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逃离

    缇宁再次愣了一下, 她盯着裴行越, 复杂地问“那你呢”

    裴行越笑了声,他淡淡地说“我想做的事都做了, 想折磨的人都折磨完了。”

    缇宁看了眼缇宁红肿发青的伤口, 又张了张唇。

    见缇宁磨磨蹭蹭的,裴行越语气带了丁点烦躁,“不走吗再不走我就要反悔了。”

    缇宁咬着唇沉默了下,她心里拿不准裴行越这一次像是从前那样逗她玩,还是真心如此, 可是她的直觉告诉自己裴行越是真的让她走。

    裴行越又看了看缇宁,目光含着警告和提醒。

    缇宁猛地站了起来,“那我走了。”

    裴行越没吭声,缇宁走了两步,扭回头看着裴行越, 就见裴行越的目光落在她的背影上,缇宁忍不住啰嗦道“四爷,我真的走了”

    裴行越唇扯了扯唇角,闭上眼睛。

    缇宁搓了搓发冷的胳膊,此时天色已经很暗了,裴行安带她来的地方又是荒无人烟的深山老林, 从这儿走出去,就靠着她的脚力, 说不准得要一个时辰左右, 天彻底黑之前她都不一定能走出去。

    思及此, 缇宁抬脚跑了起来,她可不想死。

    她自己身上也沾染了些血腥味,但刚开始还能闻到,随着走的越远,血腥味被空气吹散,只能闻见草木的清香,缇宁深吸了一口气,回头看了眼。

    她已经看不到裴行越了。

    这是裴行越自己选择的,和她没有关系,再者说,她就算回去也改变不了裴行越的想法。

    缇宁走的越来越快。

    只是又走了几步,缇宁的脚步逐渐慢了下来,她左脚往前抬了一步,犹豫了下,右脚也往前走。

    冷风吹的越来越大,缇宁觉得她肯定是疯了,可是她又觉得自己很清醒,如果才救了她一命的裴行越就这么死在了原地,她这辈子午夜梦回时都会愧疚难安的。

    缇宁跑了回去,蔓延出来尖锐的树枝枯藤刮伤她裸露在外的皮肤。

    一刻钟后,缇宁在原地看见了裴行越,他的姿势变了,不是刚刚靠着树坐着,而是躺在草地上。缇宁心跳倏地一紧,她走过去,裴行越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她颤巍巍地将手指伸到他的鼻端下,微热的呼吸传来,缇宁松了口气。

    这个时候,裴行越突然睁开了眼睛,看见缇宁,他好似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是幻觉那个一心想逃命的小丫头又跑回来了

    他眨了眨下眼,纤细浓黑的睫毛轻轻翕动,神色茫然,缇宁愣了下,因为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裴行越,苍白羸弱,带着些许的纯质。

    但很快,裴行越的眼神清明起来。

    她竟然回来了

    缇宁不知道裴行越怎么想的,只是见他回复了神智,她一股脑儿将心里话全都吐出来了。

    “四爷,那个啥,我还有几句话想说,你能不能别放弃啊,虽然我觉得有权利在理智的情况下选择自己的生死,我也知道这个人间不一定对每个人都美好。”她停顿了下,语气有点无奈,“但,但我竟然不想你现在死,四爷,你要不坚持下吧。”

    她说着,伸出的手碰到了裴行越的胳膊,意思是她扶他起来,两个人一起逃命。

    裴行越的目光落在缇宁被划出一道道红痕的细碎伤口上,语气微妙“阿宁,你真不走。”

    他又抬眸看向她的眼睛,不愿意错过她丝毫的情绪。

    “我当然想走”缇宁回答的斩钉截铁,“只是我也要带你走。”

    话罢,缇宁扭头朝着四周看去,她估计最多半个时辰,这天色就全黑了,她也顾不得裴行越在说些什么,伸手用力扶起他。

    只是,特么的裴行越太重了,缇宁不仅没有扶起他,或者是说拽起他,反而自己的力气告罄,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缇宁还没来得及站起来,裴行越的声音在缇宁耳边响起“阿宁,最后一次了,你真的不自己走。”

    目光晦涩难懂,幽深若潭。

    缇宁简直想哭,“四爷,我求求你别说了,你再说我可能真的要自己跑了,我,我意志不是很坚定啊,但你救了我我总不能留着你不管不顾啊,你快给我起来。”

    裴行越深沉的眼神盯着缇宁,看着她挣扎的神态,以及摔伤了但依旧要扶起他的胳膊,裴行越猛地笑了声,他忽然觉得活着也不是那么没有意思,虽然他死了,临西王妃一定会更加难过,毕竟在记忆混乱的她心里,他就是她的亲生儿子,忘记了当年是如何折磨他亲娘,忘记了当年是如何虐待他的。

    但如果还有更有意思的事情存在呢

    比如,裴行越看着眼前这张脸,她紧张兮兮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又锲而不舍地望着他,眼睛里还带着几丝担惊受怕。

