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孤城亲启:
中原开春了,天气很暖和,你送我的大氅被我好好的存了起来。
我从扬州一路行到保定,在保定城里又交了个好朋友,她姓林叫林诗音。
诗音姐姐温柔娴静,也很爱笑,她一笑我就觉得心情好,我很喜欢看她笑。
保定城里有很多好吃的,不过可能是因为地处偏北,味道偏淡,我很想让你也过来,和我一起尝尝 ,也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
这些日子,我踏遍了保定城,诗音姐姐临死前让我离开,可我不知道究竟该去哪里。
对了,保定城里还有一处名景荷花池,遗憾的是未到花季,无法得见盛景。
叶孤城,以后若有机会,你和我一起来这里看荷花,可好?
*
王怜花寻到慕珂时,她正坐在莲花池旁发着呆,入目皆是一片青翠,湖水漾开波澜,春色正浓。
遗憾的是,有叶无花。
“春寒料峭,不要坐在水旁,容易生病。”
可慕珂却摇了摇头,固执的开言:“我想看花。”
“荷花要到夏季才开,你是要在这里坐两个月吗?”
此一言,让姑娘微怔,沉默良久她才开口。
“可我不知道该去哪里,林姐姐死了,无情说不想再见到我,我想去寻复活点,却又不知该往何处去。”
一番话下来,好不落寞。
三月末的风带着些许的凉意,掠过荷叶将其舒展,掠过姑娘的发,飞舞清扬。
她的目光虚无的落在湖面上,印着一片水光波澜。
“那你随我去关中吧,那里桃花正盛,若是我们走的快,许是能够赶上花季。”
王怜花没有去问复活点是何物,因为他知晓,姑娘的心底藏着一个美好的梦境,这样美好的梦境需要太多的人来小心翼翼的呵护。
林诗音到死都不曾将其戳穿,他又缘何要去自讨没趣的问到底?
……
这几日,慕珂的心情没由来的很差,终日郁郁寡欢,她也说不清楚,心底这种酸涩的感受到底来自何处?
许是因为林诗音走了,她无事可做,那些如影随形的寂寥感又开始纠缠起她不放。
王怜花口中说去关中看桃花的提议很不错,姑娘稍加思索,便应承了下来。
她答应过林诗音要离开保定城,去哪里不是去,还不如去看看桃花,等满目芳蕊之时,或许她的心情也会跟着好起来。
然而事实上,当两人收拾好行囊出了城,刚踏上官道,慕珂的心情转瞬就变的舒畅了起来。
天高地阔,鹰击长空,鸟儿穿过浮动的白云,转瞬消失的无踪无影。
慕珂骑着一匹黑色的马儿,身侧是跟她一同驰骋的王怜花。
“我以前也有匹小马驹,叫龙子,黑身白尾,军爷抓给我的,为了把小马驹养大,费了我好些甜象草呢。”
她牵着马绳,行驶的速度很快,但又微妙的和王怜花持平,这样的速度,至少不会被带起的风倒灌进嘴里。
身侧的男子笑盈盈的听着,待她说完后,才道了句:“你的马名字起的不错。 ”
“名字不是我起的,是那一品种的马儿,都叫做龙子。”
王怜花年轻时虽算不上学富五车,但也说的上博学多才,各项书籍他都有涉猎,包括有关饲养马儿的他也知晓一二。
可他却从未听说过,有一种马名叫龙子。
他自是不会承认是自己孤陋寡闻的,只当姑娘曾经饲养的是什么稀奇的品种,笑着应了声原来如此,随即便转移了话题。
保定城离关中很近,快马加鞭最多三日就能到达,趁着路上的这段时间,他便与慕珂科普起了关中好玩的地方。
他们要去的那片桃花林,算是当地有钱人家的私有财产,虽对外开放,但也要收取一定的观赏费用。
若是在吃食上,当地的特色便是面了,各种花样的面食,也不晓得慕珂能不能吃的惯。
当天夜里,他们在途径的小镇里歇息了一晚,第二日又要早起赶路,却无奈的发现雨水滂沱,不知要多久才会停歇。
“看雨势,今天怕是不会停了,要不我们休息一天,明日再上路?”
若此处只有王怜花一人,他自是无惧这些雨水,照常赶路的。
但现下身边还跟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需要考虑的事宜就变的多了起来。
他的本意是为了慕珂着想,姑娘家不比男子,若是淋雨生了病,不知该要难受多少时日。
可没想到的是,姑娘听闻他的话语后,坚定的摇了摇头。
“我不想休息,我想看桃花。”
倒是未曾想到姑娘如此的固执,但凡决定了的事情,就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挡她前进的步伐。
王怜花一怔,旋即蓦然笑了开来。
他的视线穿过窗子,朝着室外的雨色看去,下一秒整个人忽然翻窗而出。
“喂,你去哪!”
