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我大概就会这么死掉了,然而似乎并没有……恢复意识的时候,耳边是规律的仪器声响,虽然还没睁眼,不过大体上可以猜得到……应该是在医院吧。
我竟然没死……真意外!那种情况下,我还以为我会身首分家、连治愈女郎都救不会来了呢。
“醒了?”
听上去像是相泽老师的声音。
我想睁开眼,但是做不到……眼皮都睁不开,身体完全无法控制。声音呢?我试着想发出些什么声音,但是喉咙也干得厉害,一时间竟然什么都做不了。
“体力消耗很大吧,意识恢复了大概也动不了。”
啊……这个是治愈女郎的声音。接着,病房里又响起了另一个我不认识的声音:“换注射葡萄糖吧,这样体力恢复也快一点吧?”
“不要太心急,一直都是给她注射的葡萄糖啊,100%依靠我的个性才恢复的病人哪里还需要注射别的药物啊……”治愈女郎的语气听上去似乎心情不太好,说完又有些不高兴地小声嘟囔了两句,然后……听脚步声,似乎是转身出了病房。
啊……我果然是被治愈女郎救回来的啊……也是,那种伤势,如果不是治愈女郎,根本不可能有救啊。
所以说我现在应该是处于传说中的快速再生之后体能被大量消耗掉的状态咯?这个感觉确实不好受,大体上明白爆豪切岛绿谷他们受伤之后为什么那么难受了呢……
说起来,轰和御茶子好像是参与了营救活动吧?他们两没受伤吧?唔,应该不会吧,毕竟在场应该也不止他们两学生,肯定还有别的职业英雄吧……相泽老师我也不是很担心,毕竟他就在我床边呢,好像是在床尾那边的样子,应该不是隔壁床的病友。总之,大家都没事就好啦!
“请回吧,就算她恢复了意识,也不会让你待在这里打扰她养伤的。”相泽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冷漠,似乎很不欢迎那个陌生人。
陌生人的语气听上去也很差,“啧,什么养伤啊……不是一瞬间就好了吗……好好好,我出去——英雄可是禁止对普通群众滥用武力威胁的吧?”
关门声响起之后,我才听到相泽老师叹了口气,然后拉了把凳子坐了下来,也不用问我什么,就用棉签喂我喝了水。
湿润了嗓子之后,我终于可以开口说话了。
“……谢谢。”
“没什么,本来也是我把你扔在一边,你才会被带走的。”说着,他又伸手帮我擦掉了嘴角的水珠。
真是……贤惠体贴。这么陪在我病床边,老实说我真是很感动了……说真的,虽然我并没有什么想和他结婚的打算,但是要嫁人的话,一定要嫁个这么好的男人!
不过感动之余,还有另一件事让我超级介意的,那就是——“我的……爸爸呢?”
是啊,我的家人都上哪去了啊!为什么陪在病床边的是他相泽消太啊……爸爸呢?你女儿差点死翘翘啊?这都不来医院看一下吗?
真是……过分。
虽然知道爸爸很忙,阿姨也不乐意让他来见我,可是……说真的,好不容易死里逃生,他竟然不管不问……我就很生气。
相泽犹豫了一下,沉默了一段时间,才答道:“来过了,又走了。”
……好了我知道了,一定是超级敷衍,所以他才需要思考怎么说不会让我太伤心吧。
唉……我真是蠢爆了,我在期待什么啊。
“别想太多,好好休息。”
“……嗯。”
说完,他给我掖了掖被子,又摸了摸我的头。
恢复到可以随意活动又是两天之后的事情了。
第一个来探望我的人我并不认识,不过……听声音听得出,他就是那个之前很急着希望我醒过来的男人。
我既然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所以这次相泽也拿他没办法了,只能臭着脸抱着手臂站在一边,对他施加以精神压力。
男人推了推眼镜,手指划过喷了发胶梳得一丝不苟的刘海,一看就是个十分认真的社会精英——等等,他好像还是之前和我一起被抓的人质之一吧?他来找我干什么?叙旧吗?
