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番外

    夏尔维勒这种地方, 还是很冷的, 尤其是冬天。

    少女乱糟糟的头发胡乱编了条辫子拖在身后, 她穿着衬衣和一般乡下姑娘都会穿的背带裙, 前面还挂着件有些可笑的花边白围裙, 围裙一边的带子歪歪斜斜从肩头滑下,厚重披肩下的手里空空如也——连车票钱都是从老娘首饰盒里偷出来的, 什么行李?想都不要想。

    她从车站里被人潮一股脑推出来, 不知道哪个无耻的家伙顺手摸了一把还拍了拍,女孩子竖起眉毛回头就是一拳:“老子艹你妈的,摸你妈摸……”

    嗯, 一串令人拍案叫绝的咒骂无限立体循环。她又给了那老流氓一脚,踹得围观男士们纷纷夹紧腿倒吸一口凉气向后退了一步, 然后赶在巡警吹着哨子挥舞警棍跑过来前撒腿就溜。

    不跑干嘛?等着进去被人揩油吗?

    据说前线马上就要开战,这个时候被抓进警局,肉眼可见的没有好果子吃。

    “抓住前面那个女孩!”警察追在后面不肯放弃, 少女在前面见路就钻。

    跑什么跑, 心里没鬼跑什么?

    一路追逃, 警察们眼见这个闹事的乡巴佬扎进每个车站边都会有的“旅店”一条街, 冲进去又追了两条街, 在一个死巷里失去了猎物的踪影。

    “人呢?”一个警察不死心上前敲敲满是污渍的砖墙, 实心的, 还挺高,那么矮的女孩再野也翻不上去。

    其他人翻开杂物四下找了一圈,没有。

    “算了, 大概是被哪个急着招新人的老鸨给捞走了。”他们面面相觑了一阵,将警棍塞回腰间结伴重新走出去。跑了这个还有下一个,总有不懂事的肥羊撞进手里,到时候双倍把“劳务费”榨出来就是。

    等这几个兼职混混的警察彻底走远,死巷深处闪过一道沙金般的光芒,刚才还被追得几乎无处可跑的女孩像是从看不见的房子里走出来那样凭空出现。

    “呸!”

    她冲着巷口吐了口口水,掀起裙子在腰间打了个结,小小助跑后踩在堆叠的杂物上轻松起跳,像只灵活的猿猴翻上墙头,又如同一只轻巧的小鸟看也没看一眼从墙头跳上伸过来枝桠的老树。少女借着树枝遮掩翻过好几家挂着各种内衣袜子的窗台,还顺手撸了把别人家狗子的狗头,总算彻底摆脱混乱的劳工社区。

    巴黎,原来就是这个样子?

    身无分文游手好闲的女孩子混在人群里把这个城市逛了个遍,然后肚子饿了。

    这个问题很严重。

    大城市可不像乡下,一片片广袤的农田意味着你就算顺手“借点”食物也不一定被发现,发现了也无非挨一脚不疼不痒。在这里,兜里没钱就没得吃,垃圾桶太脏了臭的要死,里面也没有能吃的东西。

    钱这种东西,对于年龄偏小又离家出走的女孩子来说挺为难的。不打算拿自己作为支付手段,她挑了几个赌场混进去。明面上是个向搂着妓/女的阔佬赌徒兜售鲜花的乡下姑娘,实际上趁人不备就从能挤死人的人堆里摸出几个筹码出来换点钱花花。

    “阿蒂拉,你这么漂亮,还辛苦什么?跟我走,我带你去个好地方。躺着赚,怎么样?”赌场老板并不介意场子里有些小寄生虫出现,这乡下姑娘辣得很,赌徒们往她裙子里塞“小费”,她能收了钱回头就给人一脚,非常对老板胃口。

    会反抗的才有趣,不是吗?

    上一个觉得有趣的人被她踹进了男科大夫那里,赌场就不得不请她换个地方混饭。

    “去哪儿?”已经换了身细麻裙子的小姑娘双臂环胸踩着门槛呲牙咧嘴,边问边跟着赌场老板走进后巷。

    “天堂花园”的老板娘正在巷子里等着,远远就看见她未来的摇钱树被人骗过来。

    这个女孩子看上去年龄不大,但是身体已经开始发育,调、教一年就可以进入社交场陪着绅士们四处取乐。她头发乌黑,五官精致,虽然矮了点但多得是人喜欢这种看上去纯洁又野性的少女。

    管他从哪里跑出来的呢?老板娘有自信把这个姑娘捧红,她实在是太漂亮了,无论处于哪个年龄段都会让男人为之疯狂。

    “亲爱的阿蒂拉,‘天堂花园’的老板娘是个好心人,可以给你裙子食物,还有工作。”赌场老板假装自己是个正经人,被他带出来的女孩哼了一声也没去管自己领口滑落出去的肩头:“得了吧,你是想把老子卖进妓院,骗谁呢?”

    她伸出食指揉揉鼻子:“老鸨子给你多少钱,分一半,不然老子现在就跑,让你一分落不着。”

    赌场老板明白她说到做到,从衣袋里掏出一把纸币看也不看塞给她一半儿:“快走吧你,将来红了可别忘了提携提携我们这些老朋友。”

    女孩给他的回应是个“滚”。

    滚就滚。

    “行了,人带来了,她什么都知道,用不着那么麻烦。”赌场老板把她推出去,老鸨诧异之后很满意。

    自愿的就更好了,省了不少事。

    “亲爱的,你都有多久没好好吃上一顿了?跟我来吧,妈妈那里多得是面包奶酪和牛奶,就是炖肉也可以期待期待。不过你需要做个乖孩子,明白吗?”

