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老宅。
沈沣坐在桌案前, 苍白的脸上难得有些许红润,他手指敲在桌面上,屋子里异常安静。
突然门被推开,一深衣男子走了进来。
沈沣见之眉梢都扬了几分, 愉悦的唤道:“陆兄,你来的正好!”
陆仁易走近几步:“沈兄这面色好了许多啊。”
沈沣乐道:“人逢喜事精神爽, 此言果真不差。”
他朝一旁的座椅请了一下, 又接着说:“这叶久已经被抓进了牢里,他就是有通天本事, 这次也是无法全身而退了!陆兄之计果然是妙啊!”
陆仁易摆了摆手:“不下狠手, 如何能搬动了他?”
他在座位上坐定, 转头看向沈沣:“你手下可清理干净了?”
沈沣点点头:“这次用的不是当家子人, 是颗废棋。”
陆仁易沉吟一刻:“那就好。”
沈沣突然皱了皱眉:“不过, 陆兄你那边……”
陆仁易笑了一下:“我与他素不相识, 我有何理由害他?再者, 他又能抓到何证据?”
沈沣了然点头:“是啊,万般不会怀疑到陆兄头上。”
陆仁易接过小厮递来的茶, 声音飘渺:“事到如今,只等县令升堂审判,再给他定罪画押,便是尘埃落定了。”
两人相视一笑, 眼里尽是诡谲的笑意。
……
县衙大牢。
叶久仰躺在草堆上,百无聊赖的望着墙上的天窗。
一天过去了,自己这里什么动静也没有, 除了床硬点,饭难吃点,好像也没什么不同。
她叹了口气,这样隔绝在这儿,也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了。
祁韶安……
她眼里闪过一丝怔愣,随后被暖意和温柔填满。
希望小白能瞒住她吧,这丫头本来身子就不好,若是急病了,可该如何是好。
她不自觉的扬起了唇角,满脑子都是那日夕阳映照下,那张眉眼含笑,荡漾清波的俏脸。
“喂,到了这地方还能笑得出来,兄弟你也是厉害!”
耳边突然响起一道声音,叶久猛然惊醒,侧头看去。
只见一名身穿狱卒服的男子正抱着臂,站在牢房的栏杆外。
叶久愣了一下,歪歪头:“你找我有事?”
男子看了它两眼,嗤笑一声:“看你这样子也不像个黑心老板的模样,果然人不可貌相啊。”
叶久耸了耸肩:“我又没黑钱,当然不像。”
男子摆了摆手,倚靠在木头柱子上:“你和我说没用,你得和大人说。”
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道:“不过我也真是佩服你,牛你都敢杀,你就一点不怕?”
叶久一头雾水:“杀牛?杀什么牛?”
“耕牛啊,听县衙那边说,好像还是个壮年的。”
叶久一听下巴都要掉了:“什么意思?”
她来这几个月,这种事情也是有所耳闻的。
农耕时期耕牛是很宝贵的劳动力,一般不是病死或者老死是不可以随意宰杀的,而且即使是前者,也要上报官府,不可以随意处置。
男子也有点疑惑:“你自己干的不知道?你家酒楼藏了两大块牛肉,还有个牛头,忘了?”
叶久顿觉五雷轰顶。
她万万没想到,最后这步棋,竟是落在了这个上面。
“我没有……”
“春生,甲字号有人探监,你安排一下。”
一道喊声从牢房尽头传来,男子高声应了一句:“就来!”
他转头朝着叶久神秘一乐:“这么快就有人探了,家里做什么的?”
叶久眨眨眼:???
男子走后不久,叶久倚靠在墙壁上,脑子还停留在刚才所说的“牛肉”上。
中毒……杀牛……
哪一个罪名扣下来都够自己喝一壶。
叶久眼中眸光渐冷。
“叶久!爸爸来看你了!”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不同于以往的欢快,这声音里充满惊讶。
叶久眉头一抽,转头看去。
只见骚包宋初浔一身桃色的衣裙,外面披着披风,拎着食盒站在牢房外。
狱卒殷勤的打开了牢门,“初浔姑娘请进。”
宋初浔微微颔首,塞了一锭银子过去:“多谢。”
狱卒乐颠颠的走了。
叶久半天没反应过神来,她怎么不声不响进来了?
