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溪看的清清楚楚,胸口突然闷起来,心口砰砰直撞。
嬷嬷说铅华宫早已落锁上了封,平日里无人出入,可为何方才国师二人那般鬼祟进去?
她咬了咬牙,暗暗运气,丹田中依旧空空如也,手脚也绵软沉重,不似从前有仙力时轻盈。
若是此刻仙力还在,隐身跟进去看清楚就是,再不济掐个能透视的法决,便能知晓他二人在做什么。
饮溪直觉是危险的,因那铅华宫太过诡怪,气息不详,连她这般道行的人都看得出非同一般,可想而知此处有多凶险,可那两个凡人显然并非第一次来,铅华宫究竟有什么秘密?
有心掐个决唤附近的土地出来问问,捏起指来却一点灵念感应都无,饮溪不由有些烦躁。
候在此处也无用,左右不能跟进去。她想了想,从夹缝中出来,特意绕了一大截路回御膳房,决心还是回去找到那个嬷嬷问问清楚。
后院中此刻正是忙碌的时候,一打眼便瞧见几位眼熟的嬷嬷。一连几日未当值,饮溪本以为要挨骂,谁知李嬷嬷抬眼见她,先是有些诧异,随后竟然和煦的笑起来。
“身子将养好了?多歇几日也无妨!”
饮溪有些懵:“嬷嬷如何知晓我身子不适?”
李嬷嬷上前便拉过她的手,一手粗糙干巴的皮,搓的她手背有些疼。
“前几日太清殿的仔姜姑娘亲自来过一回,只道你身子不适需得静养几日,我便允了!”她笑的眼尾后褶皱深深:“我竟不知你当真是从太清殿出来的,听说那日是陛下身边的徐公公送你来的御膳房,是也不是?”
饮溪不知这中间有何事能令嬷嬷这么高兴,也不知她为何对她突然这般体贴,但还是诚实的点了点头:“是徐公公送我来的不错。”
李嬷嬷忽的拍了拍胸脯:“你呀!我一见到你这个丫头,就知你是个有福之人!”
饮溪今日穿的是仔姜准备的衣裳,浅紫宫装,活泼灵动,衬的她越发水灵。
如此打眼,李嬷嬷一眼就看到,她在宫内待了多年,自然比下头的丫头们有眼力见,当即便看出这衣裳用料考究暗纹繁复,断不是有钱便能买到的东西。
心中不免就起了疑,一结合仔姜与徐公公,立时便判断出饮溪乃是朝中大臣的女儿,又兼之这般姿色,约莫着是要塞入皇帝后宫的。
她断断不敢再多说什么,生怕得罪了未来的娘娘。
哪怕做不了娘娘,人家也还有个了不得的爹,若得罪了她,多的是法子整治自己!
可饮溪今日穿成这般,应该不是来当值的,李嬷嬷转了转眼珠,啧啧几声,有些心疼:“嬷嬷瞧你面色还是有些白,生病不好受吧?今日来御膳房可是有什么事?”
饮溪摸了摸鼻子,对她一时的热情有些不知所措:“我来找一位嬷嬷,嬷嬷应在伙房后院。”
御膳房嬷嬷何其多?如今李嬷嬷有意巴结她,便和颜悦色问道:“你与我形容形容,那嬷嬷长什么样?”
饮溪想了想,又比划了半晌:“约莫这般高,瘦瘦的,嬷嬷已上了年纪,一头白丝,说话却很清楚,戴着一个墨绿色中间嵌宝石的抹额。”她努力回忆当日的情形,尽量多说几句。
谁知李嬷嬷听罢,神情却倏然怔愣起来,半晌,才迟疑着说:“你说的这个嬷嬷,我一时忍不住来,可有人曾见过?”
