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留下

    十一月中旬, 裴行越也在高僧选的良辰吉日中和许走珠成婚了,世子成婚是西州的大事, 整个西州都张灯结彩, 热闹非凡。

    不过那日,缇宁一点都不开心。

    十一月一过, 就近年关。

    缇宁在现代的时候, 年味已经很淡了, 和平时差距不大。现在却从二十就开始准备起来了, 每天都有不同的讲究, 到了除夕那日,她穿着喜庆的红色衣裳, 和玉萍一起过年,又和香兰她们一起打叶子牌,唱曲喝酒, 虽然都不是亲人,但院子里欢声笑语不断, 比起有些血脉至亲, 气氛都好。

    一桌人吃过年夜饭, 正守岁,这时候门突然被推开。

    缇宁扭过头, 原来是两个月都没见过的秦蛛。

    香兰先反应过来,“秦大夫, 你今儿个怎么来了, 快进来坐”

    “不用了, ”秦蛛看向缇宁,“缇宁姑娘,我有话和你说。”

    缇宁寻了个安静的地方和秦蛛说话,秦蛛显而易见的烦躁,在花厅里面走来走去,不时看一眼缇宁。

    缇宁耐心很好,等着她开口。

    最后秦蛛抓了抓头发,问她“你一点都不担心吗”

    “担心。”缇宁说的实话,裴行越事关她小命。

    秦蛛狐疑地盯着缇宁,但没从缇宁脸上看出丝毫不安之色,再想到她进门时,缇宁赢了牌,乐呵呵的样子,她不相信地在一旁坐下,“你别骗我。”

    “这段时间我一直递消息要见四爷,但四爷两个月没来了。”缇宁无奈道,“总之,如果我真的活不了多久了,我岂不是更应该好好享受快活一番”

    秦蛛闻言深深地看了眼缇宁,缇宁笑眯眯的,脸色白中透粉,一看这段日子应该是过的极好的,她抿了抿唇,恨铁不成钢道,“裴行越一个大男人,还没你个姑娘家想的明白。”

    说罢,她吐了口浊气,又看向缇宁问,“你觉得他现在在干什么”

    “自然是团年了。”缇宁想也不想地说。

    临西王府的确正在团年。

    今日是除夕,西州城内最奢华精致的临西王府火树银花,金碧辉煌,再加上年轻的世子爷娶了妻,而妻子还是临西王和临西王妃最满意的许走珠,因此除夕晚宴一派其乐融融。

    临西王妃许氏对着往常看不顺眼的庶子也有了几分笑模样,再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男才女貌的嫡子儿媳,笑的温和可亲,她亲自夹了一块羊肉放进许走珠的盘子里,笑咪咪地说“珠儿,越儿,你们成婚了,母妃也就放下了一桩心头大事,若是来年能为王府添个小皇孙,母妃这辈子就圆满了。”

    许走珠呼吸一紧,她看着眼前对她视若己出的王妃,状若羞涩的低下头。

    裴行越余光扫了眼许走珠,温声道“母妃,这事不急。”

    临西王妃皱了下眉,子嗣可是头等大事,目光撞上裴行越暗示意味浓厚的眼神,许氏陡然明白过来,她是关心小两口,但若是这话说的太多,免不得会对许走珠产生压力。

    思及此,许氏立刻停了声,许走珠虽然不是她亲女儿,但也不差什么,如今和越儿结婚,夫妻感情美满,神仙眷侣也不差什么,她说的多了,反而容易不美。

    “好好好,你们年轻,母妃不急。”临西王妃道。

    说完,她眼神不小心撞到坐在末坐的裴行安,许氏微微拧了下眉。

    裴行安见状,依旧温和知礼,对待嫡母的态度也极其恭敬。

    而临西王见儿女和乐,满意的念了首新做的诗。

    临西王妃称赞道“王爷做诗的功夫,又强上不少,刚成亲那会儿,妾身还能对上几句,如今恐怕是狗尾续貂了。”

    临西王闻言,笑了声,“王妃夸人的功夫是越来越高可了,本王现在也追不上了。”

    临西王妃闻言,瞪了临西王一眼,她出生勋贵之家,年轻时也是有名的才女,临西王虽是皇子,但喜吟诗作赋,性温和软弱,一早被踢出太子后备役,她们两个也是两情相悦成的婚,虽然婚后临西王多情温柔的性难改,多有留情,但不过都是些玩意儿,不值一提。

    临西王被临西王妃一瞪,不由得想起两人青春正好的时光,看着临西王妃的目光越发柔和。

    裴行越温和的目光从一桌子人扫过,眼底的笑意越发浓郁,他给许走珠盛了一碗血燕,嗓音温和,“阿珠,它对身体好,你多少吃一点可以吗”

    许走珠嗯了声,拿起勺子道,对裴行越笑的温柔“谢谢夫君。”

    裴行安见状垂下了头。

    在裴行越的心里烦躁中,这场和乐美满的除夕宴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他百无聊赖地拿手指敲着膝盖,垂眸又无声地笑开了。

