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后,缇宁接到了来自裴行越的命令,让她去观春院。
缇宁心中觉得不妙,奈何她没有拒绝的权利,于是只好奄头搭脑地过去了。
一路步至观春院后,裴行越坐在凉亭里神色难以言喻,缇宁走过去行礼。
裴行越目光缓缓落过她身,不到片刻便又收回目光,摆弄着石桌上的杯盏。
他没开口,缇宁只好当摆设站在一旁。
不过片刻,缇宁发现裴行越又抬起头朝门口望了眼,而后看向她的眼神里带了许多难以描述的东西,好像有激动,有兴奋。
小聋子缇宁疑惑地朝背后看过去,原来是玉萍也过来了,两个人的目光对上,玉萍笑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之间她的脸色就变了。
下一刻两个健壮的女婢各自手持拳头粗一米长的木棍靠近她,玉萍面无血色。
缇宁扭过头看向裴行越,裴行越手持茶盏兴致勃勃,见缇宁看过来了,甚至轻轻一笑。
缇宁声音惊愕“你要干什么”
裴行越笑容云淡风轻“我的心情不好。”
缇宁认真分辨裴行越的唇形,但一无所获。
她焦急不安的抓了抓头发,努力去想今天她是哪儿惹到裴行越,思来想去就只有看大夫一件事。
“四爷,妾身以后不出门看大夫了,你放了玉萍姐姐吧。”
裴行越听到这句话,脸上的笑容愈发明朗温柔,而缇宁越发惶恐不安。
裴行越目光又往前动了动唇,缇宁随之看过去,便见婢女手中的木棍抬起落在玉萍的脊背上。
缇宁嘴唇皮都咬破了,她回过头看向裴行越“四爷,玉萍她”
话还没说完,裴行越就站起来抬手捂住缇宁的嘴巴,缇宁用力伸手去掰他的手,裴行越仿佛没怎么用力可这只手却岿然不动。
“好好看着。”他说完,就掰过了缇宁的脑袋,缇宁瞳孔骤然一缩,她听不到四处的声音,但玉萍天蓝色的裙子被渐渐染红。
又是一棍子下去。
缇宁面无血色。
裴行越觉得怀里的肩膀在抖,他激动地垂下眸,眼底闪过一丝猩红,就是这样,让他不舒服的人,他也要以牙还牙。
只是见她浑身止不住发抖,唇白无色,裴行越心里那股快意忽然消失了,他猛地松开她。
得到自由,缇宁抬眸想求裴行越,却见裴行越的神色难看的紧,额上的青筋跳动的越来越厉害。
缇宁刚想动唇说话,裴行越忽然转身进门。见裴行越离开,缇宁扭头看向玉萍,两个女婢已经停下了行刑的手,缇宁绷着的弦落下,赶紧跑向玉萍,伸手扶起她“玉萍姐姐,你怎么样”
玉萍只挨了三下,那两奴婢没下重手,经过大夫检查,只是皮肉伤,休息几日便能恢复,缇宁才放了心。
但这个心也没放多久,她们的小命都握在裴行越手里,裴行越又是个喜怒难定接近于蛇精病难以揣测的人,今天逃过了下次呢
但这些丧的信息不想在玉萍眼前表露,缇宁只安慰她专心养伤。
“我没事,除了看着有些害怕外,都是些皮肉伤,倒是你,你也得多注意些。” 玉萍笑着道。
缇宁苦笑了声,暮色四黑,丫鬟们掌了灯,见玉萍有些疲累,缇宁带着香兰离开她的院子。
走到院门口便见枕玉在外徘徊,缇宁呼吸一窒,她倒不害怕枕玉,主要是枕玉代表的就是裴行越。
枕玉见缇宁过来,走上去轻声道“缇宁姑娘,主子让你过去。”
缇宁不解其意,她看向香兰,庆幸的是,经过这一段时间,香兰比划的东西缇宁花不了多长的时间就能弄明白。
到达观春院前,缇宁深吸口气,告诉大不了就是一死,说不准下辈子还能投个好胎呢,所以不害怕。
见缇宁停下脚步,枕玉迟疑了下,还是道“缇宁姑娘,其实主子并非暴虐妄为之人。”
缇宁通过香兰的比划明白枕玉的意思,她觉得可能是自己的领悟出了问题。
“你是说你家主子不是暴虐妄为之人”
枕玉点头承认。
