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承诺
男女之事, 白苏墨早前并无太多概念。
顶多是当初顾淼儿迷上话本时, 偷偷寻了好些回来, 私下里拉着她同许雅, 三人脑袋凑一处,悄悄看了看那些带了稍许香艳的话本册子。
香艳,是指话本子里面的配图。
男女主角相拥而吻, 面带红晕, 衣衫半解, 而后……便都是三言两语,用些锦帐香暖,一室风流之类的便带过了。
也没有话本子会有更出格的插图。
可眼下喜娘给的这本册子, 乍一看,白苏墨便愣住。
便是连什么衣衫半解的都没有, 俨然就是房中之事, 不仅露骨,而且极尽详尽,白苏墨只瞥过一眼便心惊胆颤合上。
直至合上,心头都还怪异得很……
方才那喜娘只是笑了笑, 便也转身掩门而去。
喜娘们伺候过的婚事多了去了,大多世家贵族家的小姐也都是这个反应。虽然世家贵族家的千金小姐,大都由母亲或嫡母, 但按照习俗传统,婚房之事一般都是由喜娘提点,但母亲身边的嬷嬷事前会在私下里先交代。
白苏墨的母亲过世得早, 这婚事又是国公爷做主,定得仓促,梅老太太也一时没有顾忌上,更勿说国公爷哪里知晓这些。于是除了喜娘之外,自然没有别的人同白苏墨提起过这婚房之事。
白苏墨看这份小册子,便更无心理准备。
只是喜娘出去后,她才面红耳赤将册子放在身侧,呆呆愣着坐了半晌。
又许是方才的喜娘出去时打过招呼了,一时间内也没有旁的人再进屋。白苏墨心中好似揣了一只兔子一般,七上八下的,思量了许久,几次伸手,几次收了回来,最后,还是缓缓将那册子拿回了手中翻了起来。
明日便是成亲之日,喜娘也交待过,若是不看,怕是届时窘迫。白苏墨咽了咽口水,只得看一眼册子,瞥一眼别处,心有旁骛。
……
等稍晚的时候,胭脂来敲门。
今日事急,让驿馆将饭菜送到了屋中来。梅老太太也在忙婚事相关,也无暇顾及,也是在屋中对付的。
白苏墨简单用了些。
又觉心思有些恍惚,没有用太多。
片刻,问起:“流知和宝澶回来了吗?”
胭脂摇头,应道:“方才听喜娘说,流知姐姐和宝澶分别去做衣裳和首饰的地方,这样能省出些空余时间来,不过,倒说若是进展顺利,晌午过后便能将喜服和首饰送来给小姐上身看看了,师傅们都会跟来,现场便能改好,流知姐姐同宝澶应当会同师傅们一道过来。”
白苏墨颔首。
其实这些话喜娘先前就讲过,她无非是心底紧张,砰砰好似小鹿乱撞一般,才会寻了话来问胭脂的。
只是,又不能同胭脂道起。
胭脂却继续:“小姐,等稍后衣裳和首饰改完,黄昏前后便需去钱府新宅那边做准备了,也需早些休息,听喜娘说明日寅时四刻就起,明日才是最辛苦的一日。”
明日是腊月年关,寅时四刻应当天都还未见亮。
只是白苏墨是国公爷的孙女,往常逢年过节都要入宫请安,便也差不多是这个时辰准备,其实倒也还好。不过自小到大,入宫是轻车熟路之事,可明日……是她同钱誉成亲……
思及此处,白苏墨心底骤然砰砰跳了跳。
好似这一整日的心情便是从低谷攀上高峰,竟恍惚得有些难以置信。
胭脂知晓她有心事,也不多扰她。
等她这顿午饭用过,便将碗筷撤了下去,只奉了茶水进来。
偏偏是时间这般紧的时候,白苏墨却百无聊赖起来,只得躺在内屋的小榻上小寐歇神,今日之事来得太突然,她阖眸,明明困极却无睡意。
片刻,“喵”的一声,某只钻到她怀中。
她稍稍错愕,既而把樱桃揽在怀中,轻声道:“樱桃,你可是知晓我眼下心中紧张,才特意来听我说话的?”
樱桃又懒洋洋“喵”了一声,只是因得得了场病,声音不似早前宏亮。
白苏墨侧颊贴上樱桃的头顶蹭了蹭,又轻声道:“樱桃,我明日便要同钱誉成亲了,你可还记得钱誉吗?早前他过来府中,你应当见过的……”
樱桃上哪里记得去?
只是燕韩地处偏北,冬日里天寒地冻,便是驿馆里烧了碳暖,也阴冷,樱桃往白苏墨怀里蹭了蹭,又“喵”了一声。
白苏墨权当默认。
也许是这一晌午都有樱桃在,白苏墨同它念叨了一晌午,到晚些时候,便似是终于不怎么再紧张了。
也就这时候,喜袍和凤冠霞帔等陆续送到了府中。
流知和宝澶也跟着相继回了驿馆。
喜袍和凤冠霞帔虽都是赶制的,但钱家请得都是最好的师傅,做工和手法都很是精湛,再加上流知和宝澶在一处盯着,尺寸也掌握得恰到好处。
搭配上身试的时候,除了些小瑕疵需要修饰之外,竟连处费工夫的地方都没有。
一气呵成,混若天成。
试喜袍和凤冠霞帔的时候,梅老太太一直都在一旁看着。
白苏墨也多问:“外祖母觉得如何?”
