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骑射大会(五)
范好胜同苏晋元一道说话。
钱誉却抬眸往观礼台上望去, 果真见白苏墨还在凭栏处看他, 如同先前一般, 他每走一步, 她的目光便随着他移一步。
于场中万千人当中,他听不到她的声音,却知晓她的目光在他身上。
场中人多眼杂, 他不便在胜负未分的时候将她扯进漩涡当中来。
他知晓, 他在场中, 比他更紧张的人却是她。
他也知晓,夹在他和国公爷之间,难做的人也是她。
本应是被他捧在掌心的姑娘, 却在处处替他担忧,他似是不应当再如此。
钱誉捏了捏掌心, 似是, 真的有许久没有骑马射箭过了。
钱誉低眉看了看掌心。
手中的茧都已淡去,看不出分毫痕迹。
但他自幼跟随外祖父一道长大的。
长风靳家,外祖父在世时还曾与苍月白家齐名。
他外祖父亦是见过国公爷的。
在马背上。
……
思绪间,正好见发令官上前。
许金祥三人都是自带弓箭和马匹来的, 但钱誉三人里,除却范好胜,都不曾骑马和带弓箭来。
比试既已定下, 在宣布规则前,发令官先要领他们三人去兵器栏处取弓箭,再去马厩挑马。等他们将弓箭和马匹选好之后, 再宣布比赛规则。如此做,是为了防止他们先知晓了比试规则和项目,再选取对比赛项目更有利的武器和马,投机取巧。
由得这一突然加入的环节,比试先且中断。
可场中的热议声并未消停,反而更加热烈了些。
平日里看惯了中规中矩的骑射大会,难得一见骑射大会上的挑战,兴许,由此才是开端,日后每一届的骑射大会都有好戏看才是。
比起早已看腻的比试,这样新鲜的挑战才份外夺人眼球。
观礼台中的女眷早前便觉有些无趣,都有些坐不住,眼下这一出,才纷纷出了阁间,到凭栏处一边看着稀奇,一边议论着。
近处的议论声便都能传入白苏墨耳中。
白苏墨先前同梅老太太一处,方才情急之下才来了国公爷这头。
先前范好胜一幕,她半是置气出了阁间,去了凭栏处,也半是心中担心,目光便投向场中的钱誉和范好胜身上。
虽是范好胜和晋元帮忙解围,钱誉这边也凑成了三人,但也只是让场面不那么难看。
她从未见过钱誉骑马,更何况用弓箭?
她从不在乎旁人如何看钱誉。
却在乎钱誉心中如何想!
爷爷今日有意邀请钱誉来,却又特意安排这么一出,钱誉却除了应战,别无他法。
爷爷是想让钱誉颜面扫地,既而知难而退。
钱誉如何斗得过爷爷?
白苏墨心底好似死死攥紧,目光却无法从钱誉身上移开。直至也见他抬眸看了她这里一眼,目光便是落在她身上,清浅一笑,又很快移开。
是不想让旁人看见,于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能想到的,都事事周全。
而她却束手无策。
兵器架在观礼台下方,正好将视线挡住。
白苏墨心底好似倏然一空。
爷爷那头已不想折回,便缓缓折回了外祖母处。
先前她就在外祖母这里,是听到许金祥挑战钱誉,而范将军请人问过爷爷后,说挑战继续,她才起身去了爷爷那里的。
眼下,苏晋元去帮钱誉,阁间内只剩了外祖母一人,而她心中的话,似是也只有同外祖母说才好。
她缓步上前,在梅老太太身侧落座。
眉间微蹙,眼底似是含着淡然的光,声音很轻:“外祖母……我还是喜欢钱誉……很喜欢他……”
她的声音轻如鸿羽,却幽幽落入心底。
谁人不曾有过少女心事,梅老太太忽得心疼白苏墨。
“喜欢便喜欢吧。”梅老太太的声音也很轻。
白苏墨错愕抬眸。
梅老太太握住她的手,轻声叹道:“钱誉是个好孩子,有什么不可以喜欢的?”
白苏墨微怔。
梅老太太轻轻拍拍她的手,宽慰笑道:“墨墨,有外祖母在,这件事情便由外祖母做主,晚些就同你爷爷说去,也别再这么欺负钱誉这孩子了……”
“外祖母……”白苏墨眼底盈盈碎芒。
梅老太太慈眉笑笑。
******
观礼台下兵器架,发令官止步。
“钱公子,苏公子,请。”发令官是清楚比赛赛制的,所以并不上前给任何提示。
范好胜用的是轻便的小稍弓。
范好胜是姑娘家,小稍弓讲究的是灵活,轻便,也适合在马上携带,紧急的时候还可左右开弓,是弓箭中最灵活的一种,最适合力气小的姑娘家使用。
苍月有骑射礼,大凡世族之家都会骑射。
只是有技艺好坏而已。
苏晋元确实会,只是不精。
但苏晋元是苏家嫡子,骑射礼上都免不了苏晋元的身影,苍月的骑射礼上也多用的是格弓,这样的弓箭早前曾是禁军专用,后来才沿用到了骑射礼上,轮轻便不如小稍弓,但论威力却胜过小稍弓。
苏晋元便挑了一把格弓。
范好胜倒是对他刮目相看,她早前还认为他同她一样,只能使小稍弓罢了。
苏晋元在格弓中挑了一把最有手感的,便才定下。
其实两人对钱誉都不抱太大希望。
钱誉看起来斯斯文文,说他是燕诏元年的榜眼还可信,但若说他会骑马射箭,便有些让人不信了。
更何况钱誉是商人,会骑射的商人是凤毛麟角才是。
若是真会骑射,还中过榜眼,这样的人,谁还会留下来做商人?