    裴行越从前不喜欢这样情绪外露的人,因为情绪外露对他来说就是一个人很蠢很笨,他用起来都不放心,但不得不说,看着这样生动活泼的表情,虽然会蠢笨些,但的确很令他舒心。

    “四爷,天都要黑了,你配合下我好不好”缇宁始终扶不起裴行越。

    她现在已经决定动作不能温和,先不顾忌裴行越身上的伤口,可是裴行越对她来说,还是太重了。

    裴行越再瞥了下缇宁,自己站了起来,虽然他身上有伤,且那伤还泛着不正常的颜色,但他动作利落流畅,仿佛是个健康人一般。

    裴行越站起身,看着仍然蹲在地上目光有些震惊的缇宁,轻笑了一声,“还不走。”

    “现在就走。”

    两个人走了约莫有小半个时辰,天终于彻底黑了下来,今日是上弦月,月光也不甚清晰,缇宁的视线模模糊糊的,好几次都被杂草藤蔓绊倒。

    再一次摔在地上后,缇宁咬牙准备再爬起来,裴行越扭过头嫌弃地说了她一句,“你真的很没用啊。”

    缇宁揉了揉有些摔疼的膝盖,站起来,默默地想,如果这次平安逃出升天,她以后一定要学习些功夫。

    正想着,她的手腕像是被什么微寒的东西握住了,缇宁浑身一僵,她此时已经看不清裴行越的动作神态,只能看见她前面有一个黑乎乎的人影。但握住她手腕的那个东西她能感受到,不会是蛇虫一类,而是一个男人宽厚的手掌。

    “跟好。”裴行越说道。

    缇宁点头。

    两个人差不多又走了小半个时辰,这之中,缇宁倒没有摔跤,只是突然缇宁忽然听到了一声狼嚎。

    她浑身一软,狼这种东西都是成群结队的,如果裴行越健康她自然不会担心,但他现在这个样子

    虽然没有看到缇宁表情,握着缇宁手腕的裴行越仿佛从缇宁肢体语读书了缇宁此刻的想法,他低声说道:“我身上有伤,狼群说不准会闻风而来。”

    缇宁心跳噗通噗通。

    裴行越又跟着说“且它们来了,我应该是打不过它们的。”

    缇宁心跳到了嗓子眼。

    裴行越遗憾地叹了口气,“阿宁你要不自己跑吧,你身上没有血腥味,狼群不会注意你。”

    还没等缇宁开口,裴行越下一句温柔的话轻轻响起,“不过你现在如果敢一个人跑,没有狼吃了你,我也先杀了你。” 他给过她机会,她自己不跑,现在可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缇宁“”

    “四爷,都这个时候了,你就不要说话吓我了,有这个精力,我们不如快点走。”她把步子加大了起来。

    裴行越见此倏地勾了下唇。

    缇宁胆战心惊地继续前行,生怕什么时候狼群就突然冲了出来,不过运气还不错,平平安安地又走了一个时辰,狼群都没有出现。

    只是她们前行的地方依旧树枝高大,不像远离深山的样子,难不成这座山就是这么大,大到一两个时辰走走不出去。

    想着,她问了一句裴行越。

    裴行越回过头,疑惑地看了眼缇宁“我有说过我们要走出这座山吗”

    缇宁;“”

    “不出去吗”你知不知道越到半夜越危险

    “放心,只要你不跑,你不会死的。”

    缇宁沉默了片刻,虽然裴行越没有解释缘由,但由他漫不经心的口吻说来,缇宁担惊受怕的心情诡异地平静了下来。

    她跟着裴行越继续往前走,眼看要到月上中天的时候,缇宁抬眸朝着前面看去,隐隐约约好像有几间屋子建在不远处。

    裴行越拉着缇宁的手继续往前走,再近一点,缇宁确定那黑黢黢的东西就是房子,初春的深夜寒气逼人,缇宁忍不住哆嗦了下,“四爷,我们今夜要在这儿休息吗”

    裴行越嗯了声,眼见裴行越拉开木篱笆就要进去的时候,黑黢黢的房间突然亮起了烛光。

    有人缇宁愣了下。

    裴行越自然而然地拉开木栓牵着缇宁的手走进院中,点燃烛光的房间门被推开,微冷的声音响起“是谁”

    她手里举着蜡烛,微黄的烛光印染在她的脸颊上,缇宁眼睛一亮“秦大夫。”

    秦蛛微微一怔,她的目光在褴褛的两人身上一转,尤其是裴行越,她突然冷嗤一声“快滚,我这儿不欢迎你们。”

    裴行越闻言,神色安静。

    缇宁还记得秦蛛以前对裴行越的关心,闻言立刻道“秦大夫,四爷受伤了。”

    “受伤了关我屁事,快滚。”她冷漠地说。

    缇宁不由得狐疑地看向裴行越,想知道他是做了什么罪不可赦的事情以至于秦蛛态度如此剧变。

    裴行越咳嗽了声,他刚想说话,但坚持了两个时辰的身体再也无法负荷,哐当一声,朝着后面倒去。

    缇宁猛地一惊,她凑过去发现裴行越呼吸微弱,此时月色要比最开始亮的多,她看见他身上的伤口比起最开始要乌黑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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