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惨睁开眼的时候还有些茫然,入目皆是绚丽的红色, 就像是从伤口中流出的鲜血那样凄美艳丽。
但是这并非血池, 而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花海。
无惨认得这花, 他曾经为了找出青色的彼岸花足足耗费了上千年, 闭着眼睛他都能感觉出来彼岸花的模样。
这一片花海,是彼岸花。
无惨以为自己出了幻觉,他分明记得自己是死在月牙的怀里终于看到了时隔千年的日出, 怎么再次睁开眼睛却看到了彼岸花海
无惨从花丛中坐起,他忽然意识到这或许就是书中曾描述过的地狱的景象。
那些死在他手下的人无一例外诅咒他下地狱,他一直都嗤之以鼻不相信地狱的存在, 现在他忽然意识到,或许地狱是真的存在的。
他还在迷茫,却听到耳边飘来一句娇媚的声音。
“就是你这个家伙拐走了我的孩子”
无惨猛地转过头,却什么也没看到,入目之处只有一片摇曳的彼岸花。
“是幻听吗”
无惨皱着眉头自言自语, 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
但是下一秒,再一次出现的声音打破了他的想法。
“幻听个屁。”
彼岸花对着无惨可不像对着月牙有那么好的脾气, 她显示出真身漂浮在半空朝着无惨翻了一个白眼。
就是因为眼前的家伙,她疼爱了上千年的孩子才会身负重伤在地狱沉睡了四百年,就是因为无惨, 月牙才会离开她身边, 才会丢下面子去求了鬼灯大人的宽恕。
只是这些无惨并不知晓, 他目光警惕地看着眼前的彼岸花, 虽然为彼岸花的容貌有一瞬间的失神, 但是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无惨看着彼岸花目露冷光,低声询问“你是谁”
彼岸花没有回答无惨的问题,她上下打量着无惨,越看越觉得不顺眼。
无惨不管是体格还是能力都要比当初平安京时期的大妖怪差得远了,也就只有那一张脸可圈可点,但是平安京有名有姓的大妖怪,哪个不是长相俊美。
真要按妖怪的审美来说,战国那会儿来过地狱的那名叫杀生丸的小狗妖不比眼前的人出色的多。
“真是的,月牙为什么偏偏看上了你”
彼岸花撅着嘴抱怨。
无惨还对突然出现的不知名的女人心生警惕,下一秒却听到了她口中所说的名字。无惨表情有些失神,正当他向问眼前这个不知道是谁的女人和月牙是什么关系的时候,身后却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他下意识回过头去看,是月牙。
无惨惊愕的睁大眼睛,若只是见到月牙无惨兴许并不会如此讶异,但是他让他震惊的原因却是月牙身边正直壮年的继国缘一。
怎么回事,就算是到了地狱也逃不开继国缘一这混蛋的阴影吗
无惨脸色一瞬间变得铁青,见到继国缘一的那一瞬间他好像又回到了当初被继国缘一追着打的时候感觉到的恐惧,直到继国缘一死后他才敢重新出现扬眉吐气。
但是现在月牙还在,无惨想缘一应当是不会对他做什么的,于是他强忍着四肢百骸仿佛还隐隐作痛的伤口,想要朝月牙走去,但是无惨只迈了一步,身后的彼岸花却先他一步扑向了月牙。
“月牙”
彼岸花亲密的将月牙拥在怀里,用脸蹭了蹭月牙的头顶。
无惨以为月牙会推开彼岸花,但是月牙没有,反而伸出手同样抱住了彼岸花,脸上露出了无奈的笑意。
无惨
无惨感觉自己脑门有点绿。
“无惨。”
月牙拉住了无惨的手,这让他的脸色稍稍有些回暖,但是这还是不能让无惨对月牙身边的彼岸花和继国缘一放下警惕。
费了一番功夫,月牙才勉强让相看两厌的三人缓和了情绪,但是对于彼此有着深仇大恨的继国缘一和无惨月牙却是无能为力了。
在月牙看来,宿敌这个词或许就是为无惨和继国缘一量身订制的。
“鬼舞辻无惨,好久不见。”
继国缘一忍着将身侧的刀剑抽出的冲动冷冷地瞧着无惨,若非月牙在场,继国缘一毫不怀疑他们两人会在地狱再次打一架。
这一次连剩下的碎片也绝不会放过。
但是他偏偏不能这样做。
继国缘一看不顺眼无惨,无惨又怎么可能看得起继国缘一。
两人对视,眼中似有火花迸射。
月牙心知这样下去不行,只好找个借口将缘一暂时打发,而能让缘一离开的理由也只有刚刚被阎魔大王判了刑的继国岩胜了。
“缘一,你不去看看你的兄长吗”
月牙拍了拍缘一的肩膀轻声对他说,虽然缘一并没有说起,但是和他朝夕相处的月牙怎么会不知道缘一心里在想什么
继国缘一不想去看望自己的兄长继国岩胜吗
