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青晏自觉地溜了, 早早回府,之后几天都和没事人似的,按时上朝, 按时下朝。
齐王这个倒霉孩子被他哥修理得很惨,三日后得了回封地的许可, 忙不迭地冲出京城。据说当时齐王殿下亲自催促车夫,整个车队像离弦之弓, 在皇城主道上扬起一片灰云, 等沙尘消散,不见一点踪影。
齐王封地的粮食问题得以解决。陆预从中央派了部队去齐王封地, 让局势稳定下来。
原著里齐王打开夏国边境、狠狠捅陆预一刀的事件就这样被扼杀在摇篮里。
这样一来, 月国和荣国想要和原著中打开夏国边境, 必须采用其他的方法。
同时,楼青晏也得到了他想要的结果。
原著中这一段欲扬先抑, 由于齐王的背叛,陆预被荣国压着打, 为后期的反打、崛起铺垫了许多憋屈的事件。荣国前期也没有将大混元搬出来, 直到后期陆预开始反击,他们才意识到要请出大混元。
然而,陆预作为原著男主, 在后期自然是将天赋的金手指点满了,亲自挂帅的途中突破大混元, 最后成功打脸荣国。
楼青晏心里清楚, 如果陆预突破大混元, 那么他的任务就永远不可能完成。
因此,他非常愿意帮助齐王。一旦荣国发觉齐王的路无法走,他们就会提前请出大混元,那么就不会给陆预进步、突破的时间。
明面看上去北星阁帮助了夏国,但暗地里,他的小心思也悄悄地完成了。
因此这段时间,他非常低调,看上去像是吃了哑巴亏在收尾,希望将损失压到最低;但实际上楼青晏虽然损失重大,但最重要的目标已经达成了,更不用说发了个脾气让陆预贴补他盐铁的经营权,心里舒坦着呢,天天盼着他们快点打起来。
而且这段时日陆预的确不痛快。
楼青晏是不介意背上风流名头的,毕竟当了这么多年北星阁阁主,什么流言没经历过,而且他也不是亏了的一方;但是陆预心里却糟得很,齐王和大理寺卿两个大嘴巴将巫相豢养男宠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他每听到有人议论这件事就会自动代入自己,满头黑线。
大理寺卿挠破头都想不清楚,为何这段时间陛下总是针对他。
这样的日子如流水一样流逝,很快,一件事将所有人从鸡飞狗跳的日常中拉了出来。
陆预久违地召楼青晏单独见面。
“废太后将在三日后行刑。”
经历三个月的宗亲府调查,王氏弑君的罪名被定了下来,处死也是意料之内的事情。
但他们面临了一个问题太后的母家非常复杂。
王氏的母亲是月国方家的女儿,作为美人送给夏国,被赐给当时的王大将军,生下王氏。因此,太后的母家一半是夏国的王家,另一半则是月国的方家。
月夏两国因此存在一层姻亲的关系,所以多年来有一纸战略协议。
楼青晏记得,三年前他被陆预带入皇宫,第一次参加家宴,也是在那次家宴上见到了方龄。那时,方龄的身份就是“太后母家的亲戚”。
因此,当废太后确认弑君的消息传出去后,月国的方家表示了“抱歉”,并且派人向夏国送上赔礼。
楼青晏听了这句话就明白,派来送礼的人多半就是方龄。
虽然楼青晏拒绝,但陆预还是经历帮他回避与月国使团的接触。
但和楼青晏想的一样,不接触,他们也有的是办法逼他现身。而方龄来到夏国京城之后打算一招让他毙命
一封月国皇室和北星阁在今日接触的文书在某天清晨被钉在京城最大的公告板上
这像是在京城最中央丢下一个火盆,直接将整个国家点燃
巫相叛国
北星阁通敌
那会前,楼青晏出现在养心殿。
“陛下该是预料到的我会和月国相通的,不是吗”
陆预点头“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只要你说一声,那朕就宣布这封文书是伪造的。”
“不必。”楼青晏勾起嘴角,没有多说。
楼青晏从那天开始就没有再上朝。而让满朝文武疑惑的是,陆预既不替他澄清,也不搜捕追查,就像是没这件事一样。
舆论快速发酵。
骂楼青晏叛国的,骂北星阁毒瘤的朝臣越来越多,最后甚至传出了“清君侧”的口号,被陆预强行压了下去。
王氏受刑当日清晨。
