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

    猎场距离皇宫有些远, 所有人都于前一日在猎场别院安顿下来。

    猎场别院不比皇宫, 规模不大;这一次使团加上夏国陪着冬狩的将士多,有些拥挤, 几乎每间房都住了人, 出门拐个弯就能将在京城里的夏国将军们集全了。

    陆预住在里面的主院,最为幽静,他本想给楼青晏安排一间院子的主卧,然而被拒绝了。

    楼青晏笑着对他说, 夏国的文官不认得自己这张脸,武官却大都认全了,只是敢怒不敢言而已。自己要是和那些武官住的近了, 武官不自在,他本人也不自在。

    于是楼青晏住进陆预院子里的厢房。

    虽然这间厢房小,但是陆预在那儿待的时间比在主卧还长, 最后他将常用的桌案香炉都搬了进来,硬生生将厢房挤得满满当当。

    当天夜里,陆预回自己的房间后,一道黑色的身影落到了院子里。

    徐峰越擦了把冷汗“这里的人太密集了,差点被皇帝的暗卫盯上。还好我以前给先帝当值的时候和十一熟, 晓得他盯梢的习惯, 这才躲掉。”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我去将鸿胪寺调过来的家养鹿动了手脚, 明天的狩猎应该会出意外, 倒时候可以找机会让皇帝落单。”徐峰越皱起眉头, “明天大人一个人行吗”

    楼青晏放下茶杯, 从怀里掏出了什么“我一个人就行了。这个你先拿着。”

    “这是什么”徐峰越接过东西,有些意外。

    “我在京城里借皇商的名头置办了处马车的产业,这是预约提货的回执,你去那儿就能提来马车,之后自己出手成银子吧。你自己知道怎么做。”

    这是楼青晏让林雪和做的,把这批货的源头推到燕王那边。如果查起帐来,这批马车应该会是燕王名下的商行购买的。

    事实上,燕王的人为了盯住他,用去马车行购买过货物的名头多次踩点。林雪和认出他们,给这些人报了高五分的价,而实际上在账本上只写了原价,多出的钱订购了一些不存在的订单。

    多出来的那些货物订购单,就是楼青晏给徐峰越的这些了。

    燕王和陆预的敌对几乎要浮到明面上,燕王的账务本就在做了重重手脚,陆预也不信他明年报上来的账。

    楼青晏拿燕王的钱养自己的人,不仅没有心理负担,还能躲着陆预。

    徐峰越自然知道楼青晏是什么意思。这些时间他替楼青晏跑腿,不过都是看在信仰和情谊的份上,一些烧钱的地方,甚至是他自己抽积蓄垫上的。

    徐峰越皱起眉头,思忖良久,将这些单子递了回去“我不能收。”

    楼青晏坚决要把东西给他。几番推脱后,徐峰越最终收下了。

    “谢谢大人。”

    “是我要谢你,都这样了还没放弃我。”

    “大人这是什么话徐峰越当年受政敌排挤,本该掉脑袋,大人护住我,有恩于我,我自当报答。”

    楼青晏叹了口气,望向窗外“我当年对那么多人有恩,他们还不是倒戈了我不怪他们,每个人都有家人要养,没有什么恩情是值得终身托付的。这些年你早就报完恩了。”

    人心都是肉长的,徐峰越的眼睛一下红了,有些哽咽“大人”

    “快走吧,记着躲十一。猎场这边,后面我一个人就行了。”楼青晏起身,拍拍他的肩。

    徐峰越点点头,正欲转身,突然停住了,对楼青晏郑重地说“大人,如有需要峰越的地方,万死不辞。这狗皇帝如此折辱您,这份仇恨,峰越自当为您报。”

    楼青晏一个激灵。

    他看着徐峰越的脸,上面挂满了激愤和不屈。

    楼青晏一下想到当时在秋月湖,徐峰越听到了那些事情。

    楼青晏“不急不急,如今的形式还是蛰伏为好。”

    徐峰越“大人,如果真的忍不下去,不要为难自己”

    楼青晏“呵呵,不为难,不为难。”

