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带着宫印与账本回到东宫时，提前从养心殿归来的太子, 正就着几碟爽口的小菜用着碧绿的荷叶粥。
见到太子妃进屋, 伺候太子用饭的吴昭训放下筷子, 冲着太子妃娇柔一福道“臣妾见过太子妃娘娘。”
“母后与静亭姐姐可还安好”放下筷子的太子让人给太子妃添了碗饭, 然后对还想赖在这儿的吴昭训吩咐道“孤跟太子妃有话要说, 你先退下。”
“是。”吴昭训心不甘情不愿地行了一礼，离开时瞧见了太子妃带回来的东西, 忍不住露出嫉妒的眼神。
到底是深受皇后喜爱的正牌儿媳, 与她们这些给皇家做妾的解闷工具甚是不同。
背过身的吴昭训露出一丝冷笑，然后在侍女的搀扶下款款离开太子妃的寝宫, 期间不动声色地摸了下自己的肚子, 脸上略有得色。
很快, 太子妃的嫡子就不是东宫唯一的皇孙。
无论是先帝的仁孝皇后还是太子的生母，都只是潜邸时的姬妾, 所以吴昭训未尝没有更进一步的可能。
只要太子妃的嫡长子一死，吴昭训的儿子便是太子的长子，未必不能与嫡子一争。
况且龙凤之胎, 龙死凤生。
吴昭训就等着高高在上的郑俐纯跌落入泥土的那一天。
“母后与静亭公主一切安好，只是母后难得见着静亭公主，所以也有些想念不在京城的静安公主。”太子妃让贴身侍女将宫印与账本送回房，然后在宦官的服侍下净了手，但却没有立刻动筷子。
“静安应该会在年底前回来, 然后一直待到母后出月子。”作为让墨者再度出仕的条件之一, 成年后的静安公主嫁给了墨教的下任巨子, 婚后随丈夫定居在隐洲。
太子和今上都不怎么奉行儒教。
准确说，他们讨厌一家当大的局面。
尤其是在金人不断骚扰边境，疑似会在几十年内大举入侵中原的情况下，无论是今上还是太子，都需要墨教的技术，以及在战国时代里，将整个赢秦都变成战争机器的法教力量。
这也是为何太子会答应迎娶郑俐纯为太子妃，然后又纳了姜家和季家的女子。
姜家出自于儒教森严的鲁洲，一直都是儒教的宣传者。
而季家是儒教在朝堂上的发声者。无论是林密妍的几个表外祖父，还是季贵太嫔所出的和孝长公主，都是极为拥护儒教的。
是以今上和太子就算要对教统环境进行改革，但也得安抚在前几代里称得上是一家独大的儒教。
“关于贾女官的位分一事，母后让您全权做主。”太子妃估摸着贾元春会被封个承徽，以她对太子的了解，是不会让贾元春越过姜良娣与季良媛，但贾元春到底是四王八公家的嫡女，又跟有个嫁进林家的姑姑，所以最有可能得封为承徽。
“贾元春封昭训，让她住在甄孺人后头。”太子刚说完话便发现太子妃的神色有些吃惊，于是问道“不妥吗”
“臣妾想着贾女官到底是国公之后，而昭训只是东宫姬妾的第五等位分，这是否有些太委屈贾女官了。”
“贾氏到底不是长房嫡系，又是小选入的宫。若是将她封为承徽，又至母后于何地”若非是怕林密妍难过，太子也不会压了小甄氏的位分，让她只得了个孺人。
殊知小甄氏可是甄贵人的侄女，又是大选入宫的正四品同知之女。
这么看来，让贾元春的位分高于小甄氏也不太好。
“既然殿下已经有了决断，那臣妾就只管安排下去了。”太子妃起身行了一礼，然后回屋去安排贾元春的起居，以及之后的册封仪式。
太子瞧着桌上分毫未动的荷叶粥，对自己的贴身内侍吩咐道“让小厨房待会儿给太子妃送份养胃的粥，记得配些爽口的小菜。不然这大热天的，太子妃也吃不下去。”
“是。”内侍恭恭敬敬地应了一生，然后犹豫道“刚才贾昭训托人来传话，问您今天晚上过不过去”
按理说刚进东宫的姬妾，太子怎么也得给些面子。
姜良娣如此，季良媛亦如此。
只是之后的几位就得看家世与否，得宠与否。
“孤今天还有要事，待贾昭训册封之日，孤再去吧”太子让内侍从他的私库里拿些赏给贾元春的宝物，又扒了两口稀饭便去了书房。
听闻贾元春被太子收为昭训，西街的贾家二房又惊又喜，在拜了一番菩萨后又让厨房多炒了两个菜，一屋子的大小主子给上首的贾政敬了酒，然后就贾元春被册封一事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待太子爷一登基，咱们家的老爷也能称一句国丈爷了。”贾政最为宠爱的赵姨娘娇滴滴地给贾政敬了一杯酒，惹得贾政眼带笑意地斥了一句“这也是你能说的话吗还不赶紧住口。”
向来见得不赵姨娘的王夫人顿时觉得盘中的佳肴变得索然无味，于是冷笑道“到底是家生子出身的贱婢。宫里的娘娘，荣国公府的大小姐也是你能说的还不赶紧住口。若不是看在今儿是元姐儿大喜的份上，你也配坐在这儿”
赵姨娘是王夫人怀贾宝玉时提上来的通房，不仅比王夫人小了十几岁，又生得貌美泼辣，所以令看惯了规矩女子的贾政感到耳目一新，以至于近几月都冷落了王夫人与周姨娘。
遭到王夫人讽刺的赵姨娘偷瞧了贾政一眼，发现后者的笑容渐渐消失后，在心里嘲讽着王夫人的榆木与不解风情，同时耻笑着贾元春这个二房的嫡长女，算是哪门子的荣国公府大小姐，但表面上仍是规规矩矩地起身一礼，然后有些委屈道“妾身正是瞧着今日是大小姐和老爷的大喜事，所以为着让老爷高兴，言语间确实有些放肆，还望夫人赎罪。”
王夫人被这表面道歉，实则是将她排除在喜事之外的话弄得有些气愤，正准备发作却被贾政重重搁下的酒杯给震了回去。
“行了，大喜的日子里，你非要招人厌吗”贾政吹胡子瞪眼地喝了王夫人一句，又伸手将赵姨娘拉回座道“不过你言语间确实太放肆了些，宫里的娘娘可不是能任由你随口消遣的。这次念你是初犯，下次绝不轻饶。”
“是，妾身谨遵老爷训诫。”家生子出身的赵姨娘可比王夫人更懂得看贾政的脸色，规规矩矩地跪下认错后又贴着贾政的心意说了几句好话，惹得贾政笑声不断的同时，心里也有了几分计量。
若是大姐儿真有那般造化，那么她腹中之子可就有个做皇妃的姐姐。
假以时日，只要王夫人的那个宝玉疙瘩随了大少爷的短命，她的孩子，说不定能成为林国舅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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