“你怎么进来的?”见宋初浔自然的走进来,又把食盒亮出来,叶久怔愣之余,脱口而出。
“那就要谢谢你的好基友,他使得人情,才给我开的绿色通道。”宋初浔打开食盒,把里边的碟子碗筷一一拿出。
叶久反应了一下,也就想明白了,在云城的地盘上,薛二的面子还是有点用的。
“怎么,要不要现在跟爸爸跑路?”宋初浔挑挑眉。
叶久接了她递来的筷子:“跑不跑无所谓,先吃饱了再说。”
宋初浔点点头:“也对,反正也跑不出去。”
叶久啃馒头的手一顿:“……”
宋初浔两侧看了一下,发现并无他人,便凑近了些:“事情比较复杂,我长话短说。”
叶久抬头看她:“你说。”
“店里的木炭是荣兴调换的,他本无恶意,是背后有一个叫沈大勇的人,他撺掇荣兴干的,也是他说的雨天里需关窗才不被人发觉木炭有差。”
叶久心底一惊,荣兴那孩子平日里很老实,怎么会有这么大胆子干这种事?
她脑海中突然飘过那日荣兴手上的青紫……
“他是不是有什么难处?”
宋初浔点点头,言简意赅:“为母筹药钱。”
叶久恍然大悟:“怪不得会铤而走险。”
她转而想到一个名字:“你刚才说,沈大勇?”
她怎么觉得自己在哪里听到过?
“沈大勇……大勇……吴勇!!”
宋初浔突然一笑。
叶久不明所以:“你笑什么?”
宋初浔给她倒了一碗水:“吴勇,你原来溪水唐的伙计,后来因为陷害你不成反被利用,被沈家逐出门。”
“你媳妇都查好了,你放心就好。”
叶久吐了吐口水,神经突然一颤:“她…她知道了?”
宋初浔打趣道:“现在承认是媳妇了?”
被绕进去的叶久:“……”
看着叶久眼里浮现一层忐忑,她也没再逗她:“这事现在闹得沸沸扬扬,满城皆知,韶安又不傻,怎么会不知道?”
宋初浔转而又说道:“先不提这事,你可知,你后院井里出现了牛肉。”
叶久点点头:“刚才狱卒大哥跟我说了。”
宋初浔皱了皱眉:“这才是现在最要紧的事,那些中毒的食客基本已无大碍,我怀疑,那只是一个幌子。”
叶久嗯了一声:“没错,这牛肉才是真正的圈套,我猜,一氧化碳中毒只不过是为了引起混乱,好让人趁机把牛肉放进井里。”
她理了理脑中的思绪,接着说道:“现在有几个问题,一个是怎么让沈大勇招供,二是放牛肉的人是谁,三是到底谁去报的官。”
“甚至,牛肉从何而来,谁杀的,都还是未知。”
宋初浔突然脑中一亮:“你提醒了我,我们可以从这条路入手!”
“对了,你对食味斋有印象吗?”
叶久有些奇怪:“隔壁酒楼,怎么了?”
宋初浔追问一句:“有没有过节?”
叶久摇头,平日里没什么走动,倒是开业那天送过点东西,其他就没了。
宋初浔若有所思的摸摸下巴:“好,我知道了。”
她转过头,突然拉住了叶久的手臂:“狗蛋你千万记住,不论到时候县官问什么,你一概不能认,荣兴现在不能动,以免打草惊蛇,牛肉之事也只有个眉目,还没有确切的证据,我们现在很被动。”
宋初浔看向叶久,眼里是深邃的晶莹,和隐忍的坚毅:“这几日你一定要顶住,薛二暗里会帮你,但县官那儿谁都不好说,也说不准什么时候会提审你,你千万不可以认,尽量为我们多争取一点时间,明白吗。”
叶久眸底有些湿润,她微微一笑,揽过了宋初浔,环着她的肩头,不在意的笑笑:“我知道,辛苦你们了。”
宋初浔埋在她的肩头,突然抽了鼻子:“你放心,我们一定救你出去。”
叶久眼里闪烁的晶莹更甚,点点头:“我信。”
“咣咣——”
“我说二位,差不多得了,时间到了!”
刚才和叶久说话的狱卒又一次抱着臂站在牢房门口。
宋初浔一听,放开了叶久。
然而嘴唇擦过她的耳边,她突然悄声说了句:“你该让你媳妇来的。”
叶久眼神一闪,扫过身上的破衣烂衫,微垂了眼眸:“我怕她见我这个样子担心。”
宋初浔慢速收餐盒,低头小声说道:“她只有见了你,才会放心。”
叶久手微微攥拳,咬唇不语。
“昨晚她屋子亮了一夜的灯,今早又匆忙去了酒楼。”
宋初浔站起身,俯视着叶久,突然一笑:
“我从没发现,你要保护的小姑娘,原来这么坚强。”
宋初浔走了,牢门哐啷哐啷又被无情的锁上了。
叶久还保持着刚才的坐姿,手指僵硬,面上呆滞。
良久,她摸上了心口处那一层薄薄的凸起。
她忽得笑了,嘴角如绽放的莲,熠熠生辉,满目柔光。
是啊,她的小丫头,一直都很坚强。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加更。
我有个问题噻,你们为啥都想让祁韶安表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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