难道这一次他要发力了?要展现真正的实力了?
酒子任最终停了下来。
哇——
周围窃窃私语的声音更亮了起来。校官们难得的没有阻止,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那里。
赵承安比站在目光中心的酒子任还紧张,目不转睛的看着对方活动了下手臂和肩肘,然后...
“嘿哎。”
偌大的土灰色石锁被一双古铜色的手臂干净利落的提起,然后是酒子任放下的一只手,手臂微荡间,手腕翻转,使着巧劲儿,将石锁高高抛了起来。
“好——”
有志一同般,一阵叫好声在队列中爆开。
正抛、背掷、砍高、肘击、腰穿...
一声又一声的叫好声,在校场上空响起,周围分散的其他考核队伍也不由停下来看向这里。
赵承安更是使劲拍着巴掌,脸色跟随着酒子任手中的石锁,胀的通红。
等到石锁重重落地,荡起一阵灰尘的时候,队伍仍旧出于亢奋中,校官点点头,脸色缓和了不少。
“西营13帐,酒子任,石锁百四十又五斤,鼎百五十...”最终的成绩出来,书记官念的声音都比刚才大了不少,显然是满意的不行。
许是觉得酒子任的成绩给新兵们长脸了,等他归队的时候,身边都是热络的夸赞声。
“真棒!”赵承安看见他忍不住就一拳捶在了他的肩膀,然后假意埋怨,“我说酒哥,你也太过分,平常竟然还藏拙。”
“别瞎说,”酒子任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那不是咱们平常训练用不到这么大的么。”
“真棒。”赵承安忍不住朝他竖起大拇指,“真有你的。”
盯着不少探究和敬佩的目光,赵承安一口一口的夸着酒子任,只是很快前面就报出了他的名字。
“西营13帐,赵承安——”
“加油。”酒子任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
赵承安考核的过程很快,他没有瞎拿大去挑战自己的极限,而是稳扎稳打的按着平日的训练选了一百零五的单锁,花样也是极其规范的正抛轮举。
中规中矩的表现,成绩也是中规中矩的样子。
之后没多久,便是马步的考核。
赵承安以为平日里训练的时候校官手中的竹板子就很是严厉了,然而等到考核的过程中,一个时辰接连挨了九下的时候,赵承安有点崩不住了。
那每一板子都准准的打在痛点弱处的感觉,真煎熬的很。
赵承安的体能在新兵中只能算是很普通的一般水平,不论是蹲马步,还是举锁拿大鼎,成绩都只是中等,甚至是中等偏下。
吃饭的时候,身为体能考核的黑马酒子任看赵承安因为考核成绩不太理想而有些不大好的脸色,安慰道,许是他年纪偏小,身体各方面的潜力自然还没有达到顶峰,假以时日,必定...
必定?
赵承安羡慕的看着酒子任除了出汗,目光湛湛丝毫不见疲态的样子,他不确定自己将来,真的能有这样的体能么。
“放心吧,你多吃点,再练几年,肯定没问题的。”酒子任扒拉着碗里的大米,用手肘顶了顶旁边的江城,“对吧。”
江城正吃的带劲儿,忽然被酒子任打断,脸上茫然了一下,才在酒子任的又一肘击下反应过来,“嗯。”
“看吧,”酒子任一脸他肯定没有说错的表情,“你要知道,哥哥我从小练的童子功,我这都多少年了,你这才练了几天。”
赵承安戳了戳碗里的白饭,觉得有点道理。
人家从小夏练三伏冬练三九,练了多年才有这体能,他才刚来几天,就妄想超越...
“嗯。”想通了的赵承安心理舒坦了,胃口也好了起来,一边给自己扒米,一边信誓旦旦的跟对面的酒子任,江城道,“虽然是这样,我下午考核可是不会放水的。”
“嗯嗯嗯。”
酒子任笑嘻嘻的应,江城则是可有可无的点头,两个人对于他的话,都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因着上午考核了马步和举锁,下午的考核项目便只有跑步一项了。
身为一项古往今来,传承了千年,还将继续再传承几千年的运动,跑步成本低,易掌握,是各项耐力体能的基础项目,不论在哪个年代都是训练的重点选择。
然而你跑步也是有讲究的,拉力跑、负重跑、急行军、匀速跑、冲刺跑...
跑步的考核过程枯燥又乏味。
千人的队伍围着偌大的后校场的山脚的土路上吭哧吭哧奔走,荡起阵阵尘雾,一旁的校官骑在马上,不时的发出一个又一个口令。
队伍早在不知道的时候已经乱了,车头远远的甩开后面的人很长的距离,队伍越拖越长。
赵承安跑在紧闭着唇,鼻翼间呼哧呼哧的粗喘,即便他已经尽力调整呼吸,却还是跑的嗓子又干又疼,只觉得肺都快给跑出去了,可耳畔校官嘶吼的声音犹如从地狱里钻出来的魔鬼,让他懵懵的大脑,除了跑跑跑,根本没有办法思考。
“背起你旁边的人!现在向营地跑!”
耳边突然传来校官恍若惊雷的咆哮。
赵承安的理智都来不及分析这句话的意思,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反应,随手拽住了就跑在他身边的人,手臂用力一抓一甩,便将人抛上了后背。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赵承安都没看被他抓住的人是谁,只来得及分辨了一下方向,便两只手用力箍着对方的腿窝,拔腿就往营地的方位跑。
“哎哎,你干什么!放我下来。”男人一边扶着他的肩膀,一边扭着,嘴里嗷嗷的叫着。
‘营地营地营地。’
“哎哎哎。”又嘶哑又粗嘎的声音不停哎哎的叫唤,却一点都叫不回赵承安已经混沌的理智。
背着人奔跑,比负重跑还要磨人,特别是那人还不老实,一直在他的背上扭来扭去,体力已达极限的赵承安最终还是没忍住张开了嘴,大口大口的呼气。
汗早就湿透了衣服,甚至落进眼里,刺的又酸又疼。
“跑!给我跑快点。”不敢停下,身边的马上依旧是一阵阵的呵斥和怒吼。
呼呼...呼...
赵承安的腿酸胀难忍,速度不由慢了下来,又在连连吼声中,再次咬牙提速。
“兄弟,小兄弟。”被赵承安背在身后的男人被颠的声音抖啊抖的,一边搂着赵承安的肩膀,稳住身形减少他的负担,一边忍不住扭着。
还不忘在他耳边,孜孜不倦的,期期艾艾的叫唤,“哥们,你醒一醒,嘿,大哥。”
他越扭,赵承安就越用力的抱紧他的腿,两个人的身子无论他怎么扭,都还是紧密相贴在一起。
可是对方如此不配合的乱动,依旧给赵承安造成了困扰,
赵承安又烦又急,心头一阵火起,长嘴几次之后才顺利的发出声音,“闭嘴。”
眼瞅着大营门口就在前方,赵承安几乎是从牙齿缝里勉强挤出了一句,犹如贴片摩擦的刺耳,嘶哑难听至极,“别动了!”
“不是,哥们,哥们,你慢点。”得到回应,背上的人比刚才还激动,箍着他的脖子,嗷嗷的凑近。
“你慢点啊,哥们儿。”男人又喊。
“特么的,闭嘴!”
赵承安被烦的不行。
“不是哥们,求你了...你慢点,我要忍不住了...”男人委屈到快哭的声音。
“什么?”距离营门只有一步之遥了,赵承安咬牙,额头的暴起条条青筋。
“......”
“要,要要了...”
......
砰——
来不及停下,背上的人惯性飞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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