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上管事有些惊讶,像是让月牙在考虑一下似的,又重复问了一句:“你确定?”
月牙微笑着点头,轻声说了一句:“我愿意。”
那个原本被选中的侍女松了一口气,但是想到将要代替她去“送死”的月牙又有些不忍。
她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朋友拉住袖子。朋友冲她摇了摇头,说道:“他选择要去的,你别傻傻的阻止了。你难道想送死吗?”
那侍女当然不想,别说她还没有活够,就是村子里等着她在产屋敷家工作来换的钱币讨生活的家人也不愿让她就这样没了命。
于是她闭上了嘴,沉默而感激的看着走向管事身边的月牙。
他真善良啊。那个侍女心想。
我以后一定要报答他。
*
井上管事把月牙带走了,两人走在产屋敷家的小道上时,井上管事还忍不住再次确定了一次。
“月牙,你真的要去侍奉那位大人吗?”井上管事面露不忍之色,他不明白为什么月牙会主动要求去那个如魔鬼一般的主人那里侍奉,他本来还很欣赏喜欢月牙的。
“去了那里虽然工钱会涨许多,但是生命却有危险。”
“我本想在你大一点培养你作为我继任者的,如果你现在反悔的话,还来得及。”
井上管事忍不住劝解,他很欣赏月牙,别人都在笑话月牙的愚蠢和闪亮,但是他却知道月牙聪明的可怕。
“不。我决定了。”月牙拒绝了井上管事的好意,语气坚定。
“我想要去侍奉那位大人。”
“好吧。”井上管事叹息一声,拗不过月牙,还是把他带到了产屋敷家众人心知肚明的那个屋子。
隔着拉门,井上管事和月牙跪在了缘侧上。
“鬼舞辻大人,您的新仆人为您带来了。”伏在地上,井上管事恭敬地说。
“哦?”
拉门内传来阴冷而充满戾气的声音,若有似无的哼笑声从屋内传来,这位因为体弱多病终年隐居于屋内的大人说道:“带他进来。”
井上管事不敢懈怠,和月牙在缘侧上站起,缓缓地拉开拉门就带着月牙进了室内。
没有经过主人允许是不准直视主人的脸的,所以即使进了屋内月牙和井上管事拉上门后便很快的跪了下来伏在地上等待着无惨的命令。
鬼舞辻无惨坐在在躺椅上看着井上管事身边的月牙,眼底闪过一丝嫉妒便飞快的隐去。
“抬起头来。让我看看。”鬼舞辻无惨开口说道。
虽说心底已经决定要侍奉这个在暗地里被佣人们称为恶魔的男人,但是月牙还是忍不住攥紧了手,指甲在掌心留下了淡淡的月牙形状的浅坑。
无惨的命令,没有人可以拒绝。因为拒绝他的人都已经死了。
这位产屋敷家的少爷生来体弱多病,沉疴严重,出生那天开始医生就断言他活不过十岁,心疼自家小儿子的产屋敷家家主为了延长自己孩子的寿命到处求神拜佛,直到一位阴阳师告诉了产屋敷家的家主一个办法。
取一个不祥的姓氏,以毒攻毒,用这样的方法来克制这位产屋敷家小少爷濒死的命格。
家主已然走投无路,抱着尝试的心态为自己的孩子改名换姓,出乎意料的是,这个方法居然管用了。
被改名为鬼舞辻无惨的小少爷就这样带着沉重的病体活到了十八岁。
无惨的命令不能违抗,月牙缓缓地把头抬起来让无惨能够看清自己的样貌。但是他却低垂着眼帘不敢过于仔细地观察自己这位主人真实的样子。
因为不知道鬼舞辻无惨的第几个仆人就是因为他在无惨未曾同意的情况下注视无惨的容颜而被无惨命人生生的挖下了他的双眼。
月牙那时候才十二岁,碰巧在扫除的时候撞见了,那眼睛被挖去的仆人痛苦的在地上翻滚惨叫,而下达命令的无惨病恹恹的靠在一旁的柱子上,嘴角上扬,眼里满是兴味的光。
那时候他就明白了,这位常年在屋子里疗养的少爷,是个不折不扣的神经病。
但是月牙不在意。
他想,这样的人,反而更加容易掌控。
一个呆在深闺未曾经历世事,被养的残忍而天真,因为常年病弱而心理扭曲的小少爷,只要足够的手段就可以轻易的掌控。
月牙仰着头,垂着眼帘,脸上是波澜不惊的神情。
“长的还不错。”鬼舞辻无惨说道:“为什么不看我?”
“没有经过大人的允许,如何敢直视大人的容貌。”月牙语气恭敬极了。
虽然说已经决定要和这位小少爷捆绑在一起,但是月牙还是免不了有些心跳加速,就算构想的再怎么样好,在不确定前景的情况下一切都是假的。
只有把这个神经病的少爷哄的开心,甚至喜欢上自己才可以万无一失。
鬼舞辻无惨盯着跪在地上的月牙,目光阴沉。
“好。”他说:“我准许你看我的脸。”
月牙眼睛微微一动,才终于正式的看见了这位让众多仆人闻风丧胆的少爷。
他的长相是十分俊美的,在现在正盛行柔美之风的平安京无疑是最吃香不过。只可惜因为体弱多病的原因身形不仅瘦弱甚至十分单薄,而眼下的青黑显示出他已经许久没有经历过舒适的睡眠了。
如果只是单单看着他的外表,谁能想到这是个恶魔呢?
月牙的平静地看着鬼舞辻无惨,既没有对他的恐惧,也没有对他病弱躯体的怜悯,反而嘴角微勾,缓缓地朝无惨露出微笑。
鬼舞辻无惨冷漠地看着月牙,看到月牙平静的脸和嘴角的笑心中竟无端升起了恼怒。
“你笑什么?”他冷声问。
月牙没有为无惨阴晴不定的心情而忐忑,只是端正的跪坐然后说道:“大人的容颜就如神灵一般俊美,作为一个卑微的佣人竟能侍奉大人,让我感到无上的荣幸,所以我情不自禁地微笑了起来。”
一番话下来让无惨难看的脸色变得有些回暖。
“哼。”无惨哼笑一声,惨白的指尖轻轻地敲击了身前的木桌。“嘴巴倒是会说话。”
“只是声音太难听了,以后没我的允许不许开口说话。”
月牙正是发育的青春期,变声也是发育的标志之一,月牙的声音自然也因为变声而有些沙哑粗糙。但若是无惨口中的难听倒也不至于。
但是从小到大任性惯了的无惨怎么会考虑这些?他说难听那就是难听,他不让你说话,你也必须闭嘴。
月牙没在开口说话了,只是微笑着在无惨面前深深的俯下身去,作为无声的应答。
无惨侧了侧头对一旁沉默的伏在地上宛若一尊石塑的井上管事说道:“就他了,你出去。”
井上管事从地板上站起默默的退出了房间,他在出门前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月牙,嘴唇微动最后还是化为了一句无声的叹息。
他能在鬼舞辻无惨的手下活多久呢?
一个月、两个月?半年还是永远?
谁知道呢。
月牙就这样作为产屋敷家小少爷的侍从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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