当然不是,只是近乡情怯罢了,他想继国岩胜曾那么怨恨他,应当是不会想再看到他了。
“继国岩胜一直带着那个竹笛。”
月牙轻声劝道,继国岩胜临死前还在嘴硬,但是如果真如继国岩胜所说的那样他并不在意继国缘一,那么继国岩胜又怎么会随身携带着曾经他亲手赠予继国缘一的小笛子呢。
简单一句话轻而易举地击垮继国缘一的坚持,虽然并不想让无惨和月牙独处,但是对于见到继国岩胜的期待盖过了此时的阻碍无惨的。
“哥哥,如果有事一定要叫我。”
缘一叮嘱着月牙,甚至朝无惨丢去了几个威胁的眼神。
月牙答应的很好,好不容易才将继国缘一劝走,又轮到了飘在半空环着胸瞪着无惨的彼岸花。
“这是”月牙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向无惨介绍彼岸花,张了张嘴,最后还是说出了最为贴切的称呼。
“这是彼岸花。”
月牙停顿片刻说道“是将我变为妖怪的我的母亲。”
无惨难以置信地看向彼岸花,却看到彼岸花傲慢的朝他扬了扬下巴的样子。
无惨
行吧。
月牙要带着无惨去见鬼灯,彼岸花对上鬼灯总是有些怂,主要是在月牙不在的这段时间鬼灯一直压榨着她的剩余劳动力,这实在让彼岸花吃不消。
就算是大妖怪也是需要休息的啊。
所以在听到月牙要去鬼灯那里的消息时彼岸花瞬间就消失在了花丛里,就连摇曳的花丛好像都变得蔫了许多,看来是在鬼灯这里经历的事情不少。
月牙没法子,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带着无惨去了地狱。
无惨作为鬼之始祖游遍了日本,但是传说中的地狱还是第一次来。
人间描述的地狱应当是阴森可怖的,但是无惨眼中的地狱却与人间的描述相差甚远,他跟着月牙的步子紧紧拉着月牙的手,像是迷路的小孩子。
“无惨,你会害怕吗”
月牙和无惨并肩而走,他觉得无惨应该是知道自己见到阎魔所要经历的事情的,但是无惨却并没有露出排斥的样子。
“害怕有用吗。”
无惨嗤笑一声,不如说从见到月牙的时候起他就明白了自己要经历的事情。
即使是现在他也不觉得自己曾做过的事是错误,但是若是如此能够让月牙安心,那么承受自己应当承受的东西也没什么不好。
他握紧月牙的手,心想道,只要身边的人一直陪着他,不会再消失,这就足够了。
“好。”
月牙轻声安抚着无惨,他本就已经做好了决定,无论无惨会经历什么刑罚,他都会和无惨一同承担。
“无惨,我会陪着你的。”
无惨看着月牙,眼眸幽深。
他想起月牙曾劝他去地狱的话了,他以为月牙是让他送死,却没想到月牙所说的去地狱是真正字面上的去地狱。
他究竟错过了多少
无惨是身负重罪之人,按着地狱量刑的准则足够无惨在十八层地狱经历上千年年的刑罚了,但是奇怪的是判决下来处罚却只有短暂的三百多年。
“鬼舞辻无惨,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阎魔大王看着站在下方的无惨沉声问道,他看着鬼舞辻无惨的生平,以为他会提出抗议但让阎魔大王意想不到的是无惨却不声不响地接受了。
“并无。”无惨看向站在一旁的月牙,应了下来。
以妖鬼的时间计算,这三百年也不过恍然之间而已,无惨不曾在地狱生活过自然不懂,他以为这就是最重的刑罚,便沉默的接受了。
唯一的要求也不过是希望能够时常看到月牙罢了。
并不是什么难事,站在一旁的鬼灯与阎魔大王对视一眼便同意了,无惨要被带离开阎罗殿,只在最后离开的时候深深地看了一眼月牙。
月牙同样看着无惨,弯起眉眼朝无惨露出与以往别无二致的微笑。
无惨离开,宽敞的大殿又变得空荡了几分。
鬼灯的视线落在了月牙身上,一双眼眸中带着难以形容的复杂之意。
无惨不知道,但是鬼灯怎么会不知道无惨的究竟应该承受多重的刑罚呢
那些被隐瞒下来的刑罚,不过是交给了另一个人承受罢了。
鬼灯虽然平常一向铁面无私,但毕竟是在一起工作了五百多年的下属,鬼灯看着垂首不语的月牙出声问道“月牙,你不后悔吗”
为了替无惨承受那一半的被隐瞒下的惩罚,甚至舍弃了在地狱的职位。
月牙摇了摇头,看着面前的鬼灯苦笑一声。
“鬼灯大人,从我知道自己喜欢上他的那一刻。”
“我就没法后悔了。”
他是让无惨变成鬼的罪魁祸首,所以承担他的罪责也是理所当然的。
他不会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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