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时辰,裴明彻自然是不在府中的。
但以他二人如今的关系,自然也没那么多讲究和顾忌,沈琼想来便来了,而王府这边也早就得了裴明彻的吩咐,对沈琼毕恭毕敬的。
沈琼直接去了裴明彻书房,盯着那幅桃林醉酒图看了许久。她平日并没什么事情,索性就直接留了下来,等裴明彻从宫中回来,好同他聊一聊当年旧事。
其实在此之前,沈琼就已经喜欢上裴明彻,所以才会点头应允下来,但这种感情与当年是不尽相同的。她在书房中坐着,盯着那画作发愣,脑中想的尽是当年在锦城时候的旧事,心中则愈发迫切地想要见到裴明彻。
近来朝中无大事,临近晌午,裴明彻就已经回到府中。
他从仆从那里得知沈琼过来后,连衣裳都没换,便直接往书房这边来见沈琼了。
在过来书房的路上,裴明彻心中有诸多揣测,甚至连最坏的情形都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可真等到见了面后,尚未来得及开口说话,沈琼便快步走到了他面前,仰头同他对视着。
沈琼的心思向来都是写在脸上的,裴明彻对上她的目光后,悬着的心稍稍放下,温声道“想起什么来了”
沈琼抬手抱住了他,含笑道“我想起当年是如何对秦淮一见钟情,又是如何花了十两银子将你买回家中的我当年也是够傻的,那样的模样气韵,岂是寻常人家能够养出来的竟真对你的话深信不疑。”
她话音中带着笑意,虽多少也有抱怨的意思,但却并不似恼怒生气。
裴明彻在她鬓发上落了一吻,低声道“起初是为了隐匿踪迹,后来就只能将错就错,欺瞒了你那么久,都是我的错。”
他的态度总是这样好,俨然一副任打任骂的架势,沈琼原本就没多生气,被他一哄,就更是心平气和了。
哪怕同一件事情,听旁人讲述与自己亲身经历,感受是大不相同的。
沈琼一早就知道,自己曾经与裴明彻有过一段旧情,也曾为结发夫妻,但直到想起那些旧事来,才总算是有了实感。
而裴明彻也感受到沈琼的变化,他能觉察到,沈琼较之前更为黏他一些。
这诚然是一件好事,但裴明彻心中那点隐秘的担忧却并未因此消散,甚至有愈演
演愈烈的趋势他清楚地感受到恢复记忆对沈琼的影响,也就不可避免地为接下来会想起的事情感到忧虑。这就像是悬在他头顶的一柄利刃。
沈琼对此倒是毫无所觉,她应下乐央长公主的邀约,一道进宫去探看太后。
如今诸事顺遂,太后她老人家过得舒心身体康健,见着乐央与沈琼进宫来,兴致勃勃地拉着她们问东问西,聊着些闲话。
及至用过午膳后,太后抬抬手,殿中伺候的宫女们都退了下去,只留了贴身的嬷嬷在。
沈琼一见着架势,便知道太后接下来要说的事情非同一般,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抿了抿唇。
“阿娇不必紧张,”太后将她的反应看在眼中,笑道,“昨日皇上来我这里坐了会儿,说是过几日会下旨意,其中一道是想
要为你和彻儿赐婚。”
这件事情,裴明彻先前曾经同她提过,沈琼那时倒不觉着如何,毕竟两人早就连夫妻之实都有了,如今不过是过明路补一个正经的大婚罢了。可如今被长辈当面提出,她却还是难免红了红脸,轻声道“好。”
太后曾经一度为裴明彻与沈琼的感情之事操碎了心,直到两人复合后,方才算是舒了口气,只等着彻底定下亲事迎娶过门,她就能等着抱孙子了。
听了沈琼这句后,她开怀道“说起来,我与你姨母先前已经查过日子,定了几个黄道吉日为婚期,你可有什么想法”
沈琼摇了摇头“一切由您做主。”
“姑娘家脸皮薄,您就别问她了。”乐央劝了太后一句,又开玩笑道,“若是问彻儿,倒说不准会有这么个见解日子越快越好。”
太后被她给逗笑了,虚虚地点了下,又向沈琼笑道“阿娇只管安心当新嫁娘就是,礼部自会将这亲事安排得漂漂亮亮的。”
沈琼在宫中留了许久,一直到暮色四合,方才随着乐央一道出宫去。
两人同乘一辆马车,乐央同她聊了几句闲话,转而道“老宅那边已经修葺妥当,你可去看过了预备何时搬过去
“去看过了,有劳姨母费心,我很喜欢。”沈琼道了声谢,含笑解释道,“只是在梨花巷那边住惯了,一时半会儿也懒得搬,所以就先拖着了。”
若是先前,乐央倒也不在意她究竟何时搬过去,可今日在太后那
那里听了一番后,却少不得劝道“还是尽快搬过去吧。你虽不爱讲究排场,但终归是郡主之尊,总不好一直在那平民的住处留着。再者母后的话你也听着了,皇兄过几日便会下旨立彻儿为太子,届时赐婚的旨意一并放下,你便是将来的太子妃”