方家的人在最后探视她后离开宗人府。
一个人影站在他们的马车前。
方家众人如临大敌。带着面具的方龄站在众人之间,抱着手臂。
消失多日的楼青晏带着帷帽,拄着一把长刀。长刀在天光下泛出幽光,像是绕在刀上的亡魂盯着他们似的。
周围的侍卫惊恐地叫了出来“保护大人”
刀光一闪。
所有人都僵住了。
浓重的杀气笼罩在他们身侧,让他们动弹不得。
楼青晏握着伏矢,闲庭信步到他们身前。
语气温柔而绅士“方先生称愿与我促膝,所以我来了。”
句尾挑起的笑意像是淬在杀气里的剧毒,掐得一众人喘不过气来。
楼青晏伸手拨开那几个僵成人偶的侍卫。只是轻轻一拨,哗啦啦地倒下一片。等这些脚软的人躺倒一地,立于最深处的男子也显露在他的面前。
“请。”楼青晏对他做了个手势。
面具下的眼神仿佛属于探出洞的毒蛇,想要狠狠咬上楼青晏的喉咙。
但旋即,那种探视的感觉消散了。
方龄像是极为很开心似的笑了“求之不得。”
楼府后院。
楼青晏几百年不用的后院被打扫得干干净净,还布置上了盆景和流水席,仿佛楼青晏消失的这几天全在后院里当花匠。
良宇替两人上了茶就走出后院了。
楼青晏摘下帷帽,举起茶杯,向方龄做出请的手势。
方龄一动不动。
楼青晏见状眨巴下眼睛,将两人的茶杯调换了“我没这么无聊。对你用毒,既是侮辱你也是侮辱我。”
方龄仍不为所动。
楼青晏不去管他,自顾自地喝了口茶。
“谢谢你,那封被公布的文书,我很喜欢。”
方龄嗤笑了声。
楼青晏不管他,抬眼对上他幽深的眼睛,自顾自说道“你没想到吧夏国皇帝对我如此情深,都这样了还不捉捕我”
“我早就料到了。”方龄说,“但事到如今,即使他给你做靠山,你的北星阁在夏国还混得下去吗”
楼青晏故意装出被戳中心事的样子“的确。”
方龄眯起眼睛“你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这样吧,”楼青晏放下茶杯,“既然方兄对我如此情深义重,我干脆甩了夏国那个皇帝,跟你到月国去。你看这样可好”
“你的北星阁如今是在三国都混不下去的流亡者,月国可接收不了这样的垃圾。”
楼青晏突然笑了出来。
方龄听到他的笑声,同样也笑了出来。
方龄的手肘靠在木桌上,探身过去,饶有趣味地问“你除了把我叫来故作深沉,还有什么手段”
楼青晏眯起眼睛。
方龄嘲讽似的笑了声“北星阁在月国和荣国的事务都收拢到夏国,如今只要夏国将你视为叛徒,你就没有栖身之处了。楼青晏啊楼青晏,我怎么都没想到,你会是这么愚蠢的人。北星阁的优势在于自由和隐秘,将所有的筹码压到一个人身上的时候,你已经输了。”
“我是不是高看你了。”
方龄一边说,一边倾得更过去了,几乎要将身子凑到楼青晏面前,将气喷到他脸上。
他这种咄咄逼人的气势并没有影响到楼青晏。
楼青晏伸出一根手指,抵住他脸上面具的额心,将他凑过来的头抵了回去“就这”
方龄坐回原处,像是精神分裂似的,将上一秒的威胁一扫而空,换上一副笑嘻嘻漫不经心的表情“对啊,毕竟我对你的心天地可鉴,做到这一地步就足够了。毕竟还要给你留下哭着跪到我面前求我的机会,不是吗看,我多慷慨。”
楼青晏低下头,端起茶杯,笑了声,打了个响指。
清脆的响指声在安静的后院中外刺耳。
方龄的不由得露出侵略性的气息。
“怎么装神弄鬼的还不够你以为你的人能留下我”
楼青晏抬头,露出清澈的眼神“不,我并不是让我的人过来。我只是想放你的人能进来而已。”
砰
一个方家的人跌跌撞撞地跑到后花园,因为过于慌乱而摔了跤。
“国师,国师,大事不妙”
方龄的脸瞬间挂了下来,盯着楼青晏那张无辜的脸“说。”
方家的随从说“那封,那封我们放出来的文书是假的”
方龄嗤笑一声,对楼青晏说“我还以为怎么了,原来是你的好情人替你遮掩了。”
楼青晏笑着没说话。
随从却说“国师大人,不是的又有人公布了另一封文书,而那封文书的内容楼青晏义正言辞地拒绝了我国有人在西城门公告板外当场检验那两封文书的印章,我们的那封,上面的印章并不是楼青晏的私印”
“不可能有人替换了”