    徐峰越这才叹了口气,用一种“辛苦了”的眼神深深地望了楼青晏一眼,然后转身。

    突然,门外传来响声。

    “师兄,朕让人取了暖炉来。”

    房间里的两人表情凝固了。

    一模一样的情景,还来

    这一次楼青晏学聪明了,连忙出声“我睡了,明天早晨再来。”

    “睡了”

    门外的声音有些疑惑。

    这才几点

    “今天舟车劳顿,我不舒服,已经躺着了。”

    陆预的声音停顿了很久。

    “那好,明天早晨朕让人将暖炉搬来。”

    房间里的两人这才松了口气。

    过了一会儿,楼青晏悄悄到门前开了个缝,仔细检查,没有人了,才让徐峰越出去。

    房间里安静了,楼青晏浑身虚脱地一下坐到卧榻上,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

    上次的事情,他可不想再来一遍。

    咔吱

    门突然开了。

    楼青晏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连忙站起身。

    还没等他来得及躺上床装睡,陆预幽幽的目光就扫了过来。

    “师兄,你为何不想朕进屋”

    楼青晏一激灵,后背的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

    陆预他看到徐峰越出去了吗他见到多少了

    陆预进屋,关上门。

    转身,表情深沉,一双浅琥珀的眸子映着烛光,波澜不惊。

    楼青晏知道,每当陆预露出这么一副平静的表情,那就说明他生气了。

    难道自己联系残部的事情暴露了

    楼青晏的心凉了大半。

    陆预一步步走到他身边,平静地在他身边的卧榻上坐下,斜眼看他“师兄,你的衣衫。”

    楼青晏这才低头,发觉事情不妙。

    他刚才从怀里掏订购单,由于和徐峰越推搡,忘了拉好衣襟。虽然到不了杂乱的程度,但是领子这边松松垮垮的。

    楼青晏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陆预的表情平静,柳叶般的双眼却因为他不由自主透露出的警觉而线条凌厉。

    他到底知道了什么

    陆预轻飘飘地说了句“你该不会在这屋里藏人了吧”

    “啊”

    “这屋子里有其他人的味道。”

    楼青晏的冷汗快要打湿他的底衫了。

    他扯出笑容“怎么可能这里可是别院,有谁能进来”

    陆预没有说话,起身,在楼青晏面前皱着眉头弯下腰去看桌子底下。

    他在屋子里走了一圈,打开了柜子,检查里面。

    还好,这次没让徐峰越藏在屋子里。

    楼青晏心里暗暗庆幸,但是仍然没有放松。

    陆预什么都没找到,同样也松了口气。

    “还好,朕以为先前一段时间你疏远朕,忽然又提出要来冬狩,是因为变心了,要找机会会情郎”

    \"啊\"楼青晏傻眼了。

    陆预阴森森地走到楼青晏面前,离得他很近,凑过去,盯住楼青晏惊慌的双眼“可朕的确闻到了其他人的味道。”

    楼青晏以为他是想找残部,却忘了这位陛下的恋爱脑。

    他以为自己出轨了

    他哭笑不得“我哪有机会找情郎”

    陆预皱起眉头,带着几分任性的黏糊,又有些霸道,凑下身子。

    “你干什么”楼青晏吓得要后退。

    “闻闻你身上有没有其他人的味道。”

    陆预在他松开的领子附近仔细闻了闻,这才放心地松下眉头。

    “是我多心了”

    楼青晏有些生气“我这屋一直开窗通风,哪里来的气味你为什么这样猜忌我”

    “要来送个暖炉,让宫人来就好。朕亲自来,言下之意是想在睡前再见见师兄。”陆预盯着他,将某些心照不宣让人脸红的话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师兄一向是知道朕的言下之意的,刚才却回绝朕。朕心里不安。”

    楼青晏脸微微泛红,眼睛瞥开去了。

    “怎么师兄有不能和朕说的话”

    “有。”

    陆预一下正经了起来“什么”

    楼青晏面无表情“你是不是忘了今天下午假借送暖炉,到我这屋子里撒了五次娇了我这屋子里的暖炉多得可以烤肉了,你是想熏死我吗”

