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 73 章

    猩红的亮光从下而上,将两人的面孔映照得诡异而狰狞。

    方龄脸上的笑容愈发放肆, 瞳孔缩成一个点。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 不习惯地摸摸伏矢,然后将刀锋指向陆预。

    金光劈开空气

    伏矢毫不费力地接下一招。

    方龄故意吹了口气“真的很好用呢。”

    陆预没打算和他说话, 身形一闪就到了他面前。天鹰符化成的长剑直取方龄命门。

    方龄轻笑一声, 轻巧一躲。

    伏矢和天鹰符在剧烈的摩擦下火花四溅。令人鸡皮疙瘩撒落一地的刺耳刮擦声中, 至刚至阳的真气和黑暗阴冷的真气发生了激烈碰撞

    这两件宝物本身有着极大的渊源,属性契合, 这般碰撞像是互相损耗,声音刺耳而夸张。

    刀和剑分离,两人落到两边。

    陆预将剑换到另一只手中,随意一挥, 将剑刃上缠绕的黑色真气余波挥散。

    他的表情越来越严肃。方龄的真气强度比他想象得要高得多,和楼青晏巅峰时期比起来不遑多让。这就意味着命的转换已经快要完成了。

    对面,方龄玩世不恭的笑容在红色的幽光下与画像中的幽冥小鬼如出一辙。

    陆预哼了一声,心下明白过来不能与他多做纠缠。

    金色的真气再次贯穿长剑。

    方龄见状眉头一挑, 也做出预备接招的样式。

    突然, 陆预的动作在半途改变。他强行扭转身子,长剑朝着阵法劈去

    剑锋刮起了阵阵空气波动,波动到了阵法的凹槽里, 激起阵阵涟漪, 将里面的血液阻断了

    方龄顿时脸色一收, 猛地冲了过去, 惊险地接住这一击, 挡住陆预的剑,不让他有机会破坏地上的阵法。

    他的眼中漆黑一片,带着愠怒和疯狂,咬牙切齿“啧,竟然是个会破坏游戏的孩子,我不该和你废话的。”

    陆预没有纠缠,后退一步,直接朝着大阵的另一边劈去。

    他眼神清明,思绪在头脑中疯狂运转。

    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他要救楼青晏,而不是和这个疯子纠缠。阵法如果再不停下来,楼青晏就真的没救了。

    形式一下逆转,主动权到达陆预这边。

    地上都是阵法的符号,只要挑个地方破坏就可以了。陆预像是逗老鼠的猫,随意挑选一个角度出手就能逼得方龄手忙脚乱地前来抵挡。

    方龄脸上游刃有余的笑容早就消失殆尽了,咬牙切齿,恶狠狠地盯着陆预,努力预判陆预出手的方向。

    突然,他脸上的恶意一收。

    他的嘴角像是不能控制似的微微上翘。

    陆预眼神一怔。

    “要完成了呀”

    另一边如同提线木偶一样的楼青晏在昏迷中不可抑制地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吼。

    陆预瞳孔一缩,手中长剑方向一变,猛然向方龄的死角刺去

    方龄滑稽地抱脚蹲下。长剑刚好从他头顶划过

    方龄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陆预刺空的一瞬间心跳骤停。方龄是故意把他引到这个角度来的,当方龄躲开长剑,陆预的剑正好朝着楼青晏刺去

