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破局

    要说贾敏在林家后宅里最怕哪三人, 无非是林家老太太、林家太夫人、以及周老姨娘。

    林家老太太自不必说,人家是林家辈分最高的女性, 季家的姑祖母, 贾母的前辈。家中随便抓个奴才都知道, 即便怠慢了林如海这个当家主人, 也不能怠慢林家老太太。

    太夫人也没什么好说的,人家是上任当家人的正室,林如海的亲妈, 光是一个孝字就能压得贾敏没法喘气。

    至于周老姨娘, 她这辈子就生了一个女儿, 然后那个女儿当了皇后, 外孙成了太子。这还用多说什么吗连清河郡主都知道这是林府的扫地僧, 万万不可得罪。

    结果赖四儿的运气还真就这么好,不鸣则已, 一鸣惊人。入府不到半年就敢抢周老姨娘的东西,而且还被林玉桐这个嫡次子当场揭发出来。

    是以贾敏有千万嘴也说不清。

    毕竟相较于她这个入门不到一年的新妇, 已经在林府生活了近四十年的周老姨娘无疑更得人心。

    况且赖四儿偷窃的还不是一般东西, 而是皇后娘娘赏下的贡缎。

    所以不管赖四儿如何哀求,林家还是将其绑了送到荣国公府的张夫人面前。

    赖妈妈和赖大家的听闻此事后差点昏死过去, 连气都没顺地跑到贾母面前磕头,希望她能出手将赖四儿保下。

    可贾母敢出手吗

    她不敢。

    内务府的人已经就贾家干涉小选之事警告过她, 连贾政都被贬了两级, 从工部员外郎变成了翰林院的编修, 惹得贾家的一些旁系对她颇为不满, 甚至逼得隔壁的贾珍都不得不以宗子的身份警告贾母,令贾母丢了好大一个脸。

    而在如此敏感的时期,贾母怎么可能保下一个私偷皇后赏赐的奴婢。

    即便这个奴婢是她心腹的孙女,更是她亲手选给贾敏的陪嫁帮手。

    可当家的贾赦和张夫人一直都看贾母不爽,眼下正等着贾母发作,好借题发挥地让贾母难堪,所以贾母根本不可能为了赖四儿以身犯险。

    哪怕赖大一家求爷爷告奶奶,磕头嗑得脸上全是血,贾母都未曾如他们所愿地松了口,只是让人拿了银子给赖大一家作为安抚。

    在贾母这边求告无门的赖大想着从贾敏身边找个人祸水东引。

    可是贾敏出嫁时,贾母为了避免贾敏婚后受了贾赦的挑唆,不再听母亲的话,所以禁止张夫人给贾敏选陪嫁侍女,而她这边也只送了个赖四儿去。

    因此贾敏进林府的这段日子里,除了赖四儿,其余贾家家生子都没法近身伺候,更别提让赖大祸水东引了。

    张夫人见贾母不想为赖大一家出头,所以为了彰显她和贾赦的“仁慈”,并未要了赖四儿的性命,只是将其当众杖责五十,流放到云城为奴。

    这样一来,贾母的慈祥面孔可就被张夫人当场撕下了。

    而赖四儿被当众这么一打,赖大一家十几年的老脸也跟着没了,在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全都低着头做人,活像是被剪了肉冠的公鸡。

    至于被流放的赖四儿

    张夫人原还瞧着赖大一家为赖四儿到处求情,四处奔走的样儿,以为他们多少是有些疼这闺女的。

    可谁料赖四儿被判下流放后,赖大一家竟从未去看过这闺女,更别提为赖四儿备些东西,塞点银票。

    就全当没生过赖四儿一般,任其伤势未愈就被官府的人拖走,还没出京城便咽了气,被押运犯人的士兵用破草席卷了扔在城外的乱葬岗,直到腐了也未等到赖大一家来收尸,最后还是由一云游的老和尚就地埋了,并为其做了简单的法事。

