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捎话
流知抬眸看他, 眼中皆是不可思议。
无需她回答, 钱誉心中亦有了数。
“沐敬亭在明城驻军处?”他干脆问。
流知迟疑点了点头。
钱誉笑了笑, 国公爷千方百计隐瞒苏墨战事之事, 却经由沐敬亭处知晓行迹,算不算事与愿违?
思及此处,钱誉却缓缓敛了笑意, 流知是沐敬亭的人, 但沐敬亭为何要告诉流知他与国公爷在明城守军处?
钱誉心中泅开丝丝涟漪。
遂向流知求证:“可是沐敬亭让你告诉苏墨, 国公爷在明城的?”
若是,那沐敬亭当有多知国公爷与苏墨的心思?
他越加好奇沐敬亭此人。
流知听到他问话更为诧异,顿了顿, 许是平复了情绪之后,才道:“公子前些时候来了书信, 信上说, 他已赴明城守军处。巴尔与苍月战事一触即发,国公爷有意隐瞒了小姐。若小姐日后追问起,便可告诉她,国公爷在明城守军处, 若小姐安稳去了羌亚并未追问起,此事就此作罢,无需让小姐知情, 所以奴婢……“
流知噤声。
所以她才一直将事情藏在心中。
钱誉心中唏嘘,问起则告知,未问起则装作不知。
既护了她周全, 也顺了国公爷意思。
但若是她想见国公爷了,却依旧有迹可循。
这沐敬亭的心思,有多深。
钱誉目光滞了滞,流知又福了福身,继续道:“公子说,若是日后姑爷问起,就让奴婢转告姑爷一声……”
钱誉看她。
流知低头道:“公子说,小姐和国公爷都是他的亲人,小姐在公子心中是最重要的妹妹,便是离京时候,都一直托人照顾。小姐平日里没什么京中贵女的坏毛病,但自幼听不见,要‘听’旁人说话需得费神时时看着,眼下便是能听到了,也改不了这类习惯,姑爷日后同小姐一处时,能说话慢些,便慢些。小姐性子温和,不善于人起争执,也不喜与人起争执,若是遇有事端,还请姑爷帮小姐做恶人。小姐虽长在梅老太太和国公爷的膝下,娇生却未惯养过,小姐心中向来有主见,不易为旁人左右,小姐待姑爷与旁人不同,还望姑爷待小姐如一日……“
良久,钱誉才开口:“可还有旁的?“
流知摇头:“没有了。”
钱誉看她:”你方才这番话,可是沐敬亭也交待过,若是我问起的时候再说,若是我不问起,也无需让我再知晓?“
流知怔了怔,垂眸,颔了颔首。
钱誉嘴角忍不住勾了勾。
他是对这个沐敬亭越发好奇了……
对苏墨的关心流露在言词之间,对他的叮嘱,除却最后一条也都是些看似无关紧要之处,却处处戳心,若非将苏墨平日的琐碎日常记在心中,又哪能如此细致?
沐敬亭是想告诉他。
他视苏墨如亲生妹妹,他心头无需介怀。
亦是告诉他,苏墨是国公爷同梅老太太的掌心宠,有苏墨的喜欢和坚持,国公爷和梅老太太才肯迁就,苏墨待他处处不同,请他时时善待苏墨。
最后,亦是告诫。
他若有负于苏墨,有人势必必报。
钱誉轻轻“嗤”了一声。
流知抬眸,他已踱步出了苑中。
一袭锦袍,在昏黄的灯火下显得格外醒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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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真起了战事,小姐要离京去寻国公爷吗?”平燕一面收拾着东西,一面询问一侧的胭脂。
胭脂赶紧伸手在唇边做噤声状:“小声些。”
平燕忙不迭点头。
胭脂轻声道:“我方才也是听宝澶姐姐提了一嘴,尚不知具体缘由,咱们在小姐身边伺候的,需得时时警醒些,小姐和姑爷这一走,苑中难免有来打听缘由的,可不能说漏。”
平燕继续点头。
胭脂停下,附耳道:“方才听宝澶姐姐说,小姐和姑爷今夜就要离京,走得急,东西不带多,应当也只有流知姐姐和宝澶姐姐跟着。“
平燕叹道:“若真是姑爷要带小姐去寻国公爷,那姑爷对我们小姐是真的好。”
胭脂看她:“为何这么说?”
平燕道:“若是真生了战事,旁人自是避之不及,兴许还会一个一个劝小姐勿去涉险,姑爷能陪小姐一道去,我觉得就是对小姐好。”
胭脂也叹道:“早前我也觉得咱们小姐是堂堂国公府小姐,姑爷不过是个商家出身,实在是屈就小姐了。可这真到出了事端,才觉什么官家,商家都是虚的,能真正急小姐所急的,才是良配。“
平燕拼命点头。
稍许,宝澶撩起帘栊入内,怀中捧了几套素色衣裳:“都收拾好了吗?”
