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上《旧石器考古学和古人类》,赵珞瑜有点心不在焉,想了想写了张纸条丢给隔着一个位置的时牧晴。
【晴晴,你今天好厉害。我嘴笨,只会哭。不像你敢抓老鼠吓她们。】
时牧晴看到这句话,嘴角抽了抽,心道要不是怕崩人设,我今天分分钟掰断她们的手。妈的,敢动我宝贝!
回头见赵珞瑜一脸崇拜,她压了压火,回道:【没有了。其实我也很怕。】
赵珞瑜看到这句话笑了下,回道:【至少你不怕老鼠。】
上这门课的老师叫卢旭东,他早都看见这两位宝贝疙瘩公然在他课上传纸条,见两人越传越起劲,他咳咳两声,“我说亲们,这里就咱们三个人。你们两个要是有什么话要聊,直接在课堂上说,让老师也听听?不然我觉得我被隔离了,有点小难过唉。”
时牧晴和赵珞瑜顿时尴尬起来,别的专业的学生可以逃课,她们两个不可以。
连传个纸条都会被当场逮住。
赵珞瑜干笑一声,急中生智转移话题,“卢老师,过几天我和晴晴就要跟着你和师兄纪海帆去西北参加田野发掘,您有什么想说的吗?”
时牧晴赶紧接话道:“是啊,我们好紧张。”
卢旭东促狭一笑,“紧张就对了。万一你们挖到千年老尸怎么办?万一你们撞到几千年前的孤魂野鬼,他们想跟你们聊聊天怎么办?”
时牧晴和赵珞瑜互相看了一眼,一起装死。
只有对考古不了解的人才会这么想,卢老师就爱逗她们两个玩。上次他把她们两个带到系里的收藏室,给她们介绍看着颇为瘆人的古人类头盖骨化石。收藏室的光线本就不亮堂,他讲的时候故意吸着气捏着嗓子说,跟讲鬼故事一个德行。赵珞瑜本就胆小,被吓得做了好几天噩梦。要不是她对考古有着崇高的热情,非被吓得转系不可。
卢旭东尴尬地摸了下鼻子,“当然了。我刚才说得两种情况基本不可能发生。”
时牧晴一脸黑线:绝对不可能发生好伐!
“嘱托的话我不好讲,反正你们去了就知道。做咱们这一行,就像是在荒原上独自行走,”卢旭东突然正色起来,“孤独,寂寞……”
“悠悠历史长河,我们能窥见的不过是她偶尔透出来的涟漪。我们终其一生即便有幸得见,也只能规规矩矩地记录它,甚至连多一点的揣测都不行。更可怕的是,你发现在这片荒原上走着走着,便四顾无人,没有一棵树,一片草,一朵花为你提供前行的路线。你摸索着,小心翼翼伸出脚,以为自己走得踏实,可能几十年后才发现自己早就走错了方向……”
时牧晴从卢旭东的脸上看到一抹孤寂,一闪而过,瞬间他又恢复嘴欠本色,嘿笑一声道:“你们师兄纪海帆第一次去西北下田野,挖掘期总共二十天,他感冒五天,紧接着拉肚子五天,后面十天不是被毒虫咬到过敏脸肿得比猪头大,就是把发掘出来的东西搞得乱七八糟……他连着哭了好几鼻子,我印象十分深刻!”
时牧晴瞥了一眼赵珞瑜,发现这姑娘瞪着眼睛,嘴巴微张,显然她内心世界里师兄纪海帆的形象崩塌了。
好在卢旭东摇头晃脑地又道:“当然了,纪海帆现在早都成了老手,不会跟第一次一样弱鸡……”
时弱鸡和赵弱鸡:“……”
卢旭东又瞎叨叨了一会,最后勉为其难道:“算了。卢老师还是教给你们一个三字绝招吧。”
时牧晴和赵珞瑜洗耳恭听。
卢旭东背着手踱了两步路,好似仙风道骨的业内大佬,回头来了句,“忍!忍!忍!”
时牧晴:“……”请您保持您的嘴欠人设五十年不动摇哦。
赵珞瑜:“……”我先忍不了您怎么办?
*
下了课回到宿舍,黎樱和何乐乐都不在,那只小白鼠像是被抽了魂魄似的卧在角落里一动不动。
时牧晴瞧着那棵被黎樱暂时用502胶水粘住的合欢树就满腔怒火。刚把眼睛瞪过去,那棵树立马歪了头,再次折弯了腰。
时牧晴扑过去把树扶起来,手一松,树干又弯下去。
她不死心,又翻箱倒柜找了胶带、胶布、胶水各种能用来粘东西的物件全往上招呼,结果全然无效。
合欢树耷拉着脑袋像是在嘲笑她似的。
原想着合欢树上连理枝,现在却成了合欢树下断肠魂。
时牧晴气得鼻孔冒烟,“我就不信搞不定你!”