    “真是遗憾啊。”空荡荡的山洞里,方龄轻浮的笑声外刺耳。

    这一瞬息在陆预眼中被无限拉长了。

    不行

    他的身体突然违背了人体规律似的扭了过去,用强劲的腰力抵抗惯性,强行调转方向。

    陆预的眼神一凛。

    还不够。

    在方龄骤然紧缩的瞳孔中,陆预的剑锋恰好擦过楼青晏手上的铁环。

    铁环应声而裂。

    方龄立马举到朝陆预劈来。但他的速度不够快,陆预的长剑顺势脱手,被他的另一只手接住,行云流水地挑断楼青晏另一只手上的铁环

    失去固定的楼青晏无力地倒了下去,被陆预一把接过。

    方龄的刀锋转瞬到了他的面前。天鹰符化成的长剑突然融化,化成了一面盾牌的形状,挡住了方龄的一击

    陆预搂着楼青晏落到远处。天鹰符重新化成了长剑。

    他落地的时候脚下就是阵法的一个重要环节。长剑毫不犹豫地竖直朝下,猛地一插

    石刻的阵法被砍出了一个大缺口

    流动在阵法凹槽中的血液顿时失去了前进的轨道,沿着破裂的口子流了出来

    山洞里的红光骤然熄灭,整个大阵死气沉沉。

    命的祭典在最后关头被打断了。

    “得救了。”陆预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怀里的人纤细劲瘦,隔着薄薄的单衣可以感受到衣料下结实却不夸张的线条,但此时这具身体却像是被打散了似的,肌肉无力,甚至在微微颤抖,浑身软若无骨,好像里面躯体里面撑着皮囊的那股精气不见了一样。

    楼青晏身体冰凉。陆预心疼地将他环地更紧了。

    陆预身上穿着薄甲,初次触碰的时候冰冰凉凉。楼青晏碰到薄甲的瞬间像是受到了刺激,微微一颤,但旋即像是感受到薄甲下炙热的体温和安全感,无意识地将自己靠得更近了。

    陆预一手揽着楼青晏,另一只手牢牢握住天鹰符化成的长剑,眼神锐利,在昏暗的洞穴中死死盯住远处那个古怪的身影。

    “还差一点点,就之差十息而已,我就能完成了。”方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四肢无力,拖着伏矢,长刀拖在在地上,随着他走动而发出刺耳的响声,“该死,你们都该死。”

    陆预护住楼青晏,慢慢向前一步,像一只正在捕猎的狮子,细数自己的呼吸。

    方龄突然暴起伏矢直冲陆预而来

    纯黑的真气因为极端的暴怒而失控,凶恶至极。

    天鹰符挡住伏矢。

    陆预半眯起眼睛,冷静地说“你已经输了。”

    “我没输,我怎么可能输呢”方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低语喃喃,握着伏矢只知道简单的劈砍,像是要将内心的愤怒全部倾斜出来似的,“去死吧,去死吧”

    刀剑磕碰出来的火花在黑暗的洞穴中外刺眼。

    陆预面无表情地护着楼青晏,一只手挡方龄的攻击。

    突然,方龄咯咯地笑了出来,像是真的疯了“我没输至少姓楼的变成了这样,再也无法复原了哈哈,我没输”

    陆预的脸上突然浮上一层怒气,天鹰符一改挡的架势,怒然挥出,剑锋到了方龄的面前。

    方龄挡住他的攻击,像是挑衅似的笑了。

    “你知道吗我有多少嫉妒他。凭什么尚在襁褓时就注定了命运为什么他什么都有,而我什么都没有就因为这个命吗”

    陆预没有和这个疯子说话,长剑调准一个角度,向上一挑。伏矢脱手,被甩了出去,落入黑暗。一道亮闪,伏矢化作一道光,重新回到楼青晏脖子后的封印里。

    刀脱手了,方龄的笑声也没停“现在好了,我们两个的命都不纯净,再也没有天府命了哈哈哈”

    长剑蓄势待发,可以随时夺走失去武器的生命。

    方龄的笑声停止了“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在这个山洞里设阵吗”

    陆预还没开口,方龄自问自答,哈哈笑了出来“因为,我本想在一切顺利结束之后将楼青晏埋在这里”

    突然,他狠狠一扭头,狠狠撞向陆预

    陆预下意识挥剑。

    “如果我失败了,就一起死吧。”