故而这场比试虽是都为了钱誉出头,但范好胜和苏晋元都寄希望在自己身上,挑选武器时,范好胜也都和苏晋元在一处。
两人试好了,这才想起钱誉。
竟见钱誉停在一排角弓面前。
除却作战时用的长弓之外,骑射最合适的便是角弓。
但角弓上手很难,至少需要多年的练习,天赋,才会找准角弓的手感。若是今日的比试是军中之人,用角弓,范好胜兴许还不会意外。
但若是一个新手,被角弓所伤都是大有可能的。
另则就是,角弓很重,仅次于长弓。
骑射时用角弓,那这人骑马和射箭的技艺都需炉火纯青,否则怕是根本来不及挥弓,便落于人后。
钱誉是不会,才会停在这排角弓面前?
还是,钱誉是会骑射的
范好胜认识钱誉的时间不长,自然猜不出来,只得看向苏晋元。
这些常识苏晋元自然也是有的,便也朝着范好胜摇头。
他虽认识钱誉的时间长些,但根本连钱誉骑马都没有见过,更勿说射箭了。
范好胜正欲上前,耐心同钱誉说清楚,稍后的比赛,他尽力便好,其余的交给她和苏晋元就好,所以他还是挑选轻便亦上手的小稍弓为好。结果脚步刚上前两步,提醒的话才说出半句,“钱誉,那是角弓,角弓太……”便见钱誉从这一排角弓中挑了一把。
角弓不轻,钱誉却能一手取出,动作虽不轻巧,亦不吃力。
范好胜怔住。
她身后苏晋元也怔住。
钱誉正好回眸,莞尔:“角弓怎么了?”
范好胜和苏晋元的惊诧目光中,钱誉竟然将角弓拉起,并调整手臂的角度,适应弓箭的力道和幅度。
这……这是标准的试弓,选弓,调弓的流程……
范好胜自是不必说了。
苏晋元的母亲也出自将门,这里头的道道多少也清楚些。
钱誉如此,究竟是让两人意外。
说瞠目结舌也不为过。
钱誉在人前从不显山露水,也一直以斯文模样示人,怎么会用起角弓来……
范好胜和苏晋元一时在心中都找不到形容词,只是惊愕时,见钱誉拉了空响,弓弦饱满有力,绝非头一次试弓的人。
范好胜和苏晋元的错愕里,钱誉朝坚守武器架的管事道:“劳烦给我一枚玉韘扳指。”
管事愣了愣,赶紧去寻。
角弓力道大,配玉韘扳指最好,既有益于射箭,还不会上手。
管事忽得知晓这是行家,至少也是知晓军中行军打仗的。
这世家子弟多自满,去过军中的更是寥寥无几,管事在这骑射大会上见过多了去了,还是头一回有人用角弓和玉韘扳指的。
管事将东西递于钱誉,又问道:“公子,可要调弓?”
钱誉便笑:“我用正好。”
管事颔首。
钱誉这才转向一侧早已呆若木鸡的范好胜和苏晋元二人。
“钱誉……你……”苏晋元支吾。
范好胜却是直接:“钱誉,你会骑射?”
钱誉颔首:“幼时跟外祖父学过一二,但许久未碰过,怕是生疏了。”
能说生疏,便是早前会。
而看钱誉眼下的模样,还不如他们二人紧张。忽得,范好胜和苏晋元才意识到,钱誉很可能才是今日这场中的一匹黑马。
但范好胜和苏晋元如何想,发令官自是不知道,今日忽然冒出来这么一桩子事,发令官已经手忙脚乱,见他们已经挑选完弓箭,便上前催促着钱誉赶紧去挑马匹。
这场中都还在等着呢,哪能在此处耽误时间?
若是惹了国公爷和茂将军不悦,才是大事呢!
更何况,今日场中谁都清楚,许金祥这组是微操胜券,钱誉这里不过是走个形势罢了,发令官不由分说便领着钱誉去了马厩处。
等选好马匹,直接拎弓上马,骑到场中。
许金祥三人已在场中等的有些不耐烦了。
见钱誉等人出来,场中立刻有口哨声传来。
周遭才纷纷移目。
比赛规则尚未宣布,旁人看得自然是热闹,国公爷却拢了拢眉头,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角弓。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这几天更得少,因为作者君隔壁文正好这几天完结,预计到周六作者君将隔壁文完结,本文就可以恢复双更了,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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