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珂回到客栈时,一进大堂门就撞见了等在厅内的年轻妇人。
她白裙婀娜帷帽遮脸,身侧还坐着一个十来岁的男孩。
慕珂只好奇的看了一眼,未做停留就上了二楼。
李探花不曾知晓客栈里有人在等他,姗姗而归,甫一踏进厅里便僵在了原地。
尽管那妇人遮着面,但是探花郎仍是一眼便认出了那女子是何人。
李诗音在这里等了许久,但凡听见入门声便要回头去看,这一眼落在男人落拓的面容上,很快便水雾弥漫。
相对无言,唯有冷清堂前的满室寂静。
“你就是李寻欢!?你能不能去救救我爹爹!”
十来岁的孩子坐在椅子上,正目不斜视的盯着李寻欢。
这一声,终将十年不曾得见的有情人拉回了现实。
探花郎的目光落在龙小云的身上,痛苦与慈爱半参,终是汇聚成了唇角僵硬的苦笑。
“你就是小云吧,我是你父亲的结义兄弟,初次见面,没有什么好礼,这块玉佩是我在关外所得,赠于你可好?”
李寻欢取下腰间的玉佩,上前两步。温润剔透的羊脂玉,就这样塞入了男孩的掌心。
然下一刻,那玉佩被猛的砸落在地,迸裂碎开,溅起的碎片擦着探花郎的脸颊而过,鲜血溢出,滴滴落在地面上。
“我不要这什么破玉!我要你去救我爹爹!”男孩趾高气昂的脸上怒意横生,他恶狠狠的盯着李寻欢,仿佛一头饿狼。
林诗音全然想不到自己的儿子竟会失态至此,而她也根本不明白龙小云对李寻欢的恶感从何而来。
她唯一能做的不过是娇弱的呵斥一声。
“小云,你这是在做什么!”
那孩子生平天不怕地不怕,又生的一副恶毒的心肠,什么坏事都敢去做,然唯一怕的却是母亲动怒。
只因他的母亲生的羸弱,一怒总要卧病半月有余。
龙小云本不该如此失态,但父亲进了大牢,兴云庄一夜之间天翻地覆,他本就郁火在心,又冒然瞧见李寻欢那张令人憎恨的面容,一下子全然爆发了开来。
他的父亲憎恨李寻欢,他合该也去恨李寻欢。
没有缘由,只因他是龙啸云之子——龙小云。
被林诗音这样一呵斥,眼看着母亲动怒,龙小云匆忙变换了另一副面容,期期艾艾的扑进林诗音的怀里,号啕大哭了起来。
“我只是太担心爹爹了,娘,你不要生气,不要怪我,我好怕爹爹在牢里受苦啊!”
一段话说的林诗音悲从心来,全然忘却了龙小云刚才的所作所为。
她抱着儿子,满眼的泪花。
“表哥,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你能帮帮我吗?”
虽然林诗音与龙啸云常年分房而睡,但到底做了十余年的夫妻,又育有一子,感情虽说不上多么深厚,但像她这样一个柔弱的妇人,是绝对离不开自己的丈夫的。
孤儿寡母,是这个世界上最好欺负的一类人。就算为了自己的儿子,林诗音也必须将龙啸云从大牢里弄出来。
可是,李寻欢却是帮不了他们的。
只见探花郎叹息一声,满面的苦涩。
“诗音,审这件案子的是六扇门的无情捕头,你也该知道他是出了名的不近人情,更何况梅花盗的案子已经在圣上面前挂了号,谁去求情都是无用的。”
言下之意,便是帮不得的。
“梅花盗?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会和梅花盗有牵!”
李寻欢的心情并不比林诗音要好的哪去。被召唤到衙门,看到那封书信时,他才明白他的结义大哥竟是在谋划怎么污他的名害他的命。
李寻欢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时光虽能催人老,但又如何让人性情大变至此?
除非,那人一开始就是不安好心。
李寻欢不傻,傻人又如何能考中探花?更何况他当年还是因为容貌太过俊秀,本该中状元,硬生生被先帝钦定成了探花。
但他不敢去深想,一旦深想,他十余年的人生便全然都是过错。
识人不清,断送表妹的一生,承受了十年相思的折磨,这叫他该如何去承担?!
但他逃避了十年,真的已经逃够了。
“诗音,梅花盗是一个团伙,主谋便是你的义妹林仙儿,龙大哥……是从犯……!”
这句话无异于晴天霹雳,林诗音一个弱女子又如何承受的住?!
梅花盗的恶行人尽皆知,害得无数良家女子惨死,人人得而诛之。
却未曾想,如此豺狼,一个是她的义妹,一个是她的枕边人!