太后并不曾明说,只隐晦地提了那么一句,但乐央与沈琼都是聪明人,不难听出背后的意思来。
沈琼点点头,表示自己听进去了“我回去知会云姑,这两日便让人搬过去。”
“好,”乐央拍了拍沈琼的手,笑道,“看着你与彻儿感情如此好,姨母也替你们高兴,如今也就等着看你们大婚了。我猜啊,这婚期不会远的,说不准就是下月的事情了”
早些年在锦城之时,沈琼与裴明彻的婚事可谓是简之又简。
毕竟婚期定得匆忙,双方都无长辈,沈琼并没想过大张旗鼓地办事,倒是裴明彻曾为此不大高兴,总觉着是委屈了她。
但如今这亲事,却必然会是朝野上下的焦点,整个礼部与内宫都会为此忙碌起来。
沈琼其实不大在乎风光与否,但一想到嫁给裴明彻后,便能同住在一处,日夜都能见着面,心中便觉着高兴。
及至回到家中后,沈琼将此事同云姑大略提了提。云姑是个拎得清的,一听便明白过来,随即道“我这就去安排。”
其实说起来,倒也不用费多大功夫,林宅那边一应俱全,压根不用添置什么东西,只需要将这边常用的收拾了带过去就足够。沈琼一直拖着没过去,只是不过是住习惯这边罢
了,真想搬过去压根不需要费什么功夫。
云姑与桃酥动手收拾物什,沈琼则坐在院中的秋千上,与一旁的江云晴聊着天。
“你想回江南”沈琼听了江云晴的话后,怔住了。
沈琼自小并没多少好友,江云晴算是最亲近的那个,她先前也是因着这个缘故才回到京城来,有了后来的许多事情。其中几经周折,兜兜转转,才总算是安定下来。
江云晴这半年来一直在跟着那位宫中出来的姑姑学刺绣,技艺大有长进,日子过得也算是平静又有滋有味。如今骤然提起此事来,倒是让沈琼措手不及。
江云晴将她的诧异和不舍看在眼中,柔声解释道“我离家许多年,早前是被困在后宅之中不
不得自由,承蒙你出手相助,算是彻底脱了苦海。你如今与秦王殿下和好如初,自然是要留在京中的,我便想着,等送你出嫁之后,自己回南边去看看爹娘。”
“这是应当的,atahrefquot:quota♂ataa♂请来旧时光文学看完整章节♂”沈琼倒也能理解,只是心中仍旧难免不舍,“那你今后还会来吗”
“我当然会回来看你,”江云晴心中也多有不舍,承诺道,“今后究竟何去何从,我如今尚不能确准,但无论如何,我都必定会再来见你的。”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当年送江云晴离开锦城之时,沈琼就已经明白这一点,但哪怕她如今年岁也不小了,再想到分别却还是会难过。
只是再怎么不舍,她也不能强求晴姐留下。
毕竟再过些时日她就要嫁人,届时岂不就只剩下江云晴孤身一人
“都要嫁人了,怎么还这么孩子气”江云晴也有些眼酸,但还是含笑道,“我能看出来秦王殿下是真心待你,等到嫁过去,你一定会很幸福的。说不准等我再来京城的时候,你连孩子都有了呢”
沈琼知她有心开解,揉了揉脸颊换上一副笑脸,顺势聊起了旁的闲话。
兴许是因为知道分别在即的缘故,沈琼这一夜睡得并不安稳,总是会梦见当年她送江云晴离开的情形,想起那个哭得眼肿声哑的自己,倒像是魇住了一样。
屋漏偏逢连夜雨,在这之后,沈琼又梦见了自己最不堪回首的那段记忆那是秦淮“死”后,她从最初的难以置信,到后来逐渐绝望,到最后终于认命。
沈琼清楚地记着,秦淮的死讯传回来时是一个雨夜,她像疯了一样不顾云姑阻拦冲了出去,但又只能不知所措地站在院中。
锦城距出事之地隔了那么远,而且做什么都已经晚了。
她心中像是被血淋淋地挖出一块来,空落落的,最后跪倒在大雨之中,哭得撕心裂肺。
这个梦实在太可怕了,沈琼拼命想要挣脱,但却怎么都逃不开,仿佛被困在了那个雨夜之中,最后还是被云姑给唤醒的。
沈琼神情恍惚地对上云姑担忧的目光,一抬手,摸到了满脸冰冷的泪水。
原来这不是梦魇,是她丧失的记忆,是她曾经亲历过的切肤之痛。
而她也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为什么裴明彻会那般怕她想起旧事来。,,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 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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