    方龄不管不顾,像是自己撞到剑刃上一样,用这股死前最后爆发出来的冲劲将陆预两人撞到身后的石壁上

    陆预在撞上石壁的同时心里咯噔了一下。

    身后有机关

    轰

    墙壁上用血绘成的符文一瞬间全部亮起黑暗的山洞在一刹那被完全照亮

    隔着石壁,陆预感受到了震动

    山洞的出口坍塌了

    无数落石从他头顶砸落

    方龄怒瞪双眼,他死前冲过来的速度极快,脖子被长剑割开了个触目惊心的口子。整个人顿时跌落在地,但他脸上怪异的笑容不减,像是拉下了垫背。

    “这里要塌了。”陆预眼睛一眯,天鹰符一收,双手抱起楼青晏,不管脚边那具还在抽搐的尸体,猛地向出口奔去

    这个山洞在山的深处,只有一条狭窄的小道可以进出,此时那条小道已经被完全堵住了。

    陆预聚集起真气,想要从出破出去。

    突然,他的脚下开始剧烈震动原本,石头只是陆陆续续落下,此时竟然像是落雨一样,霹雳哗啦地掉下,其中还有几人大的巨石块

    陆预的脸色变了。

    方龄设下的阵法不只是让山坍塌。他还设了联动的阵法,只要感应到真气,真气越大,山坍塌的速度越快

    一瞬间,各种想法在陆预心里盘旋。

    山却没有给他思考的机会。

    轰鸣,沙土,石块。

    整座山洞被填得严严实实。

    楼青晏恢复最基本神智的时候感觉自己在一个人怀里。

    他闷哼一声,想要抬手摸索周围的东西,但发现自己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他不安地想要移动自己的身体,却只能将脚移动一点点距离。这稍微的一移,他好像碰到了粗糙、无规则的硬物。

    他迷迷糊糊地把脚往另一个方向探一探,结果也碰到了阻碍物。

    “别动。”

    楼青晏在迷糊中花了好久辨别声音的主人,在厘清头绪之前,他却已经认定自己可以完全信任他,稍稍动了下肩膀,往热源贴得更近了。

    陆预揽过他似乎一碰就碎的身体,小心地为他撑开一个空旷的位置,不让他磕到石头。

    他安抚似的用自己的嘴将楼青晏额前杂乱的头发拨开,在他额头上轻轻啄了下。这种粗糙而柔软的触感在瞬间赢得了惺忪之人的好感,陆预明显感到怀中之人刚企图用力的肌肉再次松弛下来。

    他们两个被埋在了石碓中。陆预在山洞坍塌之后用自己的真气强行支起了一个空间。

    大混元的力量可以对抗了一整座大山的重量。

    陆预本来打算抱着楼青晏用真气强行突围,但他刚想要用真气包裹两人,昏迷中的楼青晏就显露出极度排斥的模样。

    他太虚弱了。命已经被转移了大半,身体无法负担霸道的伏矢,这把妖刀的能量在他身体中横冲直撞,最后和他剩下的命达成了微妙的平衡。但陆预霸道的真气如果太靠近他的身体就会搅乱这种脆弱的平衡。

    陆预没办法用真气包裹两人冲出去,只能尽力将真气罩撑开,为两人暂时赢得一个活下去的空间。

    楼青晏脸上的黑纹一直没有消退,虽然没有像之前那样可怕地跳动,但是也触目惊心。虽然陆预并看不清楚他的模样,但他对楼青晏太过熟悉了,在一片黑暗里,他似乎能看到楼青晏不舒服的蹙眉和鼻翼的翕动。

    虽然楼青晏醒来没半柱香又昏过去了,但醒来过就是个好消息,陆预心里绷着的弦也微微放松了下来。

    “水”楼青晏在昏迷中无意识地发出一个字。

    这个空间很狭小,两人几乎是贴着石头的。陆预伸不开手,只能尽力贴着自己的身体从轻甲后解下一个水袋,然后用胳膊耸动,把水袋移到自己嘴边。

    空间太小,陆预没有办法用水袋喂给楼青晏。

    他只能用肩窝夹着水袋,用嘴把塞子拔掉,自己含了口,然后拨过楼青晏的脸,嘴对嘴喂给他。

    昏迷中的楼青晏只知道寻取水源,刚从陆预嘴里获得些许滋润立刻主动地迎了过去,主动地衔住陆预的唇,贪婪地吮吸起来。

    陆预哭笑不得,从他虚弱的唇畔间逃脱,再含了一口水,再次喂给楼青晏。

    获得水分的楼青晏安分了下来,陷入与先前一样的沉睡。

    陆预在黑暗中闭上眼睛,下巴抵在楼青晏的肩侧,声音轻柔,安抚似地说“不会有事的,我们很快能出去。”

    楼青晏在睡梦中得到值得信任的承诺,睡得更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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