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精感叹的时候,双方已经掐上了。
王氏冲着贾赦行礼。
贾赦豁然起身,指手顿足:“你这个毒妇,休要惺惺作态。”
这话一出,王子胜瞬间暴起,将王氏护在身后:“干什么,想动武?
父母在堂,夫君在侧,从来没听说过大伯子教训小婶子的道理?”
王子腾这时冲着上首的贾代善躬身行礼:“姻伯,您请我们兄弟来,是说道理辩是非,还是给舍妹定罪写休书呢?”
贾代善蹙眉,长子的定力还差得远,经不起风浪啊。
再看看王家兄弟配合默契 。
贾代善很无奈。
两个儿子生生因为母亲与妻子的矛盾离了心。
贾代善挥挥手:“贤侄安坐。”
又冲贾赦厉声斥责:“你是市井无赖吗,比声高啊?”
贾赦心里不服,觉得父亲偏帮二房。
却不敢不低头:“父亲恕罪。儿子太过气愤。”
贾代善道:“坐下吧,这里是荣国府,不是菜市场。
两位贤侄是自家人,吹胡子瞪眼做甚,有理说理。”
贾赦把绣鸾绣凤的供状奉上:“毒妇谋害瑚儿证据在此,请父亲做主。”
贾代善心里责怪贾赦打草惊蛇。
这个时候却不得不给儿子撑面子。
“贤侄看看,这两户人家,是不是王家人。”
王子腾看过颔首:“名字不错。
人是不是,得要亲眼验证。
这些个证词,也要当场验证。
舍妹真的做了这些事情,侄儿二话不说,带了舍妹回家教训,再不会让她碍了人的眼。
若是证据谬误,还请姻伯做主。”
贾代善闻言嘴角一钩:王家的小子似乎胸有成竹啊。
贾代善当然知道二媳妇的歹毒,也知道了她为何如此。
无论为家族,还是孙子孙女的前程,家丑不宜外扬。
他预备慢慢处置这个毒妇。
这等毒妇,再不能留在荣府。
王子腾的镇定却让他意外。
他想看看,王子腾如何把这事扳正。
贾代善颔首:“这是自然。”
王子腾躬身道谢:“那就让舍妹与那绣凤绣鸾当堂质对。”
贾代善冲门口的戴德颔首:“理当如此。”
戴德却面有难色。
贾代善见他眉眼纠结,心知有异。
难道罪奴出了问题?
这个时候,他却不能姑息。
否则,一旦传出构陷媳妇的名誉。
荣府的声誉要臭大街。
小花精看的饶有兴趣。
她也想看看两位舅舅如何黑白颠倒,反败为胜。
一时,罪奴被带上来了。
小花精一眼看出问题的所在:绣凤绣鸾成了傻子。
小花精无法判断是谁下手。
但是,她可以确定,这两人傻了。
贾代善也在第一时间发现了问题。
这两个丫头上得堂来,没有一点惧意,竟敢四处张望,嘿嘿怪笑。
戴德摁住她们跪下。
她们竟挣扎着不肯就范。
绣凤绣鸾都是家生子,能够作为陪嫁丫头,哪怕是小丫头,那也是经过严格训练,对主子怀有敬畏之心。
他蹙眉看向长子:“这两个人怎么啦?”
贾赦直懵圈:“儿子不知,之前还好好的呢。”
王子腾这时候就冷笑:“恩侯竟不知,这话好轻巧。
方才还说她们招供画押了,这个时候却说不知道?
我看这两个丫头痴痴傻傻,莫不是被人严刑逼供打傻了?
既然人犯都痴傻了,还要请教恩侯兄弟,这一份口供从何而来?”
贾赦大怒:“你什么意思,是说我伪造证据?
她们前儿明明还好好的。
我知道了,怪得你们昨日不来,竟打得这个主意,暗地里把人毒傻反咬一口?
你王家可真是蛇鼠一窝。”
王子腾无辜摊手:“恩侯好没道理,这些人在恩侯手里,昨日之前,我们对此事一丝不闻。
堂堂男儿,为了构陷弟媳,竟这般大费周章,这是多大的仇恨?”
这话连消带打,不仅反驳了贾赦,还暗地里挑唆贾赦与贾政的关系。
贾赦又气又急。
十拿九稳的证人,如今变成傻子。
那些证词也就成了笑话。
至此,贾赦恨得咬牙切齿,对王家的憎恨已经无以复加。
他知道王家图的什么,不过是想要夺取他的侯爵。
贾赦一时激愤,忍不住出言诅咒:“人在做天在看,人不报应天报应。
黑心肝的东西,当心断子绝孙!”
这话一出,不仅王家兄弟面色铁青,贾政也变了脸色。
王氏更是吓得心肝乱颤,扑地痛哭:“大伯呀,您厌恶我,诅咒我,我没有半句怨言,谁让我们碍人眼呢?