梅老太太不住点头。
白苏墨本就生得美,平日的衣裳又偏素色,这大红的喜袍一上身,只觉早前的惊艳不若眼下的万分之一。
梅老太太尚好,流知,宝澶和苑中的几个丫头,喜娘都纷纷看呆。
“小姐……穿这身喜袍实在太好看。”喜娘们服侍过的新娘子最多,见过的新娘子也最多,只是白苏墨这身喜袍上身后,三个喜娘都愣是看呆了眼。
亏得这婚事两家未怎么邀请宾客,若是明日堂中这盖头要是不慎掀起一角,怕是都要将这一屋子的宾客给惊艳了去不可……
这还是素颜,等明日再上了这新娘妆,只怕是这新郎官掀起红盖头的时候,十有八.九都是要呆住的。
喜娘们见过不少在洞房礼,新郎官用喜衬挑起新娘子红盖头时,僵住的。
听闻早前建平侯成亲的时候,还曾因为新娘子太貌美,吓了一跳,遂将红盖头重新给新娘子盖回去的。
这些虽未亲眼见到过,可这洞房之礼时,奇奇怪怪的窘事皆有可能发生。
而往往是,新娘子生得越美,新郎官越容易晕头转向了去。
……
屋中的丫鬟们和喜娘们都在啧啧惊叹。
却唯有梅老太太眼中氤氲,唤了白苏墨上前。
白苏墨头一次试穿这大红色的喜袍,又听了喜娘的话,心中正是些许欢欣加兴奋,外祖母一唤,她便上前。
却见得梅老太太眼眶微红。
“外祖母……”白苏墨眼中的欢欣和兴奋瞬间化为了担心,梅老太太坐着,她便牵了裙摆,半蹲下在梅老太太身前,“外祖母……”
梅老太太本是不想哭了,只是再听到她在近前唤的她这身外祖母,梅老太太才忽得忍不住了,有些哽咽道:“墨墨,真是越来越像你娘亲了,外祖母只是忽然想起你娘亲出嫁前,也曾这般在外祖母跟前试过衣裳……”
是触景生情。
母亲过世得早,外祖母心中一直耿耿于怀,过不去这坎。
当初若是没有同意国公府的婚事,娘亲便不会因爹爹的过世,一直郁结在心,再加上生她的时候娘亲伤了身体,再后来,才会也郁郁而终……
外祖母心中一直是觉得亏欠的。
她如今换上这身喜服,外祖母是触景生情,才会悲喜交加。
白苏墨宽慰:“那是我好看,还是娘亲好看?”
她这般问,梅老太太轻笑出声:“墨墨好看。”
屋中都跟着笑起来。
梅老太太伸手摸了摸她头顶,叹道:“墨墨比你娘亲更好看,外祖母有些舍不得你出嫁了,明明来苏府的时候只有这么小一个,还不会说话,那双眼睛像极了你娘亲……眼下,也不过数年时间,却忽然都要嫁人了……”
也只有家中至亲的长辈才会有如此感叹。
“外祖母。”许是受了梅老太太影响,白苏墨心中也压抑起来,眼中也不觉氤氲,似是坠了珍珠玛瑙一般。
还未到出嫁之日便已是如此,可想世间所有女儿的出嫁,在父母至亲心中是有多深的不舍和依恋?
喜娘上前相扶:“小姐,这还没到明日呢,喜袍上沾不得泪迹。”
喜娘言罢,梅老太太赶紧伸手摸眼泪,一面道:“对对对,瞧我糊涂了,怎么带着你想起这些伤心事,今日喜袍是沾不得眼泪的,赶紧换下,让师傅们去修改,改好还得再试呢……”
梅老太太如此道,喜娘便顺手扶了白苏墨起身。
衣裳要修改之处,先前便已记下,改得也快;首饰和凤冠霞帔之类,也好在没有大动,当下便能调整。
黄昏前后,明日新娘子的一整套吉服倒真的都已收拾妥当。
梅老太太这端也都收拾妥当。
便驱了马车往钱府新宅去。
梅老太太同白苏墨的马车刚走,国公爷的马车便回了驿馆。
齐润先下马车,驿馆门口的小吏便应了上来:“国公爷,您回来了?梅老太太和白小姐刚走。”
齐润微怔,果真见国公爷似是眸间微滞,片刻,才垂眸:“嗯。”
齐润跟随国公爷的时间最长,眼下便不吱声了。
小姐婚事在即,今夜是去钱府新宅暂住了……齐润瞥向国公爷,只见国公爷眸色黯淡。
走了?
他还未来得及多见上一面。
可媚媚终有一日是要嫁人的,他也注定要学会适应冷清。
“国公爷,可要去看看小姐?”齐润惯来知晓他心思。
国公爷应道:“不了,你去一趟钱府,将请来的圣旨送去。”
“是。”齐润看了国公爷一眼,同他分别。
国公爷下榻的苑落,在驿馆最正中,腊月里,苑中的腊梅开得正好,国公爷踱步入苑中,却在一处驻足。
那颗腊梅树下,好似看到幼时的媚媚初次入京的时候,便是在国公府苑中的那颗腊梅树下站着,好奇的目光打着他,最后,眼眸弯了弯,甜甜唤了声:“爷爷……”
爷爷……
国公爷嘴角弯了弯。
媚媚,爷爷答应过你的,都做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迟了几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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