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锦面色阴沉的看向狐不归。
狐不归亦冷然看向他。
木锦问“什么时候全想起来的”
狐不归指指神殿, 道“你带我来这里以后。”
木锦笑了笑“轻轻, 你长大了。”
狐不归冷笑“不像从前那么好骗是么”
木锦道“那是自然, 还是那时候可爱。”
狐不归却全然不受他刺激,只道“让我来理一理。”
木锦笑着望她。
“从阿卿开始,到现在结束, 全是你一手操纵,血菩提也不过是你的手下组织。”
“那些木轻轻复活的谣言, 包括出现的幻象,都是你做的吧”
“就为了将我逼上绝路, 不得不跟你走。”
“是不是凤云莱也帮忙了毕竟我这一路走来,她是最熟悉的, 如果真有人向联盟汇报我的踪迹,没人比她更清楚。”
“那么, 我在想, 你是谁呢”
“鬼面和黑蝶没有带给我熟悉感,但又分明在做跟你相同的事儿,那就是你的手下。”
“你是木锦,第二纪元末就存在了,活到如今, 势力定然不小,实力也不可小觑。”
“能搞出这么大一桩事, 不可能是个籍籍无名之辈。”
“毕竟, 这么强的你, 藏起来不方便动作, 也更加可疑,更会引起注意。”
“与其如此,不如活在所有人的眼前。”
“我认真想来,凤家老祖天天教导阿卿,万万不可能,苍唐老祖救死扶伤,也不可能,叶寒山手段粗鲁,品味奇差,脑子愚笨,也不可能。”
“那是谁,心思缜密,势力庞大,远在天边,又近在眼前呢”
“又是谁,能搜集到全天下的信息,找到那些隐在俗世中,活在泥潭里,又拼命向上爬的人呢”
“你觉得是谁呢”
“温前辈。”
木锦一怔,随后不可抑制的笑出声来。
他的面容一时间变得模糊,随后渐渐转为清晰,那张夺魄勾魂的脸,正是云烟客栈的大掌柜。
温十安。
狐不归沉声道“果然是你。”
温十安慵懒的笑笑,道“除了我,这天下间谁有这份本事靠那几个蠢货么”
狐不归问“那池暝”
温十安道“那小子是真心喜欢你,不过是个废物,叫他及时报告你的行踪,却总是给我添乱,关到芥子空间反省去了。”
狐不归心头一松,池暝没事还好。
温十安道“轻轻,同我一道不好么那些蠢货只会拖累你,你只要进入这古树之中,我就可以带你一同飞升,我们一起去更广阔的地方看看,不好么”
狐不归“不好。”
温十安眸中闪过愠色。
狐不归道“你不过是要我的灵力罢了,说的那么冠冕堂皇。”
她看了他片刻,忽而笑了,道“当年,至净至纯是我,至爱至恨是我,如今,坚韧是我,不屈是我,神魂之力亦是我。”
“怎么,木锦,这么多年过去,还是非我不可么”
温十安一愣,轻叹道“是啊,非你不可。”
狐不归却道“可我却不想同你有丝毫纠缠。”
温十安一怔,眉宇之中凝出黑色戾气,他道“轻轻,你说了算么”
说罢,抬手向她抓来。
狐不归不过元婴,又灵气枯竭,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她急忙后退,却还是被他轻易扣住了肩膀。
他顺势扼住她的咽喉,在她耳边轻语。
同那时候一样温柔似水。
“轻轻,我带你出去。”
狐不归瞳孔一缩,本能的挣扎起来,却在他狂暴的灵压下无所是从。
他轻笑着,带着她往神殿的大门走去。
狐不归反抗不了,被他一点一点的拉到边缘。
神殿大门豁然洞开,天地间的微芒从洞开的门缝中涌进,成一片阴沉暗色。
凌冽的风掠过她的脸庞,吹动着她的发丝和长裙。
她睁开眼,望见一片惨然绝境。
脚下是枯骨遍地的绝望之城,漆黑古树已成参天之势,笼下一片地狱之色。
黑压压的人群聚集在下方,群情激昂,挥舞着手中最后的法器。
有人流泪有人死亡,有人跌倒有人爬起。
泥潭枯骨,血满长空。
她听见一阵嘈杂之音,同那日没什么区别。
“她果然就是木轻轻,那个女人真的来报仇了。”
“她害死那么多人还不够,居然还敢再次出现。”
“杀了她。”
“为什么会有这么恶毒的女人。”
“让她灰飞烟灭,再也无法复活。”
那些憎恨的话语如淬毒之刃,将她刺的千疮百孔。
男人站在她身侧,已经恢复了木锦本来的面孔。
“如何,你这般努力,又与上次有何区别还不是落了个万人憎恨的下场”