急火攻心,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染湿帷帽,林诗音颤颤巍巍的倒在椅子上,满目的哀痛。
“娘!”
“诗音!”
两人匆忙围上来之时,林诗音已然昏迷了过去。探花郎将其抱在怀中,飞快的掠出门,朝着医馆奔涌而去,他的身后远远的坠着龙小云。
这副荒唐的戏剧开演时,慕珂就躲在楼上的过道里围观,不只是她,许多住客都在支着耳朵听。
慕珂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刚想回房,却见大厅里又猛的冲进来一堆的江湖人。
“是哪个杀了我们金钱帮的少主,给我滚出来!”
男人语罢,一锤头砸在了桌子上,顿时木片四溅。
慕珂从楼上缓缓走下来,一双美目里满是冷凝。
“你们砸人家桌子干嘛!”
小二和账房俱缩在柜台里不敢露头,维慕珂一人站在楼梯口与一室的江湖人对峙。
一鬓发霜白的中年男子从人群里走出,他鹰眸里阴蛰弥漫,周身肃杀气息缭绕。
“听闻我儿是被一貌美女子所杀,那人可是你?”
慕珂心道,这人怕是来寻仇的。
浩浩荡荡的大批人马压来,就算她剑法再过高超,怕也是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眼前的中年男子,一看就是个高手?
但她仍是毫无俱意。
“是我杀的,你们若是想要寻仇我也认了,但是要打出去打,别把店家的客栈弄坏了。”
“哦?那我偏就要在这客栈里要你的命,你待如何?!”
一双金环毫无预兆的飞至眼前,慕珂呼吸一滞迅速避开,朝着人群外掠去,转瞬便飞跃到了客栈外。
金钱帮的帮主都动起了手,帮众们自然一拥而上。
这么多人,就算是大象也能被蚂蚁咬死。
慕珂自知处境凶险,不能和这帮人硬碰硬,可她也不愿逃。
飞身上了屋顶,阴寒的剑气一道又一道的朝下斩去。
上官金虹跟着她飞上屋顶,还未近身,慕珂便猛的窜到了对面的黛瓦上。
慕珂自知不是这么多人的对手,当下便开始放起了风筝,一边跑一边杀金钱帮的帮众,时不时的还放道剑气骚扰一下上官金虹,转瞬地面上便躺了一地的尸体。
上官金虹自认武功天下第一,那个不知道窝在什么地方的天机老人,不过是个仗着年龄大便倚老卖老的家伙罢了。
但看到眼前的少女,二八年华便习的如此诡异的身法与剑招,饶是他再过冷静,心中也无法做到无一点震撼。
他站在屋顶上,与慕珂遥遥相看,一双鹰眸里是见猎心喜的兴奋。
“我练这双[子母龙凤环]用了大半辈子,才到达如此境界。小姑娘,你才二八年岁,却能做到剑气外放,还与我战到平手。你告诉我,你师承何处,又习的什么功法?!”
慕珂站在原地,看似按兵不动,却是悄悄给自己上了个回蓝的技能。
“我师承何处,又凭什么告诉你?!”
语罢,便是剑随声动,寒芒划破天际。
解决了上官金虹的喽喽,那么他本人便不足为惧了。
但尽管如此,这人仍是不容小觑。
至少,与上官金虹对招是要比叶孤城凶险万分的。
叶孤城是个剑客,在与慕珂切磋时,向来是点到即止,更多的时候走的都是指导的路子,两人从不以性命相搏。
但上官金虹不一样,他是个江湖人,也是匹饿狼。如果打的过,他便会端着高手的风范。
但若是处于下风,什么下三滥的手段他都能使出。
尽管如此,他仍是败了,被一剑穿喉而死。
至此,他的手中还攥着一枚毒镖未能丢出。
如此一战,声势浩大,死伤无数。
鲜血染红了长街,尸身满地,不像人间仿佛身处十八层地狱。
慕珂从屋顶上跳下来之际,浑身上下遍体鳞伤,简直像是被从血海里捞出来的一般。
她摇摇晃晃的走回客栈里,小二从柜台后鬼祟探头,刚一瞧见她,便直接吓得昏死了过去。
慕珂一个眼神都未曾分给他,径直回到房间里,坐在床上开始打坐了起来。
金钱帮一朝覆灭,上官金虹死在了一个名不见经不转的黄毛丫头手上,这件事情传开之时,整个江湖都震动了。
只是此时,作为当事人的黄毛丫头——慕珂,正一脸冷凝的看着面前的不速之客。
男人坐在她的屋子里,自顾自的斟了茶往口中送去。
他看着慕珂,平平无奇的面容上,一双桃花眼多情似水。
“你说,你一天之内杀了这么多人,你的小情人会不会直接把你当成嗜血的妖女,将你拘进六扇门的大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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