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姝儿她是魔障了，您可千万别将她的话当了真。”眼见上首的林家老太太动了怒，家生子出身的王姨娘赶紧跪下道：“姝儿，你刚才说的事什么混账话，真是魔障了，还不快给老太太赔罪。”
“姨娘，女儿一心为林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说错了。”直挺挺跪着的林密姝脸上写满了倔强，直视着面色阴沉的林家老太太道：“还请祖母给姝儿一个机会，既然大姐姐能做到的事，姝儿一样能做到。姝儿自认不比大姐姐差，入宫后也不会……”
“不会什么？”林家老太太打断了林密姝的话，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孙女一般打量她：“是不会夺了你大姐姐的皇后之位，还是不会被你大姐姐反手送进冷宫。嗯……？”
“孙女不敢。”林密姝原本志气满满的语气被林家老太太噎了一下，犹如惊弓之鸟般细细道：“都是一家子姐妹，自然要相互扶持，大姐姐待我自然不会那般无情。”
“你怎知道你大姐姐待你不会那般？你是给你大姐姐挡过灾还是受过难？亦或是说，你自觉地你不比你大姐姐差，陛下就能看上你？真真儿是可笑至极。”林家老太太冷冷笑道：“且不谈长幼有序，嫡庶有别。论模样，你与你大姐姐只在伯仲之间；论性子，你大姐姐不卑不亢，恩宠磨难都能笑着接下。更别提家世才情之类的，京中名门贵女甚多，你能冒出头？更莫说国丧后你已十七，准备大选尚需一年之久，而那时你又十八了。皇后娘家的姑娘呆到十八还不出嫁，你拖得起，林家的名声也拖不起。”
“为何非要大选之年再入宫。”林密姝焦急道：“只要大姐姐有意提一提……”
“住口。你这孽障真是把书读进狗肚子里了，林家怎么生出你这个不知廉耻的东西。”林家老太太将手中的茶盏扔到林密姝脚下，气得胸膛起伏，气喘不已。一旁的李妈妈赶紧上前给林家老太太顺了顺气，又让战战兢兢的小丫头换了盏茶来，好声安抚道：“您是有年纪的人，动这么大的气作甚呢！”
“作甚？好不是被这孽障气得。”林家老太太用帕子擦擦嘴道：“此时什么时候？国丧啊！国丧期间让皇后把你推给陛下？你不要脸，林家还要脸。林家舍了脸，皇后娘娘和宫里的大公主三皇子还要脸。这是什么混账话。”
“老太太息怒，都是奴婢没把二小姐教好，请老太太责罚奴婢，不要伤了自家和气。”王姨娘几乎绝望地对着林家老太太不停地磕头，抽泣道：“二小姐，就算姨娘求您了，给老太太陪个罪，认个不是，此事就当过去了，咱们……”
“咱们什么？”林密姝被扔出的茶盏泼了一身的水，身上沾了些茶叶，显得可笑之极的同时也带了哭腔：“都是庶女，凭什么她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我就要看着我的姨娘为了我冲着周姨娘赔笑问安，比个奴婢还不是？大姐姐不过是运气好，撞了大运才封了皇后，我又比她什么差了？我同样是林家的姑娘，又比大姐姐年轻，凭什么让我一辈子屈居她之下。”
“这话是你教给她的？”林家老太太眯着眼看着跪着的王姨娘：“我看你老子娘都是府里的老人，性格老实，人又周正才提了你做国公爷的姨娘，还破例让你亲自抚养你的二丫头，合着你就是教出这么个不知所谓的东西。”
“老太太息怒，奴婢一家都是承蒙老太太抬举，哪敢做出这种事。”王姨娘战战兢兢道：“奴婢自知身份低微，抚养二小姐自是谨慎又谨慎。这种大逆不道，有辱皇后娘娘之事，就算给奴婢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在二小姐耳边说啊！”
话到最后，王姨娘的声音已经沙哑到听不清发音。
李妈妈瞧着也不忍道：“老太太，王姨娘到底是给林家生育过的，她的老子娘您也是知道的那是最忠厚老实不过的人，也不大可能说出这种话。”
“既然这样，那必是有什么心大的丫鬟婆子魔怔了。”林家老太太眯了眯眼道：“去告诉夫人，就说是我的命令，让人绑了二丫头屋里的所有人，关在柴房里，明早等候发落。”
“祖母，您为何要至此。”眼看自己身边的人都被发落了，林密姝膝行到林家老太太脚边，抱着她的腿哭道：“您为何要如此扯孙女的脸？都是孙女不好，您饶过她们吧！”