“再次被推上断头台,这滋味如何”
狐不归站在高处,望向众人。
有人奋力高呼,要将她碎尸万段,有人捏着长剑,拼命朝她掷来。
同那日没有丝毫分别。
果然还是一样么
她苦笑着闭上眼。
就这这时,人群中响起一声清冷长喝。
“苍梧。”
一柄白骨长刀猝然出世,少女龙角白裙,桀骜飒爽,一刀用力斩下,将那群喊叫的人吓个半死。
她潇洒的将长刀扛上肩,骂骂咧咧的道“你们瞎了么看不见上面那人”
“那是我姐妹狐不归,要木轻轻真是她,那几百年前那事儿,就是个冤案,谁再叽叽歪歪,我砍死他。”
一群人敢怒不敢言,纷纷怒目而视。
太虚门的长老站出来,不悦的道“你这小辈怎可胡来,既然狐不归是木轻轻,这次的事儿证据确凿,就是她做的,我们讨伐她,又有”
另一柄白骨长刀倏然亮起锋芒,毫不犹豫的朝太虚门长老劈来,来势汹汹,锐不可挡,太虚门长老吓了一跳,立刻后退。
少年剑眉星目,左耳上的龙形黑曜石一闪而过,他裂开嘴角,长刀遥指。
“不好意思,我们乌月宗不信。”
太虚门长老一恼,道“你们不过两个小辈,怎可”
姬星和冷笑道“小辈不好意思,旁边这位是我家大师姐,继承了先祖血脉,如今我们全宗上下,可是她说了算。”
姬若遥长发一甩,眯着眼道“不错,我们乌月宗不信,也不许你信,你若要再敢胡说,就杀了你。”
太虚门长老没想到被这两个小辈顶撞,气的脸都红了,可他却当真不敢惹,从前这两个孩子不过筑基,可眼下却已经结婴成功,再加上继承穷奇血脉,早已今非昔比,事到如今,连他也不是对手。
凤云莱瞧见太虚门长老被压制,心头冷笑,这两个蠢笨的穷奇还不知道自己惹到了谁,不知天高地厚。
太虚门长老早就投靠了那人,而那人,可不是一般的强。
她仰脸看向狐不归,又望向她身边的人,温十安,也就是木锦,心里一阵恐惧。
这人前些日子找到她,在他出现的一瞬,她的系统面板便疯狂的发出警报音。
他笑眯眯的自报家门。
她吓得跌坐在地上,亲眼瞧见一开始自己面板上最深的,宛若地狱一般的深沉的红色血条,逐渐显露出了真名。
木锦,进度5。
从刚开始拥有这个系统,她就一直对最下方两条红黑色的血条耿耿于怀,现在终于显露出了其中一人,只剩一条尚盖在迷雾之中。
后来她便毫不费力的追随了木锦,听从他的命令,散布关于木轻轻的谣言,幻化成她的样子,在人前招摇,最后向联盟报告了狐不归一系列跟古树有关联的行踪。
最终引发了这样的局面。
木锦是她一定会追随的人,没人知道他有多强大,有多狠。
她定了定神,一定要在这里解决狐不归,她便轻咳一声,刚要说话。
一道凌厉的目光扫了过来。
她心口一跳,不由自主的流下冷汗,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年轻的掌权人缓慢优雅的走到最前方,黑金凰火凝成的衣衫威压极甚。
他轻描淡写的扫她一眼,她立刻意识到,只要自己敢开口,他绝对会立刻解决自己。
当年懦弱失忆总是被欺凌的少年终于长成了这副模样,他站上了顶端,所有人都要仰望。
少年凤眸微凉,语气低沉。
“我临阳凤家不信。”
他仰脸看着上方的女孩儿,露出笑容。
“因为,那是我大哥啊。”
两个俊朗优雅的少年手持水龙唐刀,一曰“红尘”,一曰“悲欢”。
“我龙州卫家不信。”
一个锦衣华服的小公子,一副纨绔模样,他牢记舔字诀,一边嫌恶的推开挤在身边的难民,叫他们别碍着他呼吸,一边举手表态。
“我锦州姜家也不信,小仙女嫉恶如仇,怎么会干这种事。”
“姐,你看我表现好么”
柳长笙轻弹自己的长剑,笑着道“不归是与我听过曲的交情,我们无极剑宗不信。”
无闻抱着无知,给小和尚灌奶,小和尚呛的眼泪横飞,却还支支吾吾的喊道“我们无相寺也不信。”
就在这时,无数人从远处乘飞舟落下,冲进了人群之中。
张西媛同林隐之走在最前。
张西媛笑道“我们归城的百姓也不信。”
不远处跟过来的江映南同江呈安,带着曾被狐不归在血菩提解救的众人,也跟着帮腔。
“小仙女,我马上就来救你,我有一个十五年计划,你等我,我马上就展开第一步。”
底下的呼声此起彼伏,狐不归一瞬间热泪盈眶。