随从也是满脸苦涩“可是我们的人时刻盯着那封公告的文书,并无人调换啊。”
方龄突然站起,一把站了起来,质问楼青晏“你是怎么做到的月国皇室明明收到了你同意与我们合作的文书,上面的印章也与你在北星阁内部使用的相同”
“哎呀,”楼青晏笑靥莹莹,站起身,“我自然是替换了啊。”
随从傻眼了“不,不可能,我们一直盯着”
气急败坏的方龄像鬼魅一样突然出手,掐断了随从的脖子。
咔嚓一声。
一条生命作为泄气发泄的工具,消陨在他的手上。
楼青晏的脸色顿时挂了下来,声音低沉“我的院子,见不得血。”
方龄完全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随手将尸体扔了。他仍然没有消除怒火,反而狰狞地笑出声,走到楼青晏面前。
他凑到楼青晏面前“你是怎么做到的”
“你们进了夏国就一直盯着那封用来公开的文书,可你们没进夏国之前呢”
方龄的瞳孔一缩。
砰
楼青晏恶狠狠将他推到一边的院墙上,重重抵着他的肩。
他像是挑衅似的凑到方龄眼前“你觉得,月国宫里,干净吗”
“你在宫里有人”
楼青晏冷哼一声,将他甩到一旁“方龄,你未免将我想得太过蠢笨了。北星阁真的完全撤出月国和荣国了吗”
方龄明白了他的意思,牙齿磨得咔咔作响。
楼青晏说“你知道我的北星阁和哪个势力很相似吗”
“当年那个做出三信物的神秘势力。”方龄自嘲似的笑了声。
楼青晏眯起眼睛“我一直在好奇,他们为什么永远那么神秘,为什么多年来三国皇室会受这样一个势力摆布。后来我想明白了。”
他突然出手,掐住方龄的脖子,将他提到自己面前“因为,他们的人散布在整个大陆上。他们可能是街头打铁的铁匠,也可能是皇帝身后的侍卫统领;他们可能是个江南的绣娘,也可能是漠北驻军的汉子。”
“他们可能是你身边的每一个人。”
楼青晏笑了“如果北星阁不再一定是穿紫衣服的人,而成为这样,你怕吗”
方龄知道了他的意思“月国皇宫里有北星阁的人。你假意让人撤到夏国,但实际上早就渗透到两国暗处了。”
而且月国皇室里的北星阁成员级别不低,可以在方龄得到这份文件之前接触到它。
“都说转型有阵痛。这不,你就找上门来给我不痛快了。”楼青晏盯着他,敌意毫不掩饰地暴露出来,“我这个人心太软,吃软不吃硬。我都只想过点平淡的日子了,你还这样凑上来,就别怪我了。”
大混元的气势猛然爆发,在院子里惊起恐怖的气旋。
楼青晏起了杀心
方龄怒极反笑,像一个疯子“你杀我啊,来啊,废什么话”
咚
两股力量狠狠撞击在一起。
后院里的流水在一刹那被震到天上,假山全部碎裂
被惊到天上的水变成一场雨,从头到脚浇了下来
楼青晏静静站在原地,没有任何伤痕,但他微微惊讶。方龄竟然能接下大混元的一招。
方龄并不好受,浑身的衣衫都破碎了,一条手臂像是脱臼了,身上都是伤痕。
即便如此,这个疯子仍然笑着。
那双毒蛇似的眼睛带着无边的怨毒和愤恨,像是要杀死楼青晏。
楼青晏毫发无伤,背着手,看着他“我与你废话,只是想要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盯着我我和你无仇无怨。”
方龄癫狂地笑了起来,鲜红的血液不住地从嘴角流了下来,将他的上衣弄得无比肮脏。
他笑得喘不过气来,像是要将自己笑到窒息而死。
那种疯狂让楼青晏很不舒服。
方龄完全就是个疯子。
他的大笑戛然而止,整个人保持着向后仰的样子,像蜡像似的停了下来。
突然,他脸上的面具裂开了。四分五裂的面具掉到他的脚下。
楼青晏的瞳孔一缩。
方龄将自己的脸完全地露了出来。
那是一张和楼青晏一模一样的脸,但上面有好多条伤痕。
这些伤痕像是缝合的线,将这张脸拼凑起来。
不,这张脸本不长这个样子,就是被拼凑起来的,拼凑成了楼青晏的样子。
方龄狰狞地看着楼青晏“现在,你知道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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