    这一切很快就能结束了。

    他总要让这些道貌岸然的人付出代价,不过想着,裴行越又笑了,他何尝不是道貌岸然的中的一个,而且比他们更狠更毒。

    那一切结束的是挺快,那日缇宁正在过在画室里画画,香兰急匆匆推开门冲了进来,“姑娘,不好了不好了”

    缇宁给湖面添上水波,“什么不好了”

    香兰口水直咽,她凑近缇宁“临西王府出大事了。”

    “听说临西王世子妃和庶兄偷人,气病了临西王妃”

    缇宁手一抖,扭头看向香兰。

    “整个西州都传遍了,姑娘你说这怎么办啊”

    缇宁沉默了一会儿,“我们该怎么过日子就怎么过日子呗。”

    香兰想了想,好像也是,她们也没在临西王府中。

    接下来几日,缇宁又吃到了临西王府的瓜,说世子妃和临西王府二公子偷情是谣传,没有的事,但不到几日,世子妃突发恶疾去世了,虽然临西王府始终不承认是偷情,但百姓都不相信,只觉得是金临西王府硬要给自己盖上的遮羞皮罢了。

    当然,这的确是临西王府给自己扯的遮羞皮。

    眼睁睁看着许走珠自尽,临西王妃气的吐血,临西王临西王妃夫妻决裂,临西王府声名狼藉,裴行越笑了一声,又吩咐了枕玉几句,枕玉脸色严肃的点头,又说“主子,缇宁姑娘一直想见你。”

    裴行越闻言,目光落在窗边,看见墙上那副画,他笑着嗯了一声。

    缇宁在给她的睡莲图加上枝叶,正画着,窗户突然被人敲了敲,正月寒风狂烈,缇宁一直都关着窗。

    缇宁错了搓手,赶紧推开窗,然后便瞧见一个人,他眉眼带笑,仿佛心情极好的样子。

    缇宁沉默了下,然后用最快的速度换副殷勤的笑脸,“四爷,你可算来了,妾身想你很久了。”

    裴行越闻言,站在窗外看着缇宁,但见缇宁脸色红润,肌肤白皙,他笑骂了下,“小骗子。”

    缇宁坚决不承认小骗子这个称呼,她看着站在窗外的裴行越,说道“四爷,妾身给你开门,外面风大,受寒就不好了。”

    她话落,一溜烟地跑到了门口,裴行越抬脚走了进来,两个月没来,画室里多了很多充满烟火气的东西,比如圈椅上的抱枕,烧的热腾腾的地龙,花瓶里新摘的梅花。

    缇宁凑上去,给裴行越倒了杯热气腾腾的茶水,又说,“四爷,你饿了吗,妾身吩咐厨房做东西。”

    “不饿。”裴行越走到缇宁的画桌前,看了看缇宁的画,她今日画的是一幅孩童弄雪图,用色明亮,画风活泼,一看便是一幅极其可爱的图。

    “阿宁心情真好。”裴行越盯着话说。

    “哪有”缇宁信誓旦旦地反驳,“这些日子四爷没来,妾身辗转反侧,寝食难安。”

    她说完,看了眼裴行越,小声地问,“四爷近来可好”

    裴行越目光落在缇宁墙上的画上,“不好。”

    缇宁“”

    “四爷要听曲子吗妾身给你唱一首”缇宁笑着说。

    裴行越深深地看了眼缇宁,道“有什么事,说吧。”

    缇宁闻言,对上裴行越没什么情绪的眼,她堆出一个笑,把裴行越拉到旁边的圈椅上,裴行越不料缇宁竟然拉住了他的手腕,他愣了下,不过没有甩开她,从善如流在圈椅上坐下。

    缇宁把旁边的点心推过来,又给裴行越捏肩捶背,裴行越复杂地看着她,缇宁铺垫了半天后,她才说“四爷,我今年才十七呢,而且善良漂亮又才华,你不觉得如果我英年早逝,很可惜的吗”

    裴行越瞬间明了缇宁想说什么,他赞同地点点头,“是有点可惜。”

    缇宁满意地笑了,裴行越又慢吞吞地道,“不过我就喜欢做让人可惜的事。”

    缇宁“”

    她放下了给他捶背的手,站在他面前盯着他,“四爷,你有点过分了。”

    裴行越不在意地嗯了声,望着她说,“只是有点过分吗”

    “是非常过分。”缇宁磨了磨牙。

    裴行越大笑了声,他看着缇宁有些愤怒的眼神,往下翘起的嘴唇,紧紧握住的小拳头,敢怒不敢言的样子,神色灵动,像是窗外开的极好的一朵花,看了便赏心悦目,裴行越手支着脑袋道“阿宁,你来给我解解闷。”

    “不解。”缇宁没好气道。

    裴行越深深地看着她。

    缇宁瞬间怂了,眼角眉梢都堆上了笑,“四爷想我干什么,我给你唱只曲好不好。”

    裴行越冲缇宁招了招手,缇宁会意走近他,裴行越伸手一把将缇宁扯近怀里,缇宁一僵,裴行越的下巴抵在缇宁额头,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他轻声笑道,“阿宁,你要努力,说不准我会想留下一朵漂亮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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