胭脂和平燕赶紧福了福身:“就好了。”
宝澶瞥了一眼,点了点头。
稍许,盘子来了苑中,“宝澶姑娘。”
宝澶撩起帘栊,到了外阁间。
盘子道:“都收拾妥当了,于蓝大人他们已在苑外候着了,让我来看看,可有要帮手的。”
宝澶笑了笑:“没有了,姑爷交待过要从简,我这边差不多了,稍后就来。”
盘子应好。
等宝澶折回,胭脂和平燕这里也已收拾妥当。都是姑爷和小姐路上要用到衣裳和随身东西,加一处不多,旁的都有肖唐在处理了。
胭脂和平燕抱着包袱与宝澶一道往大门走去,宝澶一路交待,诸如姑爷和小姐虽不在苑中,但苑中也务必警醒着;说话也需仔细些,当说的说,不当说的不说;钱府中早前的规矩与陈设,能不碰就不碰,能不动就不动,若是苑中有事,就找阿鹿商量后再做,阿鹿是姑爷苑中的婢女,有阿鹿帮忙想着可避着些商家的忌讳;这边往明城去,不一定能收到书信,总归,谨言、慎行……小心火烛……“
她一面叮嘱,两人一面点头。
等她叮嘱完,两人对视一眼,又忍不住都在身后笑。
“你们两个,笑什么?”宝澶问。
平燕吐吐舌头道:“笑宝澶姐姐,越来越像流知姐姐了。“
胭脂赞同。
宝澶一人头上给一个闷敲,”你俩的嘴上功夫也见长了。“
两人手中都抱着包袱,只是吃痛着,没法摸透,都只得哀怨看她:“宝澶姐姐……”
宝澶告诫道:“方才才说了谨言慎行,眼下便不记得了,对了,再加一条,照顾好樱桃和大福宝。”
胭脂这才笑道:”知晓了,一定将樱桃和大福宝喂成两个大胖子。“
平燕忍不住笑,也只得跟着点头。
闲言碎语的功夫,已到了大门口。
盘子和于蓝等人果然已经到了。
就盘子一人驾了马车,于蓝领了十余人骑马,旁的也再没有了。
胭脂和平燕相继将包袱放上马车,先后与宝澶抱了抱。
胭脂道:“宝澶姐姐,你路上也需小心啊。”
平燕也道:“在外面,就没家中这么多好吃的零食了,等你回来,我和胭脂都给你留着。”
宝澶嗤嗤笑了笑:“知晓了。”
宝澶上了马车,又转身,掀起帘栊:“对了,方才没见到尹玉,晚些同尹玉说一声,我先前收拾的时候将内屋的香料打翻在小姐的衣裳上了,这香料有些褪色,早前我同她说过如何洗,让她务必今晚处理了。“
胭脂应好。
等宝澶上了马车,从车窗上伸出脑袋同她们二人挥手,胭脂和平燕都像前追了两步。
待得马车走远,平燕才叹道:“宝澶姐姐这一走,同姑爷和小姐他们一道,不知什么时候才回来……“
胭脂宽慰:“走吧,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方才宝澶姐姐不是说了,照看好樱桃和大福宝就是?”
平燕这才启颜。
……
马车缓缓驶到钱府新宅门口。
宝澶一眼见到肖唐正在门口张罗出行之事,宝澶下了马车,唤了声:“肖唐。”
肖唐见了她,迎了上来:“宝澶姑娘,可都收拾妥当了?”
“妥当了。”宝澶应声,又从袖袋里掏出一枚香囊递到他面前。
肖唐迟疑了一刻,才伸手接过:“这是……“
香囊可都是女子送男子之物,他哪里好接?
可宝澶姑娘是少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他亦不好不问青红皂白就拒了。
宝澶道:“拿好了,你家阿鹿姑娘方才来寻我,托我捎给你的。说绣了许久,本来是想送给你的惊喜,去羌亚的一路上保平安的,没想到今夜就要出城,来不及亲自给你了,便托我给你捎来。喏,可拿稳了,我.日后还需得给阿鹿姑娘回信儿呢!”
原来是阿鹿绣得。
肖唐捧在手中,乐得合不拢嘴:“宝澶姑娘,多谢了。”
宝澶笑道:“赶紧收好了。”
肖唐笑嘻嘻照做。
宝澶话音刚落,就见钱誉携了白苏墨出来。同行的还有夏秋末与许金祥。四人在一处说话,应是在道别。毕竟夏姑娘同许公子一路风尘仆仆赶到燕韩,谁想才就一日,姑爷同小姐就要先离开了。
流知行到了马车处,宝澶见她眼底有红润:“流知姐姐?“
流知遮掩:“先看看车里的东西备齐了吗?行远路最怕颠簸,多铺两层厚毯能舒服些。”
一语点醒,宝澶赶紧随她去看马车中。
另一头,夏秋末刚好交待完:“苏墨,这一路你多加小心,等见了国公爷就寻处安稳的地方待着,国公爷会知晓你心意的。”
白苏墨拥她:“勿替我担心。”
夏秋末叹了叹:“苏墨,换作是我,我也会去。”
白苏墨鼻尖微红:“秋末,谢谢你。”
“走吧,别耽误钱兄和苏墨上路了,早些走,始终更安稳些。”许金祥宽慰。
夏秋末才松了胳膊。
钱誉也朝许金祥道:“你们何时走?\"
四元城暂时不能去,他与苏墨也离京了,许金祥同夏秋末应当不会在京中久留。
许金祥应道:“准备些上路的东西,后日便走。”
许金祥言罢,拍了拍他的肩膀,“钱誉,日后再寻你饮酒,照顾好苏墨。”
“自当。”他应声。
许金祥转眸,目光正好对上于蓝。
他认识于蓝。
于蓝曾追随国公爷效力军中,在战场上被国公爷救了性命,后来国公爷告老,于蓝便自请来了国公府。
许金祥笑笑,连于蓝都在,此行应当安稳。
待得钱誉和白苏墨上了马车,许金祥和夏秋末上前相送。
临行,许金祥还是朝着钱誉开口:“钱兄,有个不情之请。”
钱誉看他。
许金祥凑上前,轻声道:“若是到了驻军处,帮忙捎句话给沐敬亭 —— 让他好好活着。”
作者有话要说:打卡十二天
坚持十二天啦,做个不断更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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