那他应该是区别对待缇宁心里这么想,但对着裴行越的心腹没说出来,反而掩饰的笑笑,“枕玉你说的对你说的对。”
枕玉还想再说几句,但念及缇宁的耳朵,不再言语。
缇宁走进院中,院子里没人,缇宁扭头看向枕玉,枕玉抬了抬下巴,示意缇宁人在房间,缇宁只好走了进去,外间没人,缇宁咬牙继续往内里走。
裴行越坐在书桌前,垂头不知在写什么。
缇宁在远处福了福身“四爷。”
裴行越抬起头看了眼缇宁,缇宁努力憋出个不扭曲的笑容。
裴行越凉凉的目光从缇宁身上挪开。
缇宁来之前想过裴行越找她干什么,比如又要威胁她,又要收拾她,但裴行越这次又什么都没有干,只是让她当了一个时辰的雕像。
等他洗漱上床,便用眼神暗示她滚。
缇宁麻溜的滚了。
而接下来两日,每日裴行越回府,缇宁也被叫过去继续当雕塑。
雕塑缇宁没有拒绝的权利,索性雕塑这种事一次两次便驾轻就熟,第三日,趁裴行越不注意,她还能打个小盹。
直到第四日,早晨洗漱之后,枕玉便通知缇宁去观春院。
“他今天没出门”前几日都是黄昏后才从府外归来。
“是的,缇宁姑娘收拾好了后快些过去吧。”枕玉说道。
缇宁只好过去了,不过虽然今天过去的早,缇宁的任务也没什么不同。
直到巳时,枕玉进了院子不知道对裴行越说了什么,裴行越的目光忽然落到了缇宁身上。
缇宁默默后退了半步。
枕玉又走向缇宁,做了个跟她走的姿势,缇宁抬起头看了看裴行越,却见裴行越对她笑的一脸温柔善良。
缇宁浑身一抖,她立刻跟着枕玉出了院子,半晌后,知道枕玉为什么带她出来了。
“陈大夫在花厅里等我让我去见他”缇宁惊讶。
“是的,缇宁姑娘,那位陈大夫还带了能治你耳疾的药物。”
缇宁有些懵。
那天裴行越生气的原因她思来想去也只能想到陈明淮,但如果真是陈明淮,今天又让她去见他
“缇宁姑娘,快些去吧。”枕玉提醒道。
缇宁想了想,不知道为什么裴行越让她去,但她知道她不能拒绝就是了。
陈明淮在花厅,远远望见缇宁过来,立刻从石凳上站了起来。如今已是夏日,随便走动便容易出汗发热,但陈明淮一身青衣,无尘无汗,如松如柏。
见缇宁走到距离他两三步远,陈明淮从怀里摸出个白瓷小瓶,“丝丝姑娘,解药已经备好了,这个药丸每日两粒,连续三日,你的耳朵便能恢复如初。”
缇宁见他唇瓣停止颤动,扭头看向香兰,香兰用手语告诉她意思。
缇宁抿了抿唇“辛苦陈大夫了。”
陈明淮摸了摸耳朵,脸色有些泛红“不辛苦不辛苦。”
“阿宁,这位便是能治好你耳疾的陈大夫吗果然是年少有为。”一道含笑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缇宁对声音一无所察,但一只修长白皙的手盖在了缇宁的肩膀上,缇宁抬头,裴行越笑容温良无害。
缇宁肩膀一抖,裴行越察觉到了,他落在缇宁肩头的力道加大。
陈明淮眼神落在裴行越搭在缇宁肩头的手上,微微一缩,“这位是”
“在下裴四。”裴行越温和道。
陈明淮垂在腰间的手抖了下,他看向缇宁。
缇宁从他的眼神中明白了他的疑惑,也看到了他的震惊。虽然有些残忍,但的确是斩断少年青涩情丝的好机会,便主动说道“陈大夫,这是我家家主。”
陈明淮闻言,不由握紧了拳头,忽然察觉到一些上次忽视的东西,比如缇宁穿的衣裳是绫罗轻纱,并不是普通丫鬟的打扮,甚至身边还有伺候的人。
一下子,他就猜到了缇宁的身份,他唇色微微变白。
而裴行越目光又变难看了,他脸上的笑容也随机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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