她小心翼翼用一根线把合欢树给拉直,然后用图钉把线稳稳扎在草坪上,刚没高兴三秒……线断了。
赵珞瑜不敢打扰她,默默掏出笔记本开始罗列一个月后前往西北实习的准备工作。
她郑重写下第一条:每天跑三千米,锻炼身体,争取不感冒不发烧。
第二条:准备好息斯敏等防过敏的药,千万不能像师兄一样肿得跟猪头似的。
第三条:任何时候都不能哭!不然自己会成为卢老师口中的丢人素材,被他当做警示师弟师妹们的案例。
那边时牧晴长叹一口气,一脸哀怨地把脸贴在桌面上,两只眼睛直盯盯地看着怎么都拯救不起来的合欢树,然后一直盯到了晚上九点。
赵珞瑜看不下去,刚想哄她两句,这时她的手机滴了一声,低头一看是魏溪发来一条微信。
魏溪是她老乡,恰好跟罗淮一个宿舍。对方似乎对她有意思,时不时发微信跟她聊东聊西,然而一直绕圈圈从未表白过。
赵珞瑜本不想理他,忽然想起来他和罗淮一个宿舍,赶紧把今天宿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十分钟后,罗淮出现在了宿舍楼下。
时牧晴接到电话,瞬间神魂归位,冲了下去。
赵珞瑜对此叹为观止。
时牧晴看见罗淮的背影,当即心花怒放,冲过去直接从后搂住某人的细腰,嘟囔道:“你是不是一会见不到我就想我?你这样会宠坏我的。”
罗淮垂眸笑了一声,把她的双手分开,转过身,再把她的双手箍在腰上,“我只能呆五分钟,等会还要回去忙。”
时牧晴哦了一声,仰头看着他笑。
罗淮伸出手揉了揉她的额头,从口袋里拿出一棵小巧可爱的合欢树,递给她。
时牧晴快速眨了眨眼睛,“你怎么知道?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你送我的礼物。”
罗淮把合欢树递到她手心里,敲了下她的脑袋,“被人欺负了还不敢吭声!你是不是把我这个男朋友当空气?”
“这棵是我之前多做的,刚好用上。你插、到草坪上就行,”罗淮叮嘱道:“好好睡觉,不许东想西想。”
时牧晴知道定是赵珞瑜说出去的。她有个老乡跟罗淮一个宿舍。
罗淮说完话就走了,时牧晴回到宿舍,赵珞瑜戴着发箍正在洗脸,瞥见她宝贝似的把一棵完整无缺的合欢树插到草坪上,笑道:“好啦。今晚你可以睡个安稳觉。”
说完,她发现时牧晴脸色不太好,赶紧问:“怎么了?”
时牧晴轻轻吐了口气,“我在想,我在罗淮眼里是不是有点太柔弱了?”
赵珞瑜不明所以,“柔弱?没有吧。他是没见过你今天跟黎樱她们两个撕逼的样子。一点都不柔弱!”
时牧晴一听,心道幸好今天赵珞瑜跟魏溪只讲了事情经过,没讲她如何收拾对方的过程。不然她在罗淮眼中的形象全毁了。
看着赵珞瑜怀疑的眼神,时牧晴干笑一声,“我今天是超常发挥。平时我真的很柔弱。”
赵珞瑜笑了起来,然后奇怪道:“你说她们两个到现在都没回来,我们要不要留门啊。”
结果第二天一早,两人起床看见对面的床铺是空的。
小白鼠饿得唧唧叫,赵珞瑜没办法只能给它喂了点食物。
谁知道上午下课回到宿舍午休,发现两人的床铺直接空了。好似走得很着急,地上掉了很多零碎垃圾也没收拾。最关键的是小白鼠她们忘记拿走了。
时牧晴和赵珞瑜不知道这两人搞什么鬼,四目相对,一脸懵。
喂了小白鼠三天,终于在校园里的某条路上碰见了黎樱和何乐乐。
两人见到时牧晴和赵珞瑜先是一惊,立马想绕道走,结果赵珞瑜着急把小白鼠还回去,赶紧拉着时牧晴的手过去堵住她们。
“你们是不是把什么忘在宿舍?”赵珞瑜提醒道。
黎樱冷道:“什么?”
何乐乐拉着黎樱的手,小声说:“走了。不能跟她们讲话的!”
时牧晴:“???”
赵珞瑜:“何乐乐,你不要你的小白鼠了?”
何乐乐一愣,一脸不在乎地摆手,“不要了。不要了。随你们处置。”
赵珞瑜喂了三天小白鼠,喂出了感情,有点生气道:“小白鼠不是东西,不能随意处置。你不爱它,你养它做什么。你这是犯了遗弃罪!”
