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9班毫无悬念地获得第一名。
比赛结束后,9班的学生立刻把三名参赛队员团团围住。
顾正宇给三个队员分别递了一瓶纯净水,喜形于色:“非常好!辛苦了!”
站在他旁边的余清璇一脸愤慨:“太不公平了,8班那个词多容易猜啊!牡丹——直接说‘花’和‘国色天香’就行了,连第三个词都不用。”
“就是。8班那朵牡丹真的太容易了!”顾正宇也赞同,“为什么我们那个词会那么难?”
黎墨也附和道:“我也觉得相比之下,‘麦芽糖’出得有点偏。”
姬菲迎拧开纯净水的盖子,“你们不知道我刚才有多紧张,超怕我猜错!”
“答不出来还有附加赛,我们不会输的。”程释语调冷静。
顾正宇兴冲冲地接了一句:“而且你已经猜出来了。”
“对啊!”曹芝琪一脸不可思议,“姬菲迎,你怎么想到麦芽糖的?”
姬菲迎喝了一口水,“你们不用猜吧?在下面不是直接就可以看到后面的字吗?”
“可是还没教过,很不好猜。”曹芝琪虽然各科成绩都很优秀,但是对于没学过的内容也完全没辙。
程释看了姬菲迎一眼,“是挺不好猜的。”
姬菲迎放松下来之后,什么都不在乎了,语调也变得轻快:“用脑子想的。”
“麦芽糖”这个词确实不好猜。她绞尽脑汁思索“杂志”这个提示语,在电光火石的一刻,突然想到一个人——顾正宇。
顾正宇常看的某本杂志中含有“麦芽糖”其中一个字。有一天中午姬菲迎在教室闲着没事干,心血来潮地从顾正宇那里借了那本杂志来看,其中某篇文章的结局看不懂,后来她特意拿去问顾正宇,当时快要上课了,程释也在教室里,就坐在旁边。
但是她不能肯定自己想的跟程释是否一致,所以说出来的时候也没什么底。
阮承浩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对姬菲迎说:“我们在下面都怕你猜不出来。”
姬菲迎立刻问:“为什么?”太侮辱她的智商了。
“麦芽糖那一章还没教,而且程释给的词语里面两个都是化学专有名词,所以我们有点担心。”阮承浩把刚才在观众席上跟顾正宇和余清璇讨论的内容原封不动地搬出来。
“她知道的。高一生物也提过单糖和二糖。”程释声音平淡,语气肯定。
“就是!”
姬菲迎冲程释用力地点点头,瞪了阮承浩一眼:“你当我生物白学的啊?生命的物质基础那一章就有说麦芽糖是还原性二糖。”
这个知识点是她刚才站在台上穷尽所能搜索大脑得到的结果,加上平时看科普杂志的印象,回忆起几种糖类的相关介绍,也是在刚才她觉得自己上Z中以来在阅览室的光阴没有白费。
“那个你竟然还记得?太猛了,佩服佩服!”阮承浩佩服不已。
顾正宇也说:“姬菲迎,你还记得那个啊?”
