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2章
时隔两日, 华老爷子再上门的时候,带来了众人期待已久的消息。
一句“这病能治”霎时让云姑与桃酥喜极而泣, 沈琼怔了怔后, 眉眼一弯,也露出了明艳的笑。
哪怕平时未曾抱怨过, 可双目失明对她的影响还是极大的, 偶尔她也会恐惧,若这病治不好, 余生几十年是不是都要在一片漆黑之中度过
如今得了这么一句准话,自然是再高兴不过的。
“只是有一味药,遣人去寻得耗费些时日,”华老爷子捻着胡须,同沈琼道, “沈姑娘还是得再等上些月余。”
京师距滦迭万里之遥, 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去, 最好是随着个靠谱的商队, 才能平安无虞到达。好在有裴明彻在,到也不算什么难事, 只是要多耗些时日罢了。
“能治就已经足够了,多等些时日也不算什么。”沈琼含笑道, “这药既是难寻,不如我这边遣人去好了, 也免得您再多费周折。”
在治病这件事上, 沈琼是一直觉得欠了华家太大人情, 先前华清年风雨无阻地来施了月余的针,又特地将老爷子给请了过去,如今连找药都是华家来于情于理,都着实说不过去。
华老爷子“呵呵”地笑着,回头扫了华清年一眼。
昨日里,他从华清年那里知晓些内情,虽没彻底弄清楚来龙去脉,但被着意嘱咐了,不能让沈琼知道此事背后有裴明彻的手笔。
未免沈琼觉察出什么,华清年还特地央求了自家祖父,暂且先不要透露这毒的来历。毕竟沈琼这个人看起来对什么事情都不上心,可实际上却敏锐得很,抓着些蛛丝马迹,就能顺藤摸瓜地猜出许多来。
华老爷子一生醉心医术,不擅长扯谎,只能将沈琼抛来的这难题扔给了华清年。
“沈姑娘就不必为此费心了,”华清年面不改色地扯谎道,“你虽是家大业大,但在此事上终归是外行,我已经托了一位相熟的好友,让他顺道帮着办了此事。”
沈琼闻言,又郑重其事地道了声谢。
她先前是想着,等离开京城的时候给华清年送一份大礼,可如今却压根不知道什么分量的礼才能还了这人情了。
华老爷子这次来,倒不单单是为了通知沈琼这件事,特地重新为沈琼诊了脉,又细细地看了她的眼疾,方才离去,大有要将这病给研究个透彻的样子。
沈家众人是乐昏了头,等到华家祖孙离开后,沈琼捏着华老爷子留下的药方,后知后觉地问道“老爷子是不是压根没讲,我这病是从何而起”
“管他呢,”桃酥话音里透着满满的笑意,“只要能将这病医好,就足够了。咱们又不是要改行当大夫去的,细究那些个医理也没什么用处啊。”
沈琼斜倚在石桌旁,撑着腮“话是这么说没错”
可她总觉着,这背后应当是有什么蹊跷。
但不管怎么说,华家总是没任何坏心的,沈琼兀自想了会儿,便抛之脑后了,准备改日寻个合适的时机再试探试探华清年。
因着沈琼的眼疾,云姑这些日子可谓是难熬得很,如今总算是彻底放下心头的大石头,兴高采烈地同沈琼商量道“咱们晚间到得月楼去吧,将采青也一并叫来,去庆祝庆祝。”
“好啊。”沈琼爽快地应了下来。
云姑亲自去按着华老爷子的药方抓了药来,给沈琼煎了一贴,等她捏着鼻子饮下之后,便张罗着要往得月楼去。
沈琼倒是想直接出门,却被云姑给按到了梳妆台前,很是精细地打扮了一番。
虽没法看见自己究竟是何模样,但就这个云姑不断从妆匣中换钗环首饰来试的架势,沈琼便知道必定是盛妆,忍不住笑了声“你可算是又有闲心了。”
云姑笑而不语,给沈琼换了新衣裙,理了理披帛与腰间的环佩,扶着她出了门。
恰好赶上采青上门来,她从全安那里得知了这好消息,也高兴得很,顺势打趣道“咱们阿娇可真是好看,跟朵牡丹花儿似的,国色天香。若是再添个红盖头,都能直接当新嫁娘去了。”
“少贫嘴了,”沈琼作势挠了她一把,“晚上罚你酒。”
得月楼这饭吃得很是舒心,连沈琼都破例在外边喝了不少酒,而素来小心谨慎的云姑也没拦。
沈琼难得这么痛快,高高兴兴的,素来白皙的脸颊透着红,眼角眉梢尽是喜色。等到要离开的时候,脚步已经不大稳,桃酥与云姑小心翼翼地护着她下楼。
采青是个千杯不醉的酒量,在一旁看着沈琼这醉猫模样,止不住地笑着。
沈琼半闭着眼,倚在云姑肩上,低低地笑了声“真好啊。”
“难得见沈姑娘这么高兴,”华清年临窗而坐,随着裴明彻的目光向下打量着沈琼一行人,“她的病能好,你也总算是能放下一桩心事了。”