时牧晴忍不住想夸赞一声,难得赵珞瑜能义正言辞地说这么长的话,何乐乐这是碰到了她的底线。
何乐乐争辩道:“我没有遗弃它,它是老鼠,丢到下水道都能活。”
黎樱从刚才眼睛都一直死死盯着时牧晴,像是忍了很久,终于受不了何乐乐的叽叽歪歪,一把把她拽到一边,怼到时牧晴的面前,冷笑道:“时牧晴你也太假了吧。装无辜,装天真,装可爱。”
时牧晴嘤嘤跺脚,“被你看出来了。真是不好意思。”
黎樱:“……你拿到我的把柄,把我从宿舍逼走,这是你的本事。我们认输行不行?为什么还要跑来羞辱我们!”
时牧晴和赵珞瑜面面相觑,齐齐问了一句,“什么把柄?”
黎樱两眼泛红,“我家里是很穷,我想往上爬,这是人之常情,这不是罪!”
时牧晴一脸懵,“穷?”
虽然黎樱太爱显摆她那几个大大logo的包,在时牧晴眼里这种炫富行为确实十分低级。可她既然能背得起,那总也说明家庭情况不差。难道全是假的??
黎樱亲耳从时牧晴嘴里说出一个穷字,被刺激地当场飙泪,“你要是想告诉我男朋友我是假白富美,你尽管去。我不怕。”
赵珞瑜同样懵,“晴晴,你认识她男朋友?”
时牧晴摇头,“我哪能认识?”
这话被黎樱解读成:我压根都不愿意认识她男朋友。
黎樱觉得又被深深羞辱了一番。那天晚上她和何乐乐在路上狂骂时牧晴和赵珞瑜,突然对面走过来一个帅气男生。赵珞瑜定神一看,是建筑系的于赞。建筑系的双男神,除了罗淮就是于赞。两人的唯一区别是罗淮穷,于赞富。
黎樱之前试图追他,没成功,后来交了现在的男朋友。虽然样貌和家世都差点,但好歹比罗淮有钱。
于赞走过来,笑嘻嘻地拦着她们两个,然后说了让她终身难忘的一段话:“黎樱,你男朋友知不知道你父母不是你对外宣称的企业高管?你家没有住在高档别墅而是某个破旧小区?你背的包,戴的首饰全是冒牌货?穷没什么,好好努力变得成人上人才是真本事。装白富美钓凯子,像你这种人我见得多了。”
黎樱死都不会忘记当时自己的手哆嗦的有多厉害,她被人脱了精光,看透了底。
于赞转脸又对何乐乐说:“你的小白鼠是怎么来的?从实验室偷的吧?你前前后后偷了不少只吧!你妈没见教过你偷东西犯法?”
何乐乐当时吓得半死,苦苦哀求于赞不要揭发她。
于赞一脸鄙夷地看着她们两个,“赶紧从宿舍搬走。不然全给你们抖搂出来。”
所以,当晚她和黎樱连夜滚去酒店住,第二天趁宿舍没人把东西全部搬走。何乐乐现在看见小白鼠就有阴影,哪敢还拎在手里,索性丢宿舍给时牧晴和赵珞瑜添堵。
她冷笑一声,“没想到于赞愿意为你出头!”
时牧晴脸色一沉,“于赞?”
这人她认识,跟罗淮同专业。但她和于赞总共没说过几句话。
何乐乐拽着黎樱的胳膊,“樱樱,你少说点。咱们赶紧走吧。”
黎樱说完倒是爽快,可想到于赞发狠的眼神还是怕了。她瞪了时牧晴一眼,麻溜地跟着何乐乐跑了。
赵珞瑜唉了半天都没把人叫回来,“十四夜可怎么办?难不成一直让我养着?”
十四夜是赵珞瑜给小白鼠起的名字。
她叹口气,“我就是把十四夜还给何乐乐,怕它也活不过下星期。算了,我给它养老送终吧。”
她嘀咕着回头看见时牧晴一脸凝重。
“怎么?你觉得是于赞在帮我们?”
“应该不是。于赞没道理帮我们。”时牧晴道:“可能黎樱平时太嚣张,惹到了什么人。她误以为是我们在整她。”
赵珞瑜点点头,“有道理。”
*
某处酒吧。
于赞呼朋唤友,闹得正欢。
他不忘给今晚PARTY的金主打电话,“小罗罗,你真的不来?”
罗淮清冷的声音传过来,“不去。学习。”
于赞哈哈笑起来,“来嘛来嘛。把你女朋友叫过来一起玩。”
罗淮:“再见。”
于赞:“好好好。不来就不来。但你做好事不留名,让我出面当坏人,我感觉和我做人的原则不符。今晚我要好好宰你一顿。”
罗淮:“你是人吗?哪来的做人原则。”
于赞啧了一声,罗淮把手机挂了。
“这小子!”于赞咻的站起来,从口袋掏出黑金卡,“来来来,今晚刷不爆这张卡,我于赞两个字倒着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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