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第一百零五章

    面朝蔚蓝大海,呼吸腥咸空气,想要长开双臂拥抱大海,但直到最后,他所作的不过是让海风掀起他的衣角。

    身后的黑衣男子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如果不是他曾踏足的那一片土地尚流点点血迹,他人根本不知此处曾有第三人的存在。

    被高月精心修剪的发丝不是昨日参差不齐的乱发,柔顺的发丝被蓝色的发带束起,露出白皙的脖颈。

    站在后方的张良怔怔地看着少年的背影,目光触及那一抹蓝色,才恍然想起,那一根发带可不是他先前赠予总是懒得打理自己的头发的少年的发带吗——那根与自己的发带同色,倒不如说正是与其同源的发带。

    想到此处,张良的目光柔和下来。他自知自己太过急迫,太过恼人,但是他却不后悔,即使触及惊天秘密,即使触及他人底线,已经决定踏出了这一步的他,绝对不会轻易收回自己的脚步。

    尽管相处仅有一年的时间,尽管少年总是喜欢隐藏自己,但是善于观察他人的张良,又怎么会不了解少年的性格?不能说是完全,但至少是十有八九。

    如果不逼到如此地步,就永远也无法从顽固如磐石的少年口中翘出一丝秘密。

    毕竟天明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将所有的秘密埋藏在心中,将所有的负担往自己肩膀上扛。

    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如果换做是从前的荆天明,那么就不可能有今天的拖延与磨蹭。那个还未得到多少感情,那个总是被绝望与迷茫围困的少年,可不会将感性与理性同等。

    但可惜,那个荆天明已经远远离去,现在站在这里的荆天明,是恢复了关键性的部分记忆,与之相差五年的少年啊。

    理性不再是心狠手辣与干脆利落,如若五年前的自己看到现在,大概会嘲讽太过优柔寡断吧。

    就算被人这么□□裸地将血腥的真相掀开,天明也无法像从前那样,将手上的兵刃抹上对方的脖颈。

    旧伤又如何?体虚又如何?这些东西都不是阻挠他夺走生命的负担,他手上所拥有的技巧,根本就不为此等凡物所束缚。

    选择长时间的沉默而非是抽出武器,就足以证明了天明的动摇。

    无可奈何却也非不知所措。看着天边的海平线,天明终究打破了弥漫已久的压抑沉默。

    “三师兄,我们去有间客栈吧。”

    ……

    按照原定计划,大铁锤与盗跖截得乔装打扮成客商的秦国骑兵一行人的马车,并截获其中的机密文件。

    事实上,早在先前,墨家众人便从张良的手中获得了这个消息。那个时候他们就起了这样所谓的异心了。但怎知还未等到机密文件到达桑海,就发生了巨子失踪一事——令他们心神不定。但也好在在出发之前,天明的回归得以让他们脱离足以致命的心神不宁,同时在那天的交谈之中,天明不仅交代了自己的一些情况,更是带来了与蜃楼有关的相关信息,更是让他们在恢复冷静的同时更是信心大增。

    带着班大师嘱咐的小心保管的机密文件,盗跖推开大铁锤凑过来的身子,运起轻功便往隐居点奔去,丝毫不理会身后大铁锤的怒吼。

    大铁锤看着盗跖离开的方向——习得神行术的盗跖的轻功可谓一流,背影自然是一眨眼便已消失——愤愤地喷了一口气,但也只能收起雷神锤,连忙朝着盗跖消失的方向跑去。

    不就是好奇想要看一看吗?有必要像防贼一样吗!

    ……

    嘭!

    扶苏拍桌而起,脸上不含一丝笑意,温润的双目中流露着一双怒火,他转过身背对大门,不让他人看见自己脸上的表情。

    而在他的身后,李斯与蒙恬鞠躬行礼,低下的头在没有得到扶苏的命令下不会抬起,垂手而立的他们默默地承受着来自扶苏的怒火。

    由秦军乔装打扮护送的机密文件被劫一事,显然已传入扶苏的耳中。

    对于扶苏来说,来到桑海之中所发生的事情,还真没几件事是顺畅的。先不说现在由父皇亲自颁布的机密文件被盗一事,现在刚来桑海就被几个山贼追得几近丢了性命,哪里是一件顺事?