“主子做了错事，即便有主子的不对，那也有她身边的人未尽提点的过错。”林家老太太冷冷道：“你一心不服你大姐姐，那我就告诉你，为什么你大姐姐样样比你好。”
林密姝呆呆地看着林家老太太冷漠如雕像的脸，一时间竟松开了抱着林家老太太的手。
为什么？
为什么祖母也认为大姐姐比她好？
为什么所有人都认为大姐姐比她好？
“论出身，皇后娘娘是长女，你是次女。论贵贱，她的姨娘是老婆子我亲自扯帖子立文书，国公爷正儿八经纳进门的贵妾，而你的姨娘是家生子抬上来的贱妾。”
“论性情，皇后娘娘自幼就稳重有礼，眼界宽阔。你只瞧见她今日的风光无限，陛下宠爱，殊不知这份风光和宠爱都是她拿命换来的。陛下被先帝废太子的五年里，李贵嫔退了，萧贵嫔退了，就连戚贤妃她们都明哲保身到自愿带发修行。唯有娘娘一人陪着陛下去了苦寒之地，吃了五年的苦，受了五年的难。期间有多少次受到贤太妃和康郡王的刁难？国公爷和老婆子我又多少次地劝她不要跟着废太子磨了大好的时光？要知道那时的娘娘已有了大公主，即便不与陛下去通州，先帝和康郡王也不会磨难娘娘。”
“可是娘娘她，已经二十来岁，多次生育。日后大选必有更年轻美貌的贵女入宫，林家又如何维持今日的地位。”林密姝已经有些动摇了入宫的意愿，但是想到奶娘跟她说的宫中雕栏玉砌，锦衣玉食，又坚定了心弦道：“敢问祖母，那时的娘娘又能如何……”
“你入了宫又能如何？”林家老太太嗤笑道：“花无百日红虽是句实话，可娘娘稳居中宫，生有嫡子嫡女。就算日后恩宠不在，只要娘娘和林家不犯大错，陛下为了名声也不会下堂糟糠之妻。而你呢？你入宫了又能作甚？你是能保证在一群莺莺燕燕中杀出重围？还是能保证给在仅有的几年青春年华里生下儿女，巩固皇恩？即便你能做到这点？你又凭什么让林家放弃一个基本不可能被废的皇后，放弃拥有林家血统的正统嫡子，转而去支持你一个妃妾所生的，不知能不能养大的庶子？更别提陛下要是看不上你，你在宫中就只能让娘娘添堵。林家才不会去做这种蠢事。”
林密姝这下就如打了霜的茄子一般瘫坐在地，一言不发。
林家老太太捧起一盏新茶吹了吹，看着蒸蒸而上的热气逐渐平息了怒火：“二丫头的婚事暂时作罢，把我屋里的佛祖请过去让二丫头静几日心，好好想想自己的所作所为，好好想想娘娘至于林家的深恩厚德。若无娘娘，你早就是破落户家的女儿，还有今日的好日子？”
“是，谢谢老太太宽宏打量。”听着女儿只是禁足，王姨娘松了口气，又给林家老太太磕了几个头，殊不知她带着林密姝离开时，林家老太太的冰冷眼神。
“二丫头的心思大了，怕是不好打消。”林家老太太让李妈妈给她按了按头部，满面疲倦：“我当初就该把皇后娘娘和二丫头都抱过来养，横竖都是女儿，也不会让如海和袁氏难看。如今……哎！都是造孽。”
“老太太说什么呢？林家如今的风光怕是让那群眼红的人想造两辈子孽都不得呢！您啊！就别想那么多了，您还要保养好身子，等着清河县主进门给你生个大胖曾孙呢！”李妈妈好声安慰：“二小姐只是一时魔障了，横竖距离出国丧还有几年，您慢慢教就是了。”
“若是教的好，季家还是门好亲事。若是教不好……”林家老太太眼中闪过一丝不忍：“我有生之年虽不能牺牲夫家去帮娘家，但季家没做过对不起林家的事，几个堂侄子在我的夫君和儿子故去时候也够意思，对如海这个隔了辈的亲戚也算仁至义尽。我这个嫁出去的糟老婆子幼年丧父丧兄，全凭伯父伯母慈爱才等到老来的子孙满堂，当然也不能看着孙女把季家拖累了。横竖滁儿还小，季家大堂侄子的几个孙女虽然跟滁儿隔了一辈，但年纪合适，举止娴雅。都是联姻，除了嫡长孙女外，也不必在乎那么多嫡庶。”
“二小姐会明白您的苦心的。”李妈妈安慰道：“至少二少爷还小，有夫人和您看着，定不会出错。”
“你倒是给我提了个醒。姝儿都这样了，滁儿可不能出什么岔子。”林家老太太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道：“袁氏的脑子和性子可不机灵，如海那是被他父亲带着才没长歪，滁儿就不一样了。等娘娘的封后大典一过，让滁儿搬过来，我亲自教养，也算是让阖家上下都心安。”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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