就在我正疑惑时,他清了清嗓子,开口了:“爱野咲夜小姐你好,我是这次少年银行劫案辩方辩护律师,我叫笹沼谅。今天来打扰,是希望您能在庭审上为我方出席作证。”
这句话让我理解了半天。
“……你说啥?我觉得我没听懂……”
他……他是受害人没错吧?辩方——也就是被起诉的嫌疑人吧?他为什么要替嫌疑人辩护啊?我想破头都无法理解他的脑回路……唉要说我被小哥哥们温柔对待了,我会在斯德哥尔摩症候群的影响下替他们辩护还情有可原,你一个天天被捆在仓库里几个大老爷们拉撒就靠一个桶的日子……你也能产生斯德哥尔摩情结?这展开怎么想都不对吧。
他回了我一声嗤笑,“您听懂了,只是无法理解我为何会如此行事吧。”
……被看穿了。我尴尬地干笑了两声,别过了脸去。
“我为何会如此行事这点无足重轻。事实上,在所有的人质里,您是受到最优待的一个,而且还被我的当事人之一影山巡主动释放了。诚然,如果他们不实施犯罪的话,您本无需受罪,然而他们也确实会因此受到惩罚——只是他们对您的善待也是事实吧?希望您能出庭作证,证明我的当事人有悔过之意、并不是什么罪大恶极之人,希望您能好好考虑一下。”
“这……”
“当然,不会让您立刻决定的,今天在下就先告辞了。”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我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唉……怎么说呢,我感到压力最大的地方,并不是他对我的逼迫,正相反——我竟然觉得他说得有些道理。确实,如果说是指望我的证词替他们脱罪,我肯定是会拒绝的。可是若只是减刑……也不是不可以。再加上——想到这里,我不自觉地抬手摸了摸脖子——最后,御人他也没杀死我啊……
我苦恼地倒在了床上,忍不住深深地叹了口气。
“在苦恼吗?”相泽说着,给我递过来了一碟已经削好了的苹果。
“嗯……”我点了点头。
还不等我说我在苦恼什么,他就已经十分随便地答道:“去也可以哦。”
“……啊?”这干脆利落的同意……让我很震惊啊!这和我以为的不一样啊……“我以为你会阻止的……”
“阻止你的话,你就会听了吗?”他摸了摸我的头,“你现在还很混乱吧?”
“嗯……”是的,我现在还超级混乱的。最后完全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总之醒来之后就一切都结束了。说来也确实是……如果他阻止我,大概只会徒增压力。然而我还是不能理解:“我作证的话……也没关系吗?他们做了很过分的事吧,如果因为我的证言——”
“瞎操心什么,证人又不是只有你一个。”说着,他将苹果强行塞进了我嘴里,“法官会给予他们公正的裁决的。”
“哦……”我一边啃着苹果,一边看着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啊,想起来了,他……似乎完全没有迷惘。
照理说,被他开除的学生,因为憎恨他而报复社会……若是普通人身处这个关键位置,总会有一些自责或者自我怀疑吧?然而他看上去似乎一点都没有动摇。他为什么会这么坚定啊?
大概是我实在是盯得太出神了,他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咲夜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噫——被发现了!要说吗……总感觉说出来好失礼啊,又会让气氛变得很尴尬,可是……我确实非常在意了。纠结了几秒钟之后,我……还是说了。
听我说完之后,他瞪大了眼,“他们竟然连这些都对你说了啊?”
我忍不住小声吐槽,“……这个重点是不是哪里不对啊……”
不过他似乎并没有转移话题的意思,下一句就飞快地绕回了正题:“你是不是觉得,我应该自责?”
虽然我没资格说这种话,但是我确实觉得是这样的。我没有回答,不过似乎也无所谓,他的眼神告诉我他已经看出了我的答案。
他稍微思索了一下,开口道:“你知道什么是确信犯吗?”
“基于道德、宗教、政治上的信仰,确认自己做的事情是正确的,而坚信周围的人、政/府、社会、法律是错误的,而进行犯罪的人。”这都是之前课堂上学过的,我答得十分轻松,然而并不能理解确信犯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你可以理解为,我就是一个‘确信犯’。”他说着,十分认真地直视着我的双眼,“呐,咲夜,你觉得,作为一个英雄最应该对什么负责?”
“……”我茫然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是这个社会。”
他说得毫不犹豫。
“我作为一个英雄、作为一个培养英雄的老师,我认为让他们那样的学生成为英雄,是对社会的不负责。所以,我开除了他们,并且没有任何愧疚与后悔。”
“或许有人觉得,我作为一个老师,应该对学生的将来负责,还有人觉得,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不可以随意伤害到别人……你是不是也是这样认为的?可是事实上,除了自己和父母,没有任何人需要对其他人的将来负责,而每个人也需要为自己的行为买单——他们做出了行动,就不能将承担的后果当做他人给予的伤害。我是这样认为的,所以我对他们并没有任何愧疚。”
“或许全世界的人都会觉得,我做得太过分了。然而我对自己的信念没有丝毫动摇,所以即使所有人都说我不对,我也会坚持我的判断。”
“如果你觉得我做错了,那么你可以将我当做一个‘确信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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