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叶久手一抖碰洒了茶杯, 她手忙脚乱的扶正,“老先生,你有没有搞错?”
什么这就对了?!
哪里看着都不像对的!!
南渊也傻了,嘴张张合合, 喃喃道:“先…先生……”
叶久是女的,先生还说对了, 那意思是……
南渊不敢再想下去, 他拿剑的手有些颤抖。
而祁韶安倏地扣紧了叶久的手掌,饶是她饱读诗书, 也难以想象, 那堂堂镇远侯府的世子, 竟是个女子。
老先生听着耳边诧异的声音, 淡淡的刮了刮茶叶沫子, 甚至抿了一口。
“堇儿, 确实是个女孩。”
尽管有所预料, 此言一出,在场几人皆变了脸色。
南渊更是哐当一声, 佩剑掉落在地上。
他万万没想到,寻了多年的公子,到头来,竟是……小姐?
老先生淡淡的扫了他一眼, 转过身,看向旁侧坐着的叶久和祁韶安。
而此时,两人都愣的像个冰雕。
叶久磨砂着手里的柔夷, 如鲠在喉。
她本以为女子的身份可以把自己和这劳什子候府摘个干净,却不成想,竟是正好怼在了一起。
她身子颤动一下,看着老先生,沉默不语。
老先生声音依旧淡泊:“当年夫人难产,拼死保下堇儿,将军不忍夫人受苦,便对外宣称,生了个男孩。”
叶久眉头一抽,古百小说标配设定,世家子,女扮男,她妈难产。
瞅瞅,齐了。
“此事,就连皇上都未曾可知。”
老先生转头深深的看了她几息,笑道:“只是不成想,再见,已是这般局面。”
叶久皱眉,她分明看见了老先生眼里闪过的惋惜,和痛意。
老先生微微叹息,轻道:
“将军常年征战,堇儿是在老夫眼皮子底下长大的,男娃如何,女娃又如何,堇儿从不曾输于任何同龄孩子。”
老先生顿了顿,叹口气,“可是,就在堇儿八岁那年,一切都变了。”
变了?变了……
叶久闻言只觉心头一阵翻涌,酸酸涩涩,有些难忍。
“堇儿生辰宴后月余,边关突然传来噩耗,夫人便卧病不起,而将军麾下鹰营几乎全军覆没、虎营也未在京中,侯府势力一下如枯骨一般,血液四散。”
叶久下意识握紧了拳头,却不想弄痛了怔愣中的祁韶安。
祁韶安感觉到旁边人浓浓的不安,她从自己的思索中跳出来,轻轻地抚上了她的背。
叶久身形一颤,深吸一口气,这才镇定了下来。
她也不知怎么的,就是心头顿顿的发疼。
老先生将两人的动作尽收眼底,却也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淡淡的继续道:“而那年八月,中秋佳节,宫里上下举办中秋之宴,侯府因将军尸骨未寒,并未前去。”
“却不想,突遭变故。”
“圣上胞弟趁家宴举兵造反,首先摁住京城军要,于是无疑,侯府难逃敌手。”
老先生声音渐缓,盯着门口微微出神:“叛军入府之时我并未在场,只听得将军部下回禀,那时侯府大乱,等他们前来支援,却发现,小世子不见了。”
“不见了?”
叶久脱口而出,诧声问道。
老先生点点头,有些枯槁的手微微抖动,“全府上下,连婢女家丁,是死是活一个不少,却唯独堇儿,不见了。”
……
正元八年镇远侯府
“报!虎营右卫中郎将翟连见过夫人,逆党已尽数围剿,夫人可宽心了。”
站在阶前的青白衫女子身姿挺拔的立在门口,闻言微微舒口气,身子微不可见的颤了一下,却依旧守在内院阶前。
“翟将军辛苦,还请将军派一队人清点府兵、小厮丫鬟的伤亡情况,如数报来。”
“是!”
翟连犹疑了一下,“那这内院……”
青衫女子微微一笑,脸上难得露出一丝轻松,“妾身一直守在这里,终是没有辜负。”
堇儿还在里面,她便是身死,也不会让叛军踏进一步。
翟连点点头,随即领命:“是!”
紧绷的神经突然松懈下来,青衫女子身体不由晃了几晃,一旁丫鬟连忙扶住:“夫人,莫要在这里守着了,先去歇歇吧。”
青衫女子看着满院子的将士,白皙的脸上终露出了几丝倦容,她点点头,转身往内院走。然而还没走几步,就看见一个丫鬟模样的人跌跌撞撞的跑来。
青衫女子顿时心底一个咯噔。
与此同时,门口一阵急促马蹄声,人未到,声先传来:“夫人可安好?!世子可安好?!”
将军拱手:“回白参军,夫人、世子皆无恙。”
马上男子闻言舒了一口气,□□的眉眼透着几分凌厉,竟是与老先生有几分神似。
男子还没来得及接着询问,就听见一道凄厉的女声:
“夫人不好了,世子…世子不见了!”