    女孩抬头一脸挑衅的看着她,自称妈妈的老鸨抬手捏捏她的下巴:“好姑娘,你简直就是个天才,记得把这个表情留着给绅士们看。”

    明亮又倔强的棕色眸子,白皙红润又健康的脸色,带着点不甘不愿的小愤怒,像只刚刚褪下绒毛的奶猫,能迷死那些高贵的先生们。

    女孩子跟在她身后走了几步,离开小巷后猛然踩住她的裙摆把她绊倒在地,假借扶人的动作一把抢走她的钱袋,然后撒腿就跑。

    指望阿蒂拉·兰波乖乖听话伺候别人?她亲妈都不这么期待。

    再一次和警察们上演追逃的把戏,她又用了那个奇怪的能力甩开追踪。

    这下手里有了不少钱,足够花上一段时间。

    那个奇怪的空间一开始是为了带着妹妹们躲开老兰波夫人的视线偷吃东西才突然出现,适应了一段时间后她发现竟然还能通过它出现在不同的地点。

    现在更是用来戏弄警察。

    她把老鸨的钱从钱袋里全部掏出来,袋子随手扔在路边。

    “啊……想吃点心。”没过几天她又换了身细麻衬衣细麻裙子,散开总编成辫子的乱蓬蓬头发,之前被她坑了一笔的人当面对视也认不出来。

    街边的面包店飘出甜腻的香味,对糖分有着特别爱好的女孩凑到橱窗外盯着枫糖浇透的蛋糕胚,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先吃吧,没钱了再想法子去弄。巴黎的有钱人多得是,有些傻瓜甚至会在马车上装饰钻石,薅一把就是都谈不上费力。

    于是她推开有些重的玻璃门走进去冲着饰品柜戳戳点点:“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小姐,这一款果酱里混了红酒,小孩子可不能吃。”发际线岌岌可危的老板当了两块蛋糕切件在她面前,拒绝了第三个要求。

    她翻了个白眼:“有什么关系?就那一点点,又不少你钱。”

    “不少你钱”这一点有效说服了老板,红宝石一样晶莹剔透的果酱出现在她面前。

    女孩子边吃边开心的摇晃双脚,越摇越慢,没一会儿趴在栗色桌面枕着胳膊睡得香甜。

    “睡着了?”

    “没错。”

    “带走!”

    一个穿着笔挺军装的白发青年上前抱起昏睡中的女孩开门离去,老板好像什么也没看见。

    “你醒了?”

    她睁开眼睛就看到对面围着身穿军装的几个人。男女皆有,年龄不一。

    “让娜·阿蒂拉·妮可·兰波,阿尔及利亚驻军第三营上尉兰波的长女。半年前从夏尔维勒离家出走来到巴黎,混迹街头。”

    她不长的人生浓缩起来就只有这两句话。

    “要么上绞刑架,要么乖乖听话。”

    为首的军人留了这么一句话,直接将她拎出病房扔进专门“培养营”。大战在即,正是谍报员最活跃的时刻,折损率也最高,只能从街头筛选合适的孩子一边培养一边淘汰,至少对于这些流浪儿童来说也算是条路——万分之一能活下去的路。

    培养营的教官盯着高高低低的“街头霸王”们目光不善:“今后你们将以代号互相称呼,一年后,暗杀或者潜入,无论哪项都做不到,就死。”

    一年后优秀毕业生们活着离开营地。这里不存在学渣,只要通不过考试统统就地枪决,没有机会提现“渣”的那一面。活下来的速成品们才有资格接受军事素养教育,随时准备投入战争——一个让女孩子有些眼熟的家伙出现在新课堂上。

    “就是你吧!把老子从点心店给拎进军营的家伙!”兰波大小姐穿了身女学生的制服拦在路中间,校园女神的外形,街头大姐的谈吐。对她还有印象的白发青年盯着她看了会儿,突然笑开,退上半步弯腰行礼:“抱歉,小姐。如果您愿意,可否允许我请您看场电影作为赔偿?”

    她转了转眼睛,露出笑容逐渐狡黠:“才一场电影可不行,我可是很贵重的。”

    “那么贵重的大小姐,再加上花和巧克力呢?”他向她伸出手,掌心向上:“请问您现在有男朋友吗?”

    开始抽条长个的女孩挑剔的上下打量他几眼:“现在还没有,你呢?”

    青年摊摊手摇了下头,她笑出两颗虎牙:“很好,你现在有一个必须供在头顶上的女朋友了。”

    年轻的纪德先生:“……”

    你为什么抢我手里的男主剧本?这和我想象的有点不太一样?

    三个月年后,法国政府宣布全线投降,被联络官扔在容克庄园里面试拉丁文家庭教师的兰波小姐:“……”

    他妈的,这什么破运气,皇粮饭碗也能砸!不干了,罢工吧,顺便那个当大头兵的男朋友也不要了,散伙!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看点

    兰波小姐的过去

    前男友的由来

    容克,简单点说就是德国的贵族庄园主。

    兰波先生确实曾经服役,然后当了逃兵。

    有个故事,二战时期同盟国培养二五仔,两周学会德语,学不会的军法处置就地枪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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