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4章
华家老爷子不愧是当代圣手, 预测得很准。
这药用了没多久, 九月初某日, 沈琼迷迷糊糊地醒来时, 忽然就能见着光了。虽说看得模模糊糊, 只是勉强能辨别出些光亮与颜色, 但总算不再是两眼一抹黑的状态了。
沈琼就那么呆坐在那里,似是傻了一样。
等到回过神来时,只觉得脸上发凉, 抬手一抹,竟是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
桃酥一进门见着她这模样,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出了什么意外,连忙上前去问。
谁知沈琼却又笑了起来, 她抬起手来, 眯着眼细细打量着, 眼尾泛红, 可谓是风情万种。
“姑娘,你,你能看见了”桃酥猛地醒悟过来, 连忙出门去寻云姑。
云姑立即放下手头的话,从厨房赶了过来, 见此, 也落下泪来, 将沈琼抱在了怀中“总算是好了”
“不哭了, ”沈琼倒是很快就缓了过来,轻轻地拍着云姑的背,“这是好事呀。”
云姑点点头,也抬手抹去了脸颊上的泪“我知道,我就是高兴。”
自这日起,沈琼的眼渐渐好起来,只是因着先前眼疾太久的缘故,所以仍旧见不得强光,出门时总是得戴着幕篱,又或是以白纱遮着才行。
华老爷子听闻她病情有起色之后,特地又来复诊,最后下了定论“不出月余,姑娘这病便能彻底好起来。”
沈琼正儿八经地行了一礼,向华老爷子道了声谢。
她倒是也想知道这病究竟由何而来,只是才略提了一句,华老爷子就以家中有事为借口,匆匆离去了。
沈琼总不好强留,只能由着他离开,心中却愈发好奇起来。
只是辈分摆在这里,华老爷子不愿提,沈琼也没法多问,只得将这疑惑压在心里,准备等改日遇着了华清年好好地问上一问。
但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华清年竟也再没来过了。
“这算是什么事儿”沈琼手中笼着几枚棋子把玩着,自言自语道,“难不成,就要这么着了”
桃酥提议道“若不然,我去请华太医来”
“那我同你打赌,他决计是不会来的,”沈琼垂眼看着桌上的棋谱,若有所思道,“除非我这病又有反复”
没等桃酥说话,她自己就又放弃了这想法,摇头笑了声“罢了,不折腾了。”
桃酥附和了句“横竖病已经好了,旁的事情也不重要。”
“走,咱们去铺子那边坐坐,”沈琼将棋子随手一扔,起身道,“看看我给阿茹准备的贺礼。”
从知晓华清年与庄茹定亲这件事后,沈琼就开始琢磨给两家的贺礼,华家那边倒是还没什么眉目,但给庄茹的贺礼却并不难想。
沈琼将自家压箱底的方子给拿了出来,令采青着人按着庄茹的喜好改了改,专程给她特制了一种胭脂,叫做“春意闹”。
此外一并备着的,还有花想容最为贵重的几种香料。
这些贺礼加到一起,也值数千两银子了,可谓是大手笔。
沈琼素来不吝惜银钱,她喜欢庄茹,便乐意耗费这许多,花钱也花得高高兴兴。倒是庄茹收到这贺礼时吃了一惊,在备嫁的间隙,抽了一日出来见沈琼,特地同她道谢。
两人约在了茶楼,因恰是阴天,日头算不得盛,沈琼便没再以纱遮掩。
她原就生得极好看,眼疾治好之后便有如画龙点睛,一双桃花眼顾盼生辉,眼波流转间煞是动人。
饶是庄茹早就知晓,可如今见着,仍旧觉着惊艳,忍不住夸赞道“沈姐姐,你可真是太好看了”
沈琼一拂衣摆,在她对面坐定了“怎么样,还喜欢我送的胭脂吗”
说起这事,庄茹连连点头“喜欢,很喜欢。”
那胭脂送来时,她便迫不及待地试过,可谓是爱不释手。
“这胭脂是我专门让人给你研制的,不会拿出来卖给旁人,”沈琼端起茶盏来,同她眨了眨眼,挑眉笑道,“只要花想容还在这京中开着,便会每月给你送新制的胭脂。”
对于姑娘家而言,这当真算得上是重礼了,再配上她这模样,庄茹抬手捂了捂心口,同沈琼开玩笑道“沈姐姐若是个男子,我说不准都要以身相许了。”
“这可不成,华太医岂不是要找我算账”沈琼饮了口茶,虚虚地点了点自己的眼,“我这病能好,多亏华太医帮忙。他是个心善性情好的,你同他定亲,我也很为你们高兴。”
庄茹脸颊微红,她不好接沈琼这话,只点了点头。
她与华清年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原本早就要结亲的,只是家中出了事,为着孝期一直耽搁到现在。华清年也一直在等着她,如今定下亲来,可谓是皆大欢喜。
两人在茶楼中闲聊着,沈琼饶有兴趣地听庄茹讲些备嫁时的趣事。
没多久,有好几位客人上楼来。这茶楼中是以竹帘为隔断,还摆着花草,故而彼此之间倒是看不清的。只是奈何那边热闹得很,在这空旷的茶楼中尤其明显,所以沈琼还是不可避免地听到了些。
“方兄,这样的大喜事,你可别想就这样把我们给打发了。”
“等到成亲时,你可得请我们到得月楼好好聚一聚。”
“方兄成了徐太傅的乘龙快婿,今后前途不可限量”
这是方清渠与他在翰林院的同僚,听话劲,像是他已经同徐月华定了亲,所以被同僚撺掇着请客庆祝。
