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厂的人已经查清楚了, 顺嫔娘娘之所以会倒卖宫例，是因为她娘家的哥哥在一些下九流的地方欠了巨债, 其总数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填清的。”李福低声道“顺嫔娘娘之前也拿自己的例银填补娘家的巨洞, 只是她家的那位大少爷实在有些不着调, 好不容易在父亲和顺嫔娘娘的帮助下填了欠款，结果没过几天又欠上了。”
“欠了多少”
“据说有十几万之巨。”
“那确实不少了。”林密妍捡了颗梅子给嘴里添添味道“嫔位的一年例银也就二百五十两, 只怕顺嫔全都填给娘家也不够。就算是本宫，面对十几万两的巨债, 一时半会儿也没什么法子。”所以顺嫔还真应了她二百五的待遇。
“此事陛下知道吗”
“陛下知道，但也只是派东厂的人去查查顺嫔娘娘家里到底是从哪儿借到这么多钱，结果这么一查, 还真查出不对劲的地方。”李福回想起杨培安跟他说的话, 至今都心有余悸道“据说顺嫔娘娘家里借了些印子钱才导致累积了十几万的债款, 而这笔印子钱的来源则是荣国公府。”
“荣国公府贾国公那么谨慎的人会放印子钱况且也没听说荣国公府有过不下去的迹象。”林密妍虽然知道这是林妹妹的外祖家，可如今贾敏都因为她和今上的缘故而未嫁入林家, 怎么还是能听到荣国公府的传说“荣国公府的大房和二房不合一事倒是人尽皆知，大房袭了爵, 娶得又是张家的女儿，徐家的外孙女, 自然不会干这事。那么放印子钱的是二房”
“娘娘英明, 放印子钱的正是二房的王大奶奶。”李福狗腿道。
“那这又是怎么跟萧家扯上关系的莫不是”林密妍终于摆正了姿态, 心中警铃大作。
要是荣国公府敢跟萧家扯上关系, 那就别怪她提前让荣国公府知道抄家是什么滋味。
“荣国公府前些日子开宗祠分家, 听说二房那儿吃了不少亏, 再加上贾家的二少爷做事出了岔子，虽然有贾国公出钱填了窟窿，可那填窟窿的银子从哪儿来，想必不用奴才多说，娘娘也明白。”李福见林密妍吃了小半盘梅子，赶紧给她续上茶水“说起来，贾家二少爷惹得也不是什么大篓子，只是有萧家的那位国公爷在背后推动，结果就闹了这么一出。”
“推动怕是那位二房的王大奶奶那儿有萧家的人吧”林密妍盯着小茶几上的茶水和梅子，有些想不明白萧家为何要折腾荣国公府，毕竟二者啥联系也没有，而且看萧凝嫣那肚子，只怕是一时半会儿都没消息。
既然如此，萧家到底是在蹦跶什么
“娘娘，娘娘”李福见林密妍想的入神，于是大着胆子想将她唤回神，结果发现后者居然喃喃自语道“是这样啊原来是这样。”
她说前段时间荣国公府为什么上赶着要跟林家做亲呢原来还有这么一层在里头。
“娘娘，娘娘您可别吓奴才。”李福怕极了地到门外叫来一个小太监，让他赶紧去请太医。
“李福，你亲自去养心殿一趟，请陛下明日朝后来一趟，就说本宫有要事要告诉陛下。”林密妍脸色难看地从炕上下来，不断地在屋里踱步。
“娘娘，如今天色已晚，不如奴才先把芙蓉叫进屋伺候您休息”李福小心翼翼地扶着林密妍，希望她别出了什么岔子。否则光是杨培安的怒火就能将他烧个精光。
“休息个什么呀这都祸到临头了，本宫怎么休息得了。”林密妍有些眩晕地扶着额头，然后眼前一黑，整个人都差点倒下。
“娘娘皇后娘娘太医，赶紧去叫太医。”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飞出去的李福赶紧将林密妍扶回炕上。
这一夜，坤宁宫里兵荒马乱。
同样兵荒马乱的还有林家。
虽然林密姝出了意外，但林家并未有人责怪她，反而待她比以前更好了。
“虽然这么做委屈了二丫头，但你放心，祖母和你哥哥定不会弃了。”难得慈爱的林家老太太心疼得拍着林密姝的手，冲着一旁抹泪的王姨娘叹了口气，安抚道“你也别哭了。若是被外人得知，只怕好不容按下去的事又会起波折。”
“奴婢知道这些道理，所以也只敢在老太太这儿放肆一回，只是二小姐”王姨娘瞧着面无表情的林密姝，只觉得心脏都一抽一抽地疼“二小姐可是皇后娘娘的亲妹妹，林家的姑娘。怎么就，就”
“新姑爷好歹是和林如海同一批的进士，又不是世代簪缨的人家，能在这个年纪当上从八品的照磨就已经很不错了。往后让林如海多提点他一下，同时也警告他们家别怠慢了二丫头，毕竟咱们林家也不是好欺负的。”林家老太太这些天也是焦头烂额地憋了一肚子气，再加上宫里的大孙女传来的警告，不免口气上冷硬了几分“李家的人，该死。”
王姨娘和李妈妈被林家老太太的肃杀之气震得有一瞬间的失神，原本哭啼啼的王姨娘也停了干嚎，用帕子抹了抹眼角便不再出声。
“李家的人确实该死，只是小不忍则乱大谋，孙女定会等着他们遭报应的那一日。”恍若黑化的林密姝垂下眼睑，强笑道“祖母和姨娘别为我担心了，好歹孙女嫁的是有官位在身的。我可是林家的姑娘，去了他们家还能被怠慢了不成这可比嫁入高门大户要轻松的多。”事已至此，林密姝知道自己撒泼耍赖也没用，毕竟林家总不能灭了对方一门，而林密姝也不想出嫁当姑子。
除了嫁过去，她还有什么法子
至于那个为奴为婢，等着爬床的表姑娘。
林密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狠劲。她也是从高门大院里出来的，那些个下三滥的手段还是知道些。
一个乡里来的土丫头，就算有个姑祖母在上头护着又能如何总归是粗鄙见识，她自有法子收拾了去。
只是
想起林家老太太给她谈的季家婚事，林密姝嘴上说不要紧，但心里还是泛酸。
从陇右世家的二房准媳妇沦为耕读家庭的从八品照磨之妻，这里头的落差还是得林密姝自己慢慢吞下去。
不过可以庆幸的一点是，当初她足够机灵，所以被撞见和林如海的同窗在一起，而不是那个眼神浑浊的李家庶出少爷。
否则真到了那一步，祖母和兄姐就不是想着怎么将她嫁过去，而是要拖着她病故。
每每想起此事，林密姝都不由得汗流浃背，余悸难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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