确实在高一的生物书上册里有提到麦芽糖是还原性二糖,但只是在一张表格里列了出来,学生如果不用心看的话很难注意到那些信息。所以程释用的字眼是“提过”。
“可是为什么不想三个让人一听就知道是‘麦芽糖’的大众化词语?那样就让姬菲迎更方便理解了,也比较容易猜出来。”曹芝琪建议道。
“一时想不到别的词语。”程释淡声解释。
阮承浩将目光转向姬菲迎,戏谑地说:“不过我在想,姬菲迎,即使程释跟你说碳十二氢二十二氧十一的话你也未必会懂。”
“是麦芽糖的分子式吗?”姬菲迎花了两秒才在脑海里拼凑出他口中的分子式——C12H22O11。
黎墨点头:“对,有机化学后面会学。不过麦芽糖有同分异构体,说分子式其实也没什么用。”
“还没教啊?那个我确实不懂。”姬菲迎老实承认。化学从来不是她的强项,她也很少在上面下苦功夫。
“所以你这个试管杀手要好好学化学啊!”顾正宇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语气戏谑十足。
从第二个学期开始,年级的数学竞赛培训就改到了星期六早上进行。
全省中学生信息学联赛定于四月中旬举行,姬菲迎星期天早上还要回学校参加竞赛培训,算下来两天的周末只有一天的时间可以自由支配。而再过两个星期年级就要举行期中考了。
在这种情况下,姬菲迎开始感觉到压力和时间不够用。
如果是在以前的班级,只要平时认真听课和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周末两天也不用花很多时间在学习上。但是在9班就完全不同,周围每个同学不仅底子好而且都很用功,再加上高二的课程本就比高一难,而实验班的作业向来难度大,不花些时间和心思做作业就无法将知识完全吸收。
星期六早上照例是年级的数学培训。
姬菲迎昨天晚上一直对着电脑编程序,一直到十一点半才关电脑睡觉。今天早上起床后有点精神不济,第一节培训课后,她就趴到桌子上昏昏欲睡。
一旁的顾正宇见她似乎很困,忍不住问:“姬菲迎,你至于这么困吗?”倒是很少看到活力四射的她这么精神不济的样子。
姬菲迎坐起来眨了眨眼睛,“班长,我昨晚差不多十二点才睡觉。”她已经连续几天没有好好睡觉了。
“你干嘛去了?”
“玩电脑,编程。”
顾正宇一听是自己完全不懂的领域,对她投以佩服的目光。
姬菲迎觉得再这样坐下去自己早晚会睡着,站起来走出数学厅后门,打算去洗手间洗一下脸。
乍然出来,有点不适应室外的亮度。
夏日的朝阳活力无限,源源不绝地散发着热力与温暖,东方的天空漂浮着大朵大朵的白云,有风从走廊拐角吹进来,十分清爽惬意。
一个男生站在走廊拐角,望着不远处的操场,衬衫的一片衣角迎风而动,刮出清晰的线条。
他所在的位置就在数学厅后门几米远的地方,那身黑白分明的穿着却仿佛能拉长空间距离感,一眼看过去,颀长的侧影似是融入了走廊深处,又仿佛是光影效果极好的剪影,安静无声。
程释转身正好对上她的视线,黝黑清湛的目光沉静地看着她。
繁盛茂密的阳光经过折射落入科技楼,光线略微变得疏浅,柔和了他身上那种冷漠疏离的气息。他身后映着一片蓝天白云,与他那身穿着的色调契合到一起,融合成一幅宁静悠长的画面。
大约是他身上散发的那种干净清爽的气息驱散了她的倦意,姬菲迎索性走过去站到他身旁。
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一起。
从这里可以清楚看到Z中的足球场,绿草茵茵长势繁盛,球场周围的喷水器在往草地上洒水,透明的水流在半空中甩出一道道弧形水柱,纷飞的水珠在阳光反射着耀眼的光芒,视线往上移,是蔚蓝的天空和飘渺的白云。
过了一会,姬菲迎目光望着足球场,开口道:“程释,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说。”程释将目光从远处收回来,落在她的脸上。
姬菲迎想了想,侧头迎上他的视线,问:“你们现在是不是还有物理竞赛的培训?”