    但是尽管那次几近失了性命,但是对于扶苏来说,它的结局却是那般的美好——因为他找到了整整消失了五年的自己的三皇弟。

    想起记忆中那个清冷的少年,扶苏的眼中闪过一道温柔的光芒,但是很快便被满目的怒火充斥。

    想起了少年,自然无可避免地想起那一个凌晨的画面。明明该身披玄色华服,却被幽蓝贵服覆盖,面容更是被同色的面纱遮去一半,以同样的面容,却是不同的装扮再次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年,让扶苏感到熟悉的同时,却又是那般的陌生与悲伤。

    悲伤,是因为作为大秦帝国太子,扶苏却只能无力看着自己的皇弟踏上阴阳家的蜃楼,明明该是他站在最前方当去所有的风雨,却反倒被少年无声地安慰。

    陌生,更不用多说,在扶苏的眼中,少年是赢扶澈,是大秦帝国第三皇子,他该身着高贵的玄色华袍,而非是作为阴阳家的圣子少主,身着阴阳家的代表色彩幽蓝色贵服,离自己越来越遥远。

    熟悉……可不就是因为那一头三千青丝?当初还未离开秦国时候的少年……小孩,可有着一头令人赞叹的柔顺乌发,况且那如出一撤的清冷氛围,让当时的扶苏有一瞬间的恍然——就像是回到了皇宫之中,行走在长廊之上,长廊尽头,便是那个身着玄色华袍的清冷少年,披散一头乌黑长发,站在清风之中,与空中的樱色花瓣,遥看另一头的温润男子。

    澈儿……

    扶苏缓缓握紧拳头,他闭起了双眼,强逼着自己不要轻易乱了自己本就不平静的心湖。

    相信澈儿,他会没事的。

    扶苏再次睁开双眼,那双与天明、嬴政一样的墨色双眼直视前方,那里面有的是镇定与坚定,不再是一刻前的愤怒、担忧与悲伤。

    “两位大人怎么看?”

    不会坐以待毙,却也不会失了理智。随时做好一切的准备,只待极限一到便奋起。

    扶苏明白,那日少年的转头,不就是为了安抚自己?少年知道扶苏并非是胡亥那般恣意行事,扶苏有自己的准则有自己的理智,更何况扶苏仰慕着大秦帝国的统治者,他的父皇嬴政,尽管不愤,却也不会与阴阳家队里。

    但不代表他会咽下这一口气。

    不过是等多几日罢了。一有什么异样,扶苏会毫不犹豫举兵前往蜃楼。

    并非是冲动用事,尽管在百姓的眼中,扶苏公子是一名博爱君子,但是作为大秦帝国的太子,他又怎么可能只会用温和的方式解决纠纷?

    身为秦国皇室的一份子,在最一开始,就注定了扶苏拥有身为皇者的冷酷。

    ……

    盘膝坐在熟悉的位置,手上握着一样的小刀,双膝上放着不变的木头,垂头全神贯注的盖聂用着不变的频率,一点一点地削着手上还未成型的木剑——那是打算送给天明的礼物。

    而在他的身侧,渊红被一布料紧紧缠绕,那不知是何种材料制作而成的布料将渊红从头到尾都包裹在黑暗之中,就连剑柄也不放过。如果盖聂想要拔出渊红,或许就要扯断这个若能够绷带的布料,方能让利剑重现人间。

    换做是普通人,或许拿着这样的渊红,也不知道他手中所拿的可是名震天下,多少英雄豪杰想要得到的,名剑谱上排名第二的渊红。

    神兵利器被这样对待,如若渊红有自己的意识,就算性如盖聂,也难免郁闷之情。但是就算如此,盖聂也不会扯断布料,让剑气划破空中尘土。

    只缘于赠送这一布料,并为之缠绕的人儿。

    “大叔,答应我,除非必要时候,不要拔出渊红。”

    手上用力地扯着手中坚韧的布料,垂头的少年认真地为手上的兵器裹上灰色的捕捞,头也不抬地对着静静地站在自己面前,沉默看着自己一举一动的男子说道。

    “我不会告诉我这么做的原因。”

    布料已经用尽,却不见少年有什么打结的动作。不只是有意还是无意,缠绕到尽头,布料的尾端刚巧将渊红的剑柄裹住,天明捏着布料的手一松,却不是发生刚刚的努力功亏一篑,反而是那尾端泛着蓝光,那光芒如同流星也像是荧光一般,洒落在灰不溜秋的布料上,尾端消失,而渊红也彻底被布料封印。

    “如果你不答应。”

    手向前伸出,少年抬起头,将手上新鲜出炉的作品递给眼前的男子,幽深的墨眸中少了以往的温情,只余冷酷的平静。

    “就不如再次分道扬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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