我不姓贾,却吃了公中,花费公中。
我是外人也罢了。
但是,你怎么能诅咒孩子们?
孩子们可是贾府的血脉。
两个孩子能吃多少用多少,竟然这般容不下?”
贾赦冷笑:“王氏,你别红口白牙的攀咬。
我诅咒的是那黑了心肝,谋害瑚儿的凶手,何曾提名?”
贾赦是个横不吝,他知道今日想要把王氏铲除已经不能。
索性灵魂拷问一番,吓唬吓唬这些黑心的毒妇。
贾赦当即出了书斋,跪在当庭,指天发誓:“皇天在上,厚土在下,过往的神灵作证。
我贾赦在此发誓,若是我刑讯逼供,构陷攀诬,叫我不得好死,断子绝孙,天诛地灭。
老天有眼,求您明辨是非,惩罚那些谋害我瑚儿的凶手,叫他们天诛地灭,断子绝孙。”
王氏吓得面如死灰。
她是相信菩萨,相信善恶有报。
不然也不会修建小佛堂。
王家兄弟面上镇定,心里早就慌得一团。
这却跟王家祖上的营生有关。
俗话说:恶典讼棍,断子绝孙。
凑巧王家祖上既做过讼师,又做过典吏。
王家对此本不以为然。
王家王子腾这一辈,嫡系存活三子两女。
为此,王父十分得意。
然而,到了孙辈,王老爷子笑不出来了。
王家三兄弟都是三妻四妾,却只有凤姐的父亲王大爷,得了王仁这一根独苗。
王子胜还有几个女儿。
王子腾妻妾无数,膝下连个女儿也没落下。
似乎就是断子绝孙的佐证。
王家以王子腾最为出色,也以他为家族的龙头。
王子腾读经史子集不成,却对典吏杂学,十分通透。
虽然不到三十岁,断案破案的能力,在锦衣卫、督察院都是首屈一指。
典型的不学有术之人。
当然,这个不学,针对的是熟读孔孟之道,科举入仕而言。
王子腾精通的是杂学。
正是因此,王仁王熙凤这一对兄妹,才被王家的老爷子看得眼珠子一般。
子嗣本是王家的心病。
贾赦也是知道这一点,才故意往王家兄弟心窝插刀。
王子腾心里怒气升腾,他很惧怕这等诅咒誓言,面上却笑得云淡风轻:“恩侯兄弟,你不要老羞成怒嘛。
咱们有理说理,何必诅咒发誓?
老天爷乃是万物之主,忙得很,哪有时间管人间的鸡毛蒜皮。”
贾赦闻听王子腾把谋害子嗣的大罪定性为鸡毛蒜皮,气得跳脚。
少爷脾气再忍不住。
他上前抓住王子腾衣襟:“王家毒妇,想要谋害我的瑚儿,在你这里竟然是鸡毛蒜皮?
你们王家好大的威风,在你们眼里,什么才是大事,难道……”
贾代善这时出口呵斥:“赦儿?”
贾赦愤愤不平,却知道谋朝篡位这四字,不能轻易出口。
贾赦生生忍下了。
贾代善知道贾赦这个时候已经黔驴技穷,挥手道:“老大回吧,你岳父过府探望,只怕快到了,你去府门迎一迎。”
贾赦告辞了。
贾代善又看贾政:“老二,把你媳妇带回去吧。”
贾政应了。
王氏这时候却是不乐意了。
她仗着两位兄长,哭诉道:“今日之事,难道就这么糊里糊涂的算了?
媳妇顶着这个名声,今后还怎么过日子,还请公爹给一句话吧。”
贾代善面上露出一丝讥讽。
却问王子腾兄弟:“位贤侄也是这个意思?”
王子胜待要帮腔,却被王子腾抢了先:“侄儿之前已经表明了态度,一切但凭姻伯做主。”
贾代善却道:“我自然会秉公而断。
我现在询问的是贤侄对于这事儿的态度。”
王子腾盯着贾代善气定神闲的面容,心中警铃大作。
想着贾代善之前的处理,罪奴之前可是落在了贾代善的手里。
贾代善是什么人?
铁血将军,朝廷重臣。
王子腾马上言道:“贾王两家,世代通婚,结两姓之好。
大家同气连枝,共同进退。
再不会因为些许小事,坏了两府的情分。”
王子腾这是表示态度,不追究贾赦诬陷之事。
王氏待要反驳,王子腾马上说道:“在家从父,出嫁从夫。
妹夫让你回去,妹妹还在等什么?”
王氏心里怄得只要吐血。
她觉得,王家最好乘胜追击,威逼公爹以贾赦失德之名,剥夺他袭爵的资格。
然而,王氏在荣府之所以能够立足,依靠的就是这位三兄王子腾。
她不敢惹恼了三兄,只得退下。
王子腾这时,却故作大度,冲着贾代善躬身行礼:“既然事情有了结局,侄儿们就告退了……”
贾代善却是一笑:“不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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