方清渠话音里透着些无奈,含笑道“好好好,届时一定。”
“方兄先前那般糊涂,如今总算是想开了。”有人感慨了句,“徐姑娘这样的世家闺秀,岂不比那商妇好多了你先前也真是着了魔”
翰林院中同僚,或多或少都是知晓方清渠之事的,有人起了话头,便附和着感慨了起来。
方清渠沉默了片刻“她于我有恩,你们不要”
“那算哪门子的恩不过就是几两银子,大不了数倍还她就是。”先前那人又道,“方兄,你是个聪明人,怎么还掂量不清”
桃酥将此听得清清楚楚,忍不住看了沈琼一眼,沈琼倒是毫无反应,仍旧同庄茹闲聊着。但庄茹也显得有些不自在,眼神不自觉地往那边飘了下,露出些不平。
沈琼见此,笑了起来“你也知晓此事是了,你这个耳听八方的,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听过。”
庄茹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不好在沈琼面前提罢了,如今听那些人这般说,却是忍不住忿忿不平道“这群人的圣贤书怕是都读到狗肚子里了,说的什么混账话。”
“既然知道是混账话,就不必为此生气了。”沈琼点了点她的额头,起身道,“你在外边留了许久,也该回去了,走吧。”
庄茹不情不愿地哼了声,随着沈琼站起身来往外边走。
说来也是巧了,那边凑巧也有人出来,掀了帘子,方清渠抬眼间见着沈琼,不由自主站起身来,衣袖将桌上的茶盏带翻,乱作一团。
沈琼听到动静,下意识地偏过头去,视线与方清渠对了个正着。
方清渠脸上有惊愕和无措,兴许是想到方才那些话,也隐约有些难堪和懊恼,白一阵红一阵的。
他动了动脚,似乎想要追出来解释,但最终却还是没动弹。
沈琼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目光从那雅间中众人或怔然或惊艳的脸上扫过,唇角微勾,半句话都没多说,拂袖而去。
一直到沈琼的衣角消失,打着帘子的那位方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回过神来看向方清渠,忍不住问道“这,这就是那位”
方清渠虽没回答,但答案已经写在脸上了。
众人面面相觑,在背后议论旁人,还被正主撞见,再厚的脸皮怕是都没法泰然自若。
再者,他们大都也被方才惊鸿一瞥飒到,心中倒是多少能理解为何方清渠先前会为了她放弃徐家姑娘。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样的美人,只怕没几个男人能无动于衷。
原本是要来庆祝的,被这事一搅,众人你看我我看他,都尴尬起来,方清渠更是如坐针毡。他能看出来沈琼的眼疾已经彻底好转,可如今再说什么都迟了,哪怕是追上去,怕也只有难堪
等到离了茶楼后,庄茹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又小声同沈琼道“沈姐姐,你别听那些混账话,是他配不上你。”
沈琼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自然。”
庄茹打量着她的神情,忍不住抿唇笑了起来。
“回去好好备嫁吧,”沈琼摸了摸她的鬓发,柔声道,“你有一位好夫婿,将来会很幸福的。”
送走庄茹后,沈琼看了眼天色“回家吧,快要落雨了。”
她早就同方清渠断得一干二净,压根没放在心上,更不在乎他将来会娶什么人。别说他娶了徐月华,哪怕是尚公主,也同她没半点干系,听过就抛之脑后了。
又过了几日,九月下旬,沈琼终于等来了期盼已久的人。
恒仲平此番凯旋,直接带着亲兵进京,京城百姓们纷纷来看热闹,夹道迎接。恒家的风评在百姓中可谓好极,尤其恒仲平长得还不错,就更得小姑娘们的欢心了。
众人望向他的目光大都是敬仰,恒仲平四下看着,毫不吝啬地奉上笑意,可谓是春风得意。然而从西市过时,他漫不经心地一偏头,却恰好对上一道带着些嘲讽与憎恶的目光。
他同那美人打了个照面,只觉着眼熟,但一直等到离开西市,都没想起究竟是在何处见过,只得暂且放下。
“你猜,”沈琼看着远去的将士,嗤笑道,“恒仲平还认得我吗还记得,当初是怎么同我许诺,会好好照顾晴姐的吗”
桃酥难得见沈琼动怒,避而不答,只叹了口气“总算是将人给等来了。等到解决了江姑娘的事情,咱们就能回南边去了。”
“是啊,他最好是给我老老实实应下。”沈琼磨了磨牙,“若是不应的话,我就要好好同他算一算这笔账了。”
走出几步后,沈琼又忽而站定了。
桃酥连忙问道“怎么了”
“走,咱们到将军府去找晴姐。”沈琼知晓这种时候上门不大妥当,可若是不这样,她怕江云晴会心软改主意,届时就麻烦了。
虽说未必如此,但哪怕只有半点可能,她都要给掐灭了。
桃酥愣了愣,方才反应过来,快步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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