姑娘匆忙去喊他,只是眨眼间,他已消失在茫茫雨幕之中,无影无踪。
窗外满城风凉,大雨倾泻如洪水决堤,慕珂呆愣在室内,心中有那么一瞬间开始后悔了起来。
因她固执的想要今天启程离去,那人才会冒雨而出,也不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是在想办法,还是恼了她的任性?
慕珂倒是未曾担心王怜花会弃她不顾,一人离开。两人这些时日在一起,虽说不上感情深厚到哪里去,但如何也算得上策马同游的朋友,即是朋友,那便绝对不会不告而别的。
果真如慕珂所想,王怜花在约莫半时辰后冒雨而归。
彼时慕珂正坐在窗前,目光穿过细密的雨幕,满面担忧。
清隽的男子架着辆马车停在她的窗下,此时,王怜花整个人都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墨如乌棺的发,也缠做一团,湿漉漉贴在他的颊侧。
男人抬起头,一双透亮的眸子,穿透茫茫雨色,载着满城的风凉直直的落入了姑娘的眼中。
“小姑娘,走吧,我带你去看桃花。”
该怎么形容他的那双眼睛?那是春日里最明媚的一抹阳光,是漫山盛放的花蕊,在暖阳下摇曳生姿 。
未到关中,已见桃花。
慕珂在一瞬间怔住,呆呆的看着窗下的男子,明明他生的一副平平无奇的样貌,此刻却像在发光一般,携着万丈光芒而来。
在楼下等了片刻,都没能等到姑娘答话,王怜花索性直接飞身一跃,翻过窗子落进了室内。
下一秒,他的身躯冒出滚滚热气来,内力自体内发出,顷刻间已将他的衣服蒸干。
慕珂目瞪口呆的看着这副场面,脑袋里一瞬间混沌的宛如浆糊。
“你……你刚刚那是在干嘛?”
王怜花歪了歪头,看着她这副愕然的样子,眸内充斥着清浅的笑意。
“用内力烘干衣物啊,怎么,你不会?”
慕珂非常实诚的摇了摇头,默了补了一句:“我不会,你能教我吗?”
“你都可以剑气外放了,却不会用内力烘衣?倒是奇怪。”
剑气外放要比内力外放难的多,不外乎王怜花觉得奇怪。
但观姑娘这副懵懂的样子,怕是她的师傅实在不够负责,不仅没教过她为人处事,武学上的东西也是一知半解。
若不是她天生剑骨,怕是也达不到今天这样的成就。
王怜花爱才,有那么一瞬间起了要把怜花宝鉴传给姑娘的念头,但很快这念头便消了去。
比起杂学,这姑娘还是更适合剑道一途,他虽爱才,但也犯不着抢别人的徒弟,吃相未免太过难看。
“路上有的是时间慢慢教你,走吧,不是要去看桃花吗?”
……
然,临出门之际,姑娘却突然叫住了他。
“等等,你脸上好像有东西。”
王怜花回过身去,满目的疑惑,却见姑娘忽然倾身上前,姑射之容在一瞬间凑近,连带着那股清淡的花香也扑面而来。
姑娘踮着脚,玲珑有致的身躯此刻仅与他一线之隔,近到让王怜花心生错觉。
仿佛只要他一伸手,就能将慕珂拥入怀抱,永远占有一般。
男人垂在身侧的手指下意识的蜷缩了一下,到底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美人在侧,心猿意马。
就在他思绪不知道飞到哪里去时,姑娘温热的手指,已然落到了他泛着凉意的脸颊上。
那个地方正在他的耳根前。
“等等!”
瞳孔猛的紧缩,王怜花匆忙出声去阻止,然却已经迟了。
撕拉一声,一张薄如蝉翼的□□,就这样被姑娘轻易的从他的脸上揭了下来。
原来,王怜花的脸上根本没有什么脏东西,是他带着的□□经雨泡湿后起皮了一小块,自己却全然没有注意到。
慕珂茫然的看着自己手里那张面具,怔愣半晌,呆呆的抬头去看。
然而,一入目的便是一张……奇丑无比的脸。
大蒜鼻,香肠嘴,甚至还有满脸的雀斑。
这一瞬间,姑娘只觉得自己手里这张□□似乎重如千钧,她僵硬着身躯沉默半晌,终是讷讷的开口道:“对、对不起……”
在面对这样一张丑到人神共愤的脸时,先前所生出的眼前人会发光的错觉,全然不翼而飞。
有生之年,慕珂第一次心头小鹿乱撞,就这样用力过猛,一下子撞死在一张丑脸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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