“对,周二、周四和周日。”
“哦。”姬菲迎点点头,不再说话。
想一想,他从高一开始参加数理化各科竞赛,两年一直这么过来,从来没有周末可言。跟他比起来,她现在的情况根本不算什么。
这么一想,整个人忽然一下子轻松了很多。
程释也不问她为什么突然问他这种问题,转头看了她一眼,她正专心地望着足球场。
之前还很疲惫的样子,现在一下子又有了精神。
大约已经迷惑完了。
比赛日期渐近,姬菲迎每天午休都去图书馆做题,下午放学就跟姚家俊一起到机房上机,一直到六点半才回家。
倒不是说非常想拿奖,但是一直参加培训,接近一年的时间都在为这次比赛做准备,就像燃烧了一部分的青春,不想留下任何遗憾。
这个星期天早上进行了最后一次赛前培训,培训结束后计算机老师叫住姬菲迎和姚家俊说了很多话:“……下个星期就比赛了,现在所有学生里就你们两个最有希望,你们好好准备,争取拿个一等奖回来,看看能不能入选暑假的省队。”
走出科技楼时,已经过了十一点半。
体育馆里有几个学生在打篮球和羽毛球,大概是住在附近的学生周末特意回学校打球,拍球的砰砰声与击打羽毛球的唰唰声此起彼伏,响彻整个体育馆。
姬菲迎和姚家俊相视一笑,都生出一种从枯燥无味的上机题完全释放压力的感觉。两人走过去在林荫道下的长椅坐下,饶有兴趣地观看那些学生打球。
姚家俊提议道:“哪天有空我们再一起打场球。”
“好啊!”姬菲迎求之不得,欣然应允。
看了十来分钟,两人并肩走出校园。
聊起之前的知识竞赛,姚家俊笑着说:“那天他们还在那里说,要是你还在我们班,也许我们班就能进决赛了。”知识竞赛是由学生会策划举办的,比赛当天他和学生会另外几个干部观看了整个过程。
姬菲迎不以为然地摇头:“我也没作什么贡献,只是我现在那个班的人头脑比较发达而已。”
姚家俊微微一笑,没说话。
即使到了现在,她提起9班时仍是称为“我现在那个班”,而不像其他转班的学生直接称为“我们班”。虽然这只是她无意识的行为,但是很好地照顾了旧班级同学的心理,也在无意识中怀念以前的班级和同学,不至于让他们这几个跟她交情较深的同学产生无形的距离。
为期四天的期中考结束以后,年级组织学生到外地旅游。
虽然5月的天气异常炎热,但是这丝毫不影响学生玩乐的心情,学生们上车后就闹开了。聊天的、吃零食的、听歌的、玩游戏的,各有各的精彩。
9班的女生本来就少,姬菲迎跟余清璇因为上体育课经常一起打羽毛球的缘故情谊较好,便坐到了一起。
车子启动后,后面的顾正宇拍拍姬菲迎的座椅,问道:“姬菲迎,我把窗帘拉上行不行?”
“我来吧。”
姬菲迎站起来拉窗帘,视线微转就看到他穿着一件短袖的白衬衫,Z中男生的校服。
Z中的校服有很多套,各个季节都有几款,设计也不错,不过由于今天外出旅游,绝大部分学生都没穿校服,而是穿上了自己的衣服。
顾正宇平时基本都是穿Z中那件运动T恤的校服,姬菲迎今天是第一次见他穿这件衬衫,忍不住说道:“班长,都是穿白衬衫,别人穿得那么有气质,你怎么穿得那么失败,还戴了条金属链子,搞得像个黑社会一样。”
这个别人——他旁边的程释,今天只简单地穿了一件黑色休闲T恤。
顾正宇一听,差点就暴跳起来。
这个姬菲迎,简直伶牙俐齿过头了。跟她熟起来后,她说话就越来越不客气了。
她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也不小,车上几十个学生闻言都不由自主笑起来。
阮承浩深表同情:“希腊人,我同情你!”
“顾正宇,做班长做得像你这样真是太失败了!”后面的于之月巧笑盈然。
“希腊人,你什么时候得罪姬菲迎的?”一向温文尔雅的黎墨也忍俊不禁。
就连程释也微弯起嘴角,“原来你在她心目中的形象是这样的。”
顾正宇恼极,反唇相讥道:“姬菲迎,你这个试管杀手是不是期中考化学考砸了找不到发泄的渠道所以找我出气啊?”
伸手拍拍同桌的肩膀,“余清璇,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千万不要被她带坏了!”
余清璇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半个身子倒向姬菲迎那边,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点点头。
姬菲迎跟余清璇聊天,转头看到过道一旁的阮承浩在摆弄一个MP3,扬眉道:“你换了一部MP3?”
“什么我换MP3了,我又没你要求那么高,这是黎墨的。”阮承浩说着将MP3递给她。
姬菲迎戴上耳机听了一会儿,赞道:“这个MP3音质很好啊!”