“有的!”饮溪想到了,形容天真:“那日寒香她们就在身后,与你告状说我躲懒那一次,嬷嬷你还说过呢,说后院没有这样一个嬷嬷,可是寒香她们确实见到了,当日我去守炉子时,嬷嬷就坐在炉子旁,是她们撒谎。”
说到那一日罚她不许用膳,李嬷嬷一时极为窘迫,目光躲躲闪闪:“是吗?那是嬷嬷错怪你了,此事嬷嬷与你道个歉,不该听信她们只言片语便定了你的错!”
说着又叫过附近的一个宫女,问:“寒香等人此刻在哪里?可见到了?”
那宫女往后一指,道:“在茶房呢,方才才见到。”
李嬷嬷这就领着饮溪往茶房走。
寒香四人皆在,正在一处洗茶,叽叽喳喳不知谈论些什么,一时笑一时骂的。
李嬷嬷沉下脸敲了敲门板,寒香一个激灵,见到李嬷嬷,登时乖了:“不知嬷嬷有何事吩咐?”
饮溪从她身后出来,问寒香:“那日你们看着我去伙房后院,见到的那位嬷嬷姓甚名谁,此刻在何处?”
寒香见是她,惊了惊,但见嬷嬷从旁不言,便道:“哪有什么嬷嬷?”
饮溪有些不高兴:“你为何要说谎?明明有一位嬷嬷就在火炉旁,你们当时就立在廊柱后。”
四人互相对视,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不解。
寒香有些委屈,却没有理会她,而是直接对上嬷嬷:“我们四人确然是送她去了伙房后院不假,可那处当真没有嬷嬷,若是有嬷嬷作证,我们几人岂会空口白牙污蔑她躲懒?再说您也知道的,伙房那种地方……怎会有嬷嬷?”
伙房可以说是整个御膳房最不体面的地方,脏活累活全出自此处,宫中待了十几年的嬷嬷早已有些身份,岂会主动去伙房做事?
李嬷嬷当日听罢饮溪的说辞便觉是她说谎,可她如今是来找人的,言辞凿凿十分恳切,撒谎于她究竟有什么用?
她想不通,可她也知道寒香等人所言非虚。
“你看……”
饮溪也无言了,正想说出去一个个找,忽的想到了一个遗漏的地方:“嬷嬷当日正在喝茶,她用了一套浅灰色的杯子,杯口还缺了个角!”
谁知此话一出,连带着李嬷嬷与寒香四人,面色剧变,一个赛一个白!
“如何?”怎么这几人突然都见鬼了似的。
李嬷嬷推着她便往门外走:“御膳房没有这样的嬷嬷,你许是看错了!”
明明就是有,为何一个两个都不承认??
饮溪不知如何是好了,郁闷的出了外殿,李嬷嬷笃定没有,她只好自己去找,可走遍了整间御膳房,莫说找到当日那位嬷嬷了,就连一个身形相似的都没有。
她蹲在偏殿的墙角处兀自生闷气,面向狗洞,一根根擦杂草的叶子。
也不知蹲了多久,身后有脚步声渐近。
饮溪只当是李嬷嬷又来劝她,头也不回郁郁道:“嬷嬷别来说了,我当真见到了。”
“见到什么?”那人问,声音已经就在她身后了。
一听这声音,饮溪骤然回头:“你怎么来啦?”
封戎下朝了,已换上一身明黄色的龙袍,腰间缀了一块玉,通身清朗再无它饰,黑发乌眉卓然倜傥,当真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他伸手,将她从地上拉起来,整理她微乱的衣裙,没有笑,很有些拿她没办法的意思。
“宫人说饮溪姑娘忽然不见了踪影,这半个时辰几乎将朕的整座皇宫都翻了个个,外头铺天盖地在找你,你在此处做什么?”
见到封戎,她先是想着要告诉他铅华宫的事,又忽然想到自己是偷跑出来的,听他这么说,思绪再被带跑了一次,问他:“那你如何知道我在这里?”
封戎挑眉:“不论你在哪里,朕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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