    出了赖四儿的事后,贾母被贾赦逼着去林府赔礼道歉,又同苦主的周老姨娘说了好一番话。

    一想到自己堂堂国公夫人,正一品的诰命,居然到老了还要受此大辱,贾母就没法维持住脸上的笑意,整个人都散发出圣人勿近的气息。

    周老姨娘可不是瞎子,又在脑子时而清醒、时而不清醒的林家太夫人手下做了这么多年的贵妾,自然看得出贾母的心不甘情不愿,于是三言两语地就把贾母给打发了,省的她看着这么张脸也没法静心礼佛。

    离开了林府的贾母自是松了口气,可她的女儿贾敏却没法松气。

    祸害之源拍拍屁股走人,留下贾敏这个好不容易攒下点名声,结果被亲妈送来的陪嫁媳妇儿这么一闹,全给闹没了的受害者还地在林府苦苦支撑着。

    清河郡主留下的几个孩子里,只有两个小的愿意搭理贾敏,可有越嬷嬷在一旁死死地看着,贾敏也不好让两个小的为她求情。

    至于林家老太太和太夫人那儿,前者年事已高,不喜闹腾;后者总喜欢拿她和清河郡主相比,令贾敏觉得添堵。

    最后还是伺候林家老太太的李妈妈有些看不下去地给贾敏指了条路,让贾敏为皇后太子抄些祈福的佛经,然后由她代替贾敏送到周老姨娘面前,再给贾敏说点好话。

    李妈妈是林家老太太的陪嫁侍女,又是看着林家的大小主子们进门、出生的。所以即便她年事已高,早就从伺候的位子上退下,但阖府都得给这位慈爱温和的老妈妈一点儿面子。

    周老姨娘自然也不例外。

    终于有出路的贾敏自是千恩万谢地给李妈妈备了份厚礼,足足抄了一食指那么厚的佛经给周老姨娘送去。

    终于在一个月后,周老姨娘给贾敏送了份皇后娘娘赏的贡茶,又在一次家宴上当众感谢了贾敏的好意,此事才算告一段落。

    开局就是地狱模式的贾敏终于解除了困境。

    就连一直观望此事,但却两头都没法帮的林如海也是松口气。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去了。

    贾敏想着林玉松和林玉桐一开始就对她有敌意,再加上身为国公府嫡女的骄傲,令她没法做上赶着讨好人的事,所以对林家世子和嫡次子的对待方针是客客气气地各退一步,彼此都留点好印象的空间。

    至于贾敏进门时还没完全懂事的林珺玉和林玉森,他们可不不像两个年长的哥哥那样心眼贼多,毕竟清河郡主去世时,这两还是啥都不懂的包子,所以对于贾敏也没那么多敌意。

    留在林府里照看清河郡主儿女的越嬷嬷也不是那种特别阴谋论的人。

    她很清楚贾敏到底是继母,日后少不得由她带林珺玉出门外交,还要操持几个孩子的婚事。

    况且袭爵的林玉松未来娶进门的媳妇还得跟贾敏这个婆婆相处,所以越嬷嬷真心希望两方都客气点,别扯什么幺蛾子。

    贾敏若是要来看林珺玉和林玉森,越嬷嬷也不拦着,但总会跟另一位从福亲王府里出来的嬷嬷守在屋内,免得万一出了什么事,所有人都解释不清。

    就这样,贾敏进门两年后,林家上下都渐渐接受了这位新的女主人。

    哪怕是最开始就抱有敌意的林玉松和林玉桐,现在也都愿意真心实意地叫一句母亲,而不是表面应和着,背地里敷衍着。

    顺昌十五年春,年近四十的皇后再度有孕,今上大喜之下恩旨全国减刑。

    贾敏自然也在皇后满三个月后带着林珺玉去中宫贺喜,结果在吃饭时反胃欲呕,被太医诊出已有一个月身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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