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钟思恬和钟国栋两姐弟于一个布满晨曦的早上到金陵的,两人接着转车到了仪水县。刚出车站, 姐弟俩就看到两波人在等他们。一波是他们老家的人, 他们叔叔来接他们另一波则是他们外祖父。
知道他们乘坐的火车车次今日抵达, 周永善让周大志开着拖拉机到县里, 已经等了四个多小时了。
“国栋、恬姐儿,这边”钟树达高举着手朝他们挥道。
“思恬、国栋,外公来接你们了,怎么样,先去看看你们亲妈吧”周永善走了过来。
钟树达像是被猫踩着了似的, 连忙跑过来, “他外公,两孩子刚回来呢, 当然是先回家了。知道他们今天到, 爷爷奶奶都在家里等着呢。”
周永善淡笑着站在那里,等着两孩子选择。
姐弟俩对视一眼,钟国栋犹犹豫豫, 倒是钟思恬, 迅速地做了一个决定,她走向她外公身后的拖拉机, “好呀外公,我和你去看看妈妈, 弟弟跟叔叔回去报个平安, 也好叫我爸他们放心。”
钟思恬的懂事让周永善眉开眼笑的, 他们先到的仪水县, 后来钟树达到的时候,他心想有可能他们这次会无功而返,现在双方一人接到一个,那就是成功的。
倒是钟树达急了,“不是我说恬姐儿,你就不先回家里瞧瞧”出门前大嫂叮咛着一定要让他接到人的,天上被周家截胡了一个算什么事啊。
钟思恬没有回头,扬手挥了挥,“我晚点再回去也一样的。”总不能让她外公空手而回吧,她都注意到了,外公和大志堂舅可能等很久了,嘴唇都干了。
“来,外公帮你提行李。”
钟思恬连忙避开,“不用不用,这包里面都是换洗的衣物,不重。”
“那行,咱们就走吧,我出来的时候你外婆说中午要烧几道好菜,咱们到家应该就能吃上了。”
“那孙女有口福了。”
两人上车之后,周大志请示,“善爷爷,那我开车了啊”
“开吧开吧。”
拖拉机突突地走了,经过他们时,他姐还冲着他和他二叔挥了挥手。
钟国栋傻眼,有些闷闷地坐上他二叔的车。
上车后,想起这次请假回来的原因,他就问了出来,“二叔,我亲妈回来了,她那边什么情况啊”从港城回来,一定是风光无限的吧。那她回来做什么衣锦还乡,回来炫耀的
“这个”钟树达吞吞吐吐,他纠结啊,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和侄儿说这事啊。
国栋啊,一会就到家了,你爸就在家里,到时他自会和你说的。
“你就别为难你二叔了。”他可不敢乱说话,万一说得不对,回头他大哥要不满他了。
闻言,钟国栋更郁闷了,有啥说啥,实话实说呗,有什么为难的啊。
另一厢,钟思恬也问起她亲妈的情况。
周永善觉得没啥可隐瞒的,全部和她和盘托出,她妈这些年吃的苦受的罪,包括他们认定韩海就是造成她亲妈这十八年悲剧的幕后推手这一点。
钟思恬没想到,她妈失踪这十八年的真相竟然是这样。
从小到大,所有人都告诉她,她妈当年是贪慕荣华才抛夫弃子与人私奔的,她也从来没有怀疑过。现在她外公竟然告诉她,她妈的悲剧以及她十多年来没有亲妈的遭遇竟然是人为造成的,而这个罪魁祸首不是别人,正是她继母的二哥
听到真相,尽管是尚未确认的真相,她说不清心里的滋味,有些酸,有些释然,又有些恨。
“到了。”
一路上,她都是恍恍惚惚的。
她外公帮她将行李提了下来。
大约是听到拖拉机的声音,他们还没敲门,院子里的门就从里面打开了,一道爽朗又不失温和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回来了,快进来,饭菜都准备好了,你们先洗洗,然后喝口茶歇一歇就能吃饭了。”
钟思恬抬眼一看,只见一清瘦的妇人眼含笑意地看着他们,这眉眼,她经常在镜子里瞧见,原来她们母女二人长得如此相象吗
“这是思恬吧快进来,一路上坐了几天车,累了吧”