华清年是受裴明彻相邀,来得月楼吃酒,说是为了答谢他这些日子费的心,结果可巧就遇上了沈琼也来。若不是在裴明彻脸上看到了吃惊,华清年简直都要怀疑这不是凑巧,而是裴明彻有意为之了。
一直到沈琼消失不见,裴明彻方才收回目光,淡淡地应了声,看不出悲喜之色。
华清年见此,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不知道裴明彻到韦府去时,究竟发生了什么,却能看出裴明彻身上的变化。
明明不过一日功夫,明明人还是那个人,但就好像是脱胎换骨了一般,让华清年这个十几年的好友都觉着陌生。
华清年说不出这究竟算是什么,甚至说不出这变化是好是坏,只是莫名觉着不安。
“其实沈姑娘中毒之事,虽与你有牵扯,但归根结底却怪不到你身上。”华清年试着开解他,“毕竟当年你也是迫于无奈,更没料到韦将军会出尔反尔”
裴明彻执着酒杯,漫不经心道“有些话,旁人可以这么想,但我若也趁势认了,便是自欺欺人,再卑劣不过。”
华清年瞪眼看着裴明彻“你何必要将错处都揽到自己身上”
“是我软弱无能,才有今日。”裴明彻平静地说,“你不必替我找借口。”
软弱无能,只怕没几个人能将这词同裴明彻联系起来,可他却毫不留情地拿这话来评价自己
华清年忍不住又叹了口气,总算是想明白这其中的干系。
若是没猜错的话,他这位对储君之位没什么执念的好友,怕是要动真来争了。
夜间凉风渐起,吹散了白日的热气,明月高悬,映着人间悲喜。
沈琼醉得厉害,回家之后甚至都没顾得上沐浴,就直接睡了过去,日上三竿方才醒来,头还隐隐作痛。
云姑后悔道“我昨日还是该拦着你的。”
“不妨事,”沈琼摆了摆手,掀开被子站起身来,“帮我梳妆,我想去将军府走一趟。”
她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江云晴,想了想后,又嘱咐云姑道“顺道备个礼,将库房里那人参添上,给恒大将军送去。”
虽说将军府不缺珍贵药材,可于情于理,既然知道恒伯宁受伤,便没有空手上门的道理。更何况,沈琼还想旁敲侧击地提醒一下,以免恒伯宁将先前的承诺给忘了。
“说起来,姑娘你那夜一定要恒将军允你一个承诺,可是想要留着帮江姑娘”桃酥那时没能反应过来,回来后想了想,倒是猜到了沈琼的意图。
“是啊,”沈琼也没遮掩,直截了当道,“虽说晴姐已经决定离开,可谁知道恒二届时会不会同意我总是要留个退路,以防万一。”
若恒二能知情识趣一点,那皆大欢喜;若他不肯放人,沈琼便准备拿这承诺,来让恒伯宁帮忙“劝一劝”。
云姑替她梳着长发,轻轻地点了下额头“亏你怎么想出来的。”
沈琼笑而不语。
沈家的礼单送来时,陈嬷嬷扫了眼,犹豫了片刻后,如实回禀了恒伯宁。
自打恒伯宁病倒的消息传出去后,不乏打着各种主意送礼来的,但那都是在他刚病倒之时。如今他的伤已经好转,下地走路不成问题,这时候送人参过来,可谓是黄花菜都凉了,着实看不出半点诚意来。
恒伯宁是从不过问这些庶务的,但如今却特地看了眼礼单,问道“她人呢”
“到西苑绿漪阁去了。”陈嬷嬷解释道,“沈姑娘应当是来探望江姨娘,顺道送了份礼”
恒伯宁自是能看出沈琼的敷衍,将礼单随手放在一旁“我看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八成是想提醒我一声,别忘了当日的承诺罢了。”
陈嬷嬷奇道“什么承诺”
恒伯宁三言两句将那日的事情讲了,而后嗤笑道“她不肯说,但也不难猜,左不过就是与绿漪阁相关的事。”
毕竟从头到尾,沈琼在乎的也就只有这么一件事了。
陈嬷嬷打量着恒伯宁的神色,思来想去,终归还是忍不住旁敲侧击地提醒了句“前几日老夫人又提起,说想要为您续弦,好歹有个知冷知热的人照顾。”
恒伯宁看了陈嬷嬷一眼,并未答言。
陈嬷嬷掂量着,又硬着头皮道“咱们这样的人家,哪怕是续弦,必定也是要找世家闺秀才说得过去。您可有中意之人”
陈嬷嬷这么大年纪不是白活的,打从一开始,就看出自家主子对沈琼的态度不同。如今眼见着愈发不对劲,少不得是要提醒几句的。
沈琼很讨人喜欢,尤其是男人,她是真有些担心恒伯宁会陷进去出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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