“识货!”阮承浩向她竖起大拇指,“程释那个音质也很好。”
程释正在跟顾正宇聊天,见她转过头来,两个男生停下来。
顾正宇没好气地问:“你想干嘛?”
“程释,她想听一听你的MP3。”阮承浩好人做到底,帮她说出来。
“别给她!”程释还没回答,一旁的顾正宇已经抢先开口。竟然说他像黑社会?
程释看了她一眼,从背包里摸出MP3递给她。
姬菲迎欢天喜地地接过来:“谢谢!保证不会弄坏!”
“你的保证根本就不值什么钱。”顾正宇在旁边泼冷水,决意将搅局进行到底。
姬菲迎得意洋洋地向顾正宇扬扬手中的MP3,“东西我都已经拿到手了。看你拿我怎么办。”完全就是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姬菲迎,看到你的样子,我就想起一个成语:小人得志!”顾正宇显然没打算轻易放过她。
“是吗?”姬菲迎差点气岔,一时没想到怎么反击。
“是不是,程释?”顾正宇拽了拽程释。
斗嘴竟然还请外援,姬菲迎决定鄙视班长。
程释看了她一眼,眸子掠过一道浅光,微抿起嘴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姬菲迎目光看着他,还没转过脑筋,思维跟视野停仍留在同一焦点,没想好已经脱口而出:“程释,我看着你也想到了一个成语。”
糟糕!殃及无辜,找错报复对象了。
顾正宇已经哈哈笑了出来,对程释投了一个抱歉的眼神:“不好意思,我可能前世就会乾坤大挪移这门武功。”
冲动果然是魔鬼啊!这一刻姬菲迎的心里只剩下绵绵无尽的懊恼。
而他显然知道这是一个陷阱,并没有马上接口。
姬菲迎心里稍微松了一口气。
过了两秒,他竟然微笑着看向她,目光濯亮得如同灯光照耀下的黑宝石,璀璨生辉:“什么成语?”
这人也太配合了。
姬菲迎突然不忍心说了,但是见他这么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只能闷闷地吐出四个字:“欺善怕恶。”可是连她自己也很清楚,他跟这四个字根本就扯不上一丝一毫的关系。
“你还叫‘善’?”顾正宇一脸“即使全世界的人都死光了也轮不到你”的表情。
程释并没说话,转头望向车窗外。
夏日浓密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在他脸上,在鼻子的一侧打下淡淡的阴影,使他脸部的线条无形中柔和了许多,深黑色的瞳仁里流动着清浅细碎的光。
不知道为什么,隐隐感觉到他此刻的心情似乎不错。
程释转回头,见她仍旧拿着MP3发呆,浓黑的眉毛微扬:“你不是想听吗?”
“怎么浏览曲目?”姬菲迎举起MP3。MP3在时下还属于很新潮的数码产品,而且他这部MP3设计非常独特,款式极为罕见。
程释伸手接过来,修长的手指在MP3几个键上移动,操作给她看:“按这里。这个键返回……”
傍晚六点多的时候旅游大巴准时到达宾馆。
虽然坐了一个早上的长途汽车,下午又爬过一座山,大家一点都不显得疲倦,晚饭过后,一群学生洗完澡就聚到房间里打牌,房间里两张床上都坐满了学生。
打了半个多小时的牌,阮承浩突然想起一个人,问道:“诶?姬菲迎怎么不过来一起打牌?”
“对啊,姬菲迎呢?”黎墨也一直觉得少了一个人。
之前顾正宇就问过余清璇这个问题了,她一边摸牌一边回答:“哦,她在房间里看电视,叫都叫不过来。都快跟椅子连为一体了。”
黎墨抬头问道:“看什么节目?”
“网球比赛,不知道是什么公开赛,红土赛场的。”
“她好像挺喜欢看网球比赛的。”顾正宇回忆起上次在办公室的见闻,向在场的人描述了一番。
“这个时候看什么比赛,找个人去把她拖过来。”
黎墨看向刚从牌局上退下来的人,“程释,你去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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