周徽嵐今日穿了一件藕色的对襟上衣,底下配了条黑色的直腿裤,脚底踩着千层底拼色布鞋。
这一身是这几天周母给她赶制出来的新衣裳,上衣是先前的旧式款式,直腿裤是她要求做的,她不想穿萝卜裤。头上的头发她回来后自己略修剪了下,看着乱,但因为整个人都清清爽爽的,有一种别样的美感。
钟思恬没有说话,低着头进去了。
果然如她所说,饭菜很快就做好了。
她外婆热情地招呼她吃肉,“思恬多吃点,这只母鸡养了三四年了,今年来下蛋都不怎么勤快了,但熬出来的鸡汤挺香的。你读书辛苦,一会多喝两碗补一补脑。”
亲妈也给她挟了两筷子菜。
周徽嵐看出她有点拘谨,然后又分别给周父周母挟了一筷子肉,“妈,你别只顾着我们,你也趁热吃啊。”
李桂香乐呵呵的,“好好好,都吃都吃。你妈刚回来那几天,整个人黑黑瘦瘦的,养了几天,才眼见的白了。”
“妈,可见是家里的水土养人。”
“可不是吗思恬这几天要是有空,就上外婆这来多吃几顿饭,也跟养一养。”
“好的外婆。”
接着,大家开始安静地用饭。
钟思恬悄悄松了口气,可能和从小到大的经历有关,其实她挺怕别人对她太热情的。
吃完饭,周徽嵐利落地收拾碗筷,拿到井边,又从锅里倒了些热水兑着来洗。
钟思恬跟了出来,“那个,我帮你摇水吧。”农村用手把将井里的水摇起来叫摇水。
妈这个字她还是叫不出口,好在周徽嵐也不介意,“行啊。”
闻言,钟思恬露出浅笑。
周徽嵐一边洗碗一边说,“等吃完饭歇一歇,傍晚太阳没那么大的时候,再让你大志堂舅将你送回去。”
闻言,钟思恬松了口气,她其实挺怕外婆这边的人留她过夜的,以目前的情况而言,她暂时不好留下的。
然后钟思恬突然想起,她妈好像没问起她弟弟她已经习惯了家里人的焦点通常都集中在弟弟身上,她以为她亲妈也是一样的,在看到没有将弟弟接来时肯定会问起他的,但是她并没有。
“那个,您不问问弟弟那边的情况吗”
周徽嵐不甚在意地道,“明天就能见着了,就不需要多问了吧。对了,你在学校学习怎么样京城外国语大学是一所很好的大学呢,我国很多外交官都是出自这所大学。听说你主修英文,选修俄语辛不辛苦”
钟思恬有些意外她妈还挺了解他们大学的,“辛苦倒是不辛苦”
洗好碗,她妈又给她拿了一条干净的帕子和牙刷给她洗漱。
等她躺在床上午睡时,钟思恬想起她今天到了外婆家的各处细节。
她发现,和她亲妈相处起来非常轻松,有种于细微之处被照顾着的感觉。
这或许就是亲妈吧。
一时间,她有些怔忡。
那厢,钟国栋回到家之后,父亲的话于他而言如同一场狂风暴雨。整个消息对他的冲击很大,直接推翻了他之前的认知,他整个人变得不知所措。
钟树鸿给他讲了双方对彼此的猜测,但尽量略过她在西省庆南的小山村所过的日子,也是最博人眼泪的部分。
简单地说,就是他亲妈怀疑这一切都是他二舅韩海做的而韩海呢,则怀疑这一切是与她私奔的男知青骆峰做的,而她为了自己的私心将这一切都推到了他身上。
所以钟国栋对他妈的遭遇没有多强烈的感同身受的感觉,更多的是考虑自己的感受。
“爸,我该怎么办”钟国栋沮丧极了,怎么会这样他打记事起就没见过亲妈,记事后就一直是小姨照顾他了。他一直都当自己亲妈死了,将小姨当成亲妈的。现在他要怎么办
钟树鸿拍了拍他的肩膀,“来,爸和你说,其实你妈也不容易,她的身体在这十八年里被摧残得很厉害,明天你见了就知道了,咱们得多为她着想一点知道吗”
翌日,钟树鸿将两个小的送去了他们外婆家,然后带着爸妈、现任妻子以及和前妻生的一对儿女到了大兴村。
周徽嵐这边则是他们一家三口,然后请了三太爷过来。
恰好周郢在家,担心这边会出状况,主动过来旁听。他一来,其他几个要好的哥们也跟着来了。但他们保证会安安静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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