    陆预的脸红了。

    东郊猎场。

    一月,正是最寒冷的时节。夏国在大陆上偏南,然而京城处于全国的北面,虽然没有白雪皑皑之景,但也显得无比荒凉。

    东郊猎场由一半松林、一半平原组成,连着后面的崇山峻岭,此时在薄薄的积雪和霜寒中显露出几分萧瑟。

    平原上光秃秃的,干枯而稀疏的枯草下,褐色的土壤被冻上了霜;远处的松林留有绿意,但墨绿的松针在灰白的画卷上被同化成一样的死气沉沉。

    冬日里,东郊猎场有鹿和熊出没,但是数量不多;因此鸿胪寺调来了一些养殖的鹿散在松林间,让这场外交上走形式的冬狩显得没那么无聊和落寞。

    楼青晏的身子比起之前好了很多 。

    他猜测是天鹰符的缘故。自从脖子后的封印里多了天鹰符,他就再也没出现过秋月湖时虚弱的症状了。

    他不方便露面,因此没有跟着陆预他们骑马,而是坐在队伍后面的马车里。

    他穿着毛茸茸的白狐裘,内里却是方便行动的劲装。

    陆预和一众将领骑着马在外面。

    楼青晏自觉无聊,在马车里眯起了眼睛。

    中间过程涉及了外交环节,无趣得很。

    过了很久,远处传来了马蹄的声音。

    狩猎正式开始了。

    马车里的楼青晏微微睁开眼睛,伸出手抚摸自己后颈的封印。

    他的计划就要开始了。

    他脱下白狐裘,将手炉放到一边。

    放暖炉的时候,他整个人微微一顿。

    这个手炉是陆预早晨塞进他手里的,塞进他手里的时候,既有炭火的热意,也有陆预的体温。

    昨天晚上,他红着脸和自己坦诚说,以后想来找他,不会再用暖炉为借口了,一定直说,自己是想师兄了。

    这番话,昨天晚上让楼青晏的脸比陆预的更红。

    楼青晏回过神来,攥紧了拳头。

    只是为了阶段性任务而已,对不起,这次要利用你一下。

    我一定不会让你受伤的。

    我,会弥补回来的。

    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接着睁开眼睛,表情决绝。

    他撩开帘子,对赶马车的侍卫说“我们近一些去看狩猎吧。”

    侍卫很配合地驾着马车接近松林。

    狩猎的将士和陆预都骑着马进入了松林,马车由于太宽了,进不去,只能停在松林外面。

    侍卫回头“楼公子,马车最近也只能停在松林外”

    突然,前面的马仰天长啸,前蹄朝天。

    侍卫吓到了,连忙牵住缰绳。

    马匹却像是完全失控了似的,直冲松林而去。

    “不行停下,快停下”驾车的侍卫抽紧缰绳,不停抽马鞭。

    然而,这马像是发疯了,被束缚的头疯狂晃动,奔腾而去,根本拉不住。

    周围骑马的侍卫都回过神来,纷纷想要帮忙。

    拉着车冲入松林后,马因为到处乱窜,让身后的马车不时撞上松树,整辆车像是要散架一样,不住晃动。

    后面的侍卫都慌了。这车里可是皇上重点关注的楼公子。

    这要是出了事情,谁能担得了责

    驾车的那名侍卫尤甚,整个人都慌乱了,只顾着用力拉着缰绳“快停下,快停下啊”

    突然,一只手往他肩上一推,他咕隆咕隆地掉下了马车,在地上滚了两圈停下,起来后脸色惊变。

    在颠簸中,周围的侍卫根本没看清楚是人推的还是被马甩下来的。

    一片混乱中,各种慌乱的声音此起彼伏。

    “不好了楼公子的马匹失控了”

    “驾车的侍卫被甩下来了,车上只有楼公子一人”

    消息很快传到狩猎的队伍里。

    陆预听到消息的时候十分慌乱,调转马头就要往楼青晏的方向去。

    身后的将士都跟在他的身后。

    突然,又有人来报“陛下,鹿群失控了”

    “什么”

    “所有驯养的鹿聚集在一起,像是疯了一样聚成群横冲直撞。”

    “它们朝着楼公子的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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