……
竹园内,丫鬟小厮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甚至抽调来的府兵,都倒了一片。
青衫女子一路踉跄奔进屋里,拨过歪倒的仆人仔细分辨,最终望着空空如也的床榻,一口气没提上来,昏死了过去。
“快把夫人送回房中!”
男子紧追而至,双手紧紧成拳,他咬着牙,一步一步踏过歪倒的仆人,走进卧房。
果然,除了满地的小厮丫鬟,床榻之上,空无一物。
往常那个一见自己就扑过来,脆生生叫“白叔”的小家伙,没了半点踪影。
纵横沙场多年,他不会像夫人一样晕倒过去,即使惊异非常,怒意滔天,他仍旧稳着嗓音:
“堇儿,别藏了,白叔知道你肯定是害怕躲起来了……快出来,已经安全了……”
“堇儿?你那么聪明,怎么会被别人抓走,快出来,不要闹了……”
“堇儿,白叔回来了,你快出来啊……”
“堇儿……”
……
“后来圣上下令,关城十日,京城连只鸟都飞不出去,然而,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老先生长叹一声,身子后靠,依在了椅背上。
“甚至连根头发也没寻到。”
叶久皱眉,试探问道:“老先生,您是说,屋子里一点打斗痕迹都没有,然后小世子凭空消失了?”
老先生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院子、屋子里的人都被迷晕,床上的被褥都很整齐,唯独人不见了。”
“连带着墨丸也不见了。”
叶久抿抿唇,怎么感觉有一丝丝的诡异。
老先生却忽得凄然一笑:“十四年……”
“整整十四年……”
他头向后仰去,泪水自眼角沟壑划过,落入有些发白的鬓间,又是长长的一声叹息。
“堇儿被贼人掳走,生死未卜十四年,如今,终于回来了。”
还没等叶久消化完刚才的事情,就见老先生突然站起身,在她诧异的眼神中,撩袍一迈,“咚”的一声,单膝跪在了她的面前。
南渊也紧跟着跪下。
叶久瞬间傻了,她条件反射似的窜了起来:“老先生,南渊,你们这是干嘛?!”
她试图去拉老先生,却根本拉不动半分。
老先生保持着拱手的姿势,微微颔首,声音洪亮而沉实:
“镇远侯林复将军参军,兼侯府管家,白间,问世子安。”
他随即抬起头,目光炽热看向叶久:
“堇儿,随我回京城吧。”
……
送走老先生和南渊后许久,叶久都一直呆立在院子中间。
一动不动。
微雨和千云站在东厅门前,看看屋外,又看看屋里,不知该如何是好。
叶大哥在院子里站了多久,小姐就在屋里愣了多久。
明明只有十几步的距离,此时却彷如天堑。
叶久现下心乱如麻。
那一跪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先不说什么侯不侯府,就一个长辈突然往你面前一跪,特么谁能受得了?
而且,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巧合的有些诡异。
同样的八岁,同样的生辰,同样的物件。
如果不是自己清楚地记得从幼儿园到小学的点点滴滴,她怕是都要信了这雷死人的缘分。
可是,那她又为什么来到这里。
这个问题就像是一根刺,横亘在她的心头。
为什么而来。
到底是韶儿,还是…侯府?
叶久转头望向东厅,逆着阳光,那里黑漆漆的。
但那雪白的裙裾静静的落入了她的眼中。
她望了很久,最终叹了一口气。
不管为何而来,你终究是你。
你是叶久,而你爱她。
叶久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就在微雨和千云以为叶大哥要背过气的时候,叶久睁开了眼睛。
她抿抿唇,往东厅走去。
屋子还算亮堂,祁韶安倚坐在刚才的椅子上,似是未曾动过。
叶久离近了些,刚想开口,才发现,祁韶安早已闭上了眼。
叶久无奈叹口气,悄声走上前,准备把她抱起,却发现,那白嫩光洁的脸颊上,明显淌着两道泪痕。
叶久心底一惊,韶儿……
刚刚压下的酸楚霎时如泉涌出,飞溅的到处都是。
这一刻,她突然不想共进退了。
每次说好的保护,到头来却都让韶儿揪心难安。
自已又谈何爱她。
叶久颤着手拂去她脸上残余的泪珠,却在碰触的一瞬间愣住。
指腹刹那传来一阵滚烫。
叶久顿时有些慌了,连忙摸上祁韶安的额头,此时,竟烫得吓人。
她再顾不得其他,抱起祁韶安就奔了出去,边跑边喊:
“千云,快,去熬一碗姜汤来。”
“微雨你看好韶儿,我去百善堂请大夫!”
叶久踢开房门,奔至床前,她轻轻把祁韶安放下。
微雨跟进来,还不等她接过手来,就见烧得有些糊涂的小姐,一把抓住了叶大哥的衣领:
“阿久……别走……”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想昨天发的,结果码太晚了。
下一章……e……微虐,很甜……
这两天加更,今晚或明天,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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