他们义无反顾的相信自己,在这种情况下站在了自己这边。
好像不知不觉,就拥有了这么多的同伴。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好像是那个寻常的午后,她看着一旁小憩的男人,问“大师兄,我出去历练一番,好不好呀”
男人摸了摸她的脑袋,目光温暖。
“好。”
她便欢天喜地背着包袱,出了宗门。
几位师兄哭做一团。
大师兄坚强的站在门前,红着眼送了她第一句话。
“不亲眼看看这世间,怎算活过这一生”
她冲他挥挥手,转身离去的时候,他送了她第二句话。
“如果累了,倦了,就叫我的名字,师兄一直在。”
眼泪再度决堤。
她身边的木锦没想到会有这个变故,一时恨的牙痒痒,低声问“你究竟是如何想起全部记忆的我明明封印的很好,按理,你也不可能有警惕之心,我先前在废土城丢下的诱饵,足够你回忆起我对你的好,你应该会受回忆驱使,对我言听计从才对,究竟是”
狐不归哭着哭着笑了,她道“哦,因为我家大师兄,一直在身体力行的告诉我,嘴硬不会有好下场。”
木锦拧眉“什么”
狐不归道“我家大师兄,从始至终,都在告诉我,不要嘴硬,任何事情,不明白不舒服,都要第一时间告诉他。”
木锦“”
狐不归道“所以,我第一次在废土城被幻象影响,看见小时候自己和你的事情,我就告诉了大师兄,我师兄便给了我一枚护心符。”
木锦“”
狐不归继续道“我家大师兄说,想做什么就去做,如果害怕了,退缩了,就站在原地,师兄会接你回去。”
木锦越听脸色越难看,道“我倒要看看,他拿什么逞强。”
木锦说话间,神殿中心的古树骤然喷出一股股浓郁的灵气,神殿下方的古树得到召唤,亦从枝叶尖端喷出绵长的灵气,最终汇聚成一条灵气之河,往木锦身上灌注而去。
他的修为眼看便猛烈攀升起来,原本停驻在大乘初期的修为不再压制,飞快的往大乘中期挺、进,很快破境,又一路往后期狂奔,转眼间后期也已突破,眼看到了大乘后期大圆满,只差一丝儿便到飞升之境,却最终没有突破,停在了要破不破的边缘。
木锦周身的灵压暴、乱又恐怖。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这等修为,又有何人可以制止
凤云莱露出笑意,不愧是最强的男人,狐不归这下可是死定了,即便下首这些人为她撑腰,也不可能敌过木锦。
这一次,终于结束了吧
就在这时,一声苍蓝色的巨鲲发出了混沌的吼声,一时间云层翻滚,宛若深海。
随后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四人懒洋洋的坐在巨鲲之上,出现在了神殿对面。
四个男人或站或立,个个俊朗潇洒,坦然自若。
“这几个谁啊”
“不就是狐不归的废柴师兄嘛”
“这种时候还逞什么威风”
“是上去送死的么”
凤云莱不屑一顾,就这几个废柴,能做什么
有人清清冷冷的立着,指着上面的几位,朗声同自家徒弟介绍。
“阿卿,我同你仔细说说。”
“那个眼眸深蓝,哭的眼泪汪汪,一直说都怪我都怪我的,是四海唯一的那条龙,御冬。”
“那个看着洒脱,其实紧张的要死,生怕崽崽吃亏,长剑都快捏碎的,是灵修六宗的男神,三清宗的师祖,四荒。”
“那个慵懒冷漠,握着长笛,一直试图吹奏“我最亲爱的小师妹”,却被其他三人阻止的,是心魔的天敌,天下修士都争相巴结的祖宗,初尧。”
“那个哭的几乎背过气去其余三个嫌丢脸,勉为其难上去哄的,是那个成为传说,活在每个人心中或是噩梦里的红衣魔尊,黎白。”
整个修真界都安静了。
所有人目光惊骇的看向巨鲲。
没有人能说出一句话。
巨鲲上,三人不耐烦的道“快别哭了,孩子看着呢,你丢不丢人。”
黎白泣不成声,好不容易擦干眼泪,他看向高台之上的少女,朝她伸出手。
数十年如一日的温柔。
“崽崽,回家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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