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沧县的百姓这几天突然变得相当养生。
大小伙子们也不冲凉了, 老少媳妇儿们做饭也不敢随意放了。
就连遛鸟的大爷,手里都要端着碗枸杞茶,再拿根儿拐杖,走的慢条斯理。
这就要归因于前几日县令突然贴了告示, 大概意思就是为了团结群众,普渡众生, 兰沧县医馆里所有的郎中药童, 通通给本县令下乡去,问诊够五日才能回来。
其实也不是所有, 每家都还留下一个药童看店。
兰沧县的百姓瑟瑟发抖, 咱也不敢说, 咱也不敢问, 一个个在饮食活动上极其注意, 生怕在这期间落了什么急症。
但兰沧县小, 平日也没多少人生病, 医馆里大多数没多少人看病,是以人们虽然有点紧张, 但也不至于出慌乱。
头两日风平浪静,和谐美好。
然而到了第三日,城西胡家炸了。
于是乎,胡家独特的棕色仆人装一时间飞驰在兰沧县的大街小巷。
叶久翘着二郎腿坐在客栈大堂里, 抱着一碟瓜子嗑得正欢。
“叶大哥,差不多到时候了。”
陆林在扒着门口看了一会儿,回身朝她低声喊道。
叶久探头看了眼外面, 看着一棕衣男子从对面济世医馆里匆忙跑出来,她这才揣了一把瓜子,不紧不慢的走出来。
她拍了拍陆林的肩膀,“妆画得不错。”
陆林闻言正了正布帽,又顺了下下巴上的胡须,嘿嘿一笑,“那还是嫂子画得好。”
叶久打量了他一眼,满意的扬起唇角,“那当然。”
陆林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感觉好像有什么粉红色的泡泡突然从眼前冒了出来。
叶久没理他,踏着步子走出客栈,“走,看看姜姑娘准备好了没。”
……
城西胡家隔壁街。
“叶姐夫,你看我这样行吗?”
姜沛灵抻着身上宽大的衣裳,有些不确定的抬头问道。
叶久吐掉了瓜子皮,仔细看了看姜沛灵的打扮,八字胡子粗粗剑眉,白净的脸蛋黄了吧唧,极其印象派。
她忍住笑意,郑重点头,“你放心,肯定没问题。”
她又伸手把陆林拎过来:“有什么事,小林子替你打掩护。”
姜沛灵犹豫地摸了摸脸上的粉,随后挺了挺胸脯,“好,那我这就去了。”
叶久点点头,“我随后就到。”
说着又“嘎嘣”嗑起了瓜子。
姜沛灵斜挎着布包,走在前面,陆林扛着一根幡子跟在她的身后,两人一边摇着铃铛,一边往街口走去。
叶久见两人没什么破绽,便选了个小路,从对街绕了过去。
“悬壶济世,药到病除!”
姜沛灵和陆林找了个离胡府不远的地方坐下,铺开了摊子。
路上来往人不少,有的驻足看两眼,有的还上前问两句:
“有治跑肚子的药没?”
姜沛灵指了指左起第一瓶,“三文一颗,三天奏效。”
那男子有些犹豫,站在摊前没动。
“郎中!”
“你能不能治治我这毛病,前两日我被花架子砸了,本来没什么事,结果昨日晚上浑身巨疼无比,可是出了什么事了?”
姜沛灵一听这声音,眼前一亮,她不动声色的抬起头,缓声道:“伸过来我瞧瞧。”
面前之人正是叶久。
似是刚才喊声有点大,此时有几人正侧目围观。
“郎中,我可是没救了?”
叶久语气急切,慌慌张张的托着手臂朝她递过去。
在对视的瞬间,她悄悄眨了眨眼。
“你这是接错了位,导致气血不畅,经脉淤堵,若此时不治,后半辈子就床上待着吧。”
“这么严重啊。”刚才问药的男子蹲下来,有点吃惊。
紧接着,一个棕衣的男子也停下了脚步,朝这边看来。
姜沛灵偷偷捏了一下她的手腕,叶久余光撇了一眼,随即明白了过来。
“是这儿吗?”
“啊!疼疼疼!!”叶久哀嚎出声,恨不得直打滚。
姜沛灵一瞬间怔住了,她看着叶久疼到扭曲的脸,盯着自己的手甚至有些怀疑。
这还没握住呢!
她心底翻了个白眼,面不改色的摸着叶久的骨骼,“就是这儿了。”
说着,她一个大动作,用力一推一拉,再伴随着叶久凄惨无比的叫声,松开了她的手臂。
“好了。”
叶久呲着牙微微攥了攥手。
太狠了吧,这小妮子竟然来真的!
她还要装作一脸惊喜的模样,“哇!我的手好像不疼了。”
“身上也不疼了,哎!我的手好像能转了。”
叶久试着转动手腕,满脸惊讶的看向旁边蹲着的买药男子。
买药男子都睁大了双眼,指着她的手腕,“真…真没事了?”
叶久又活动了一下,“好像确实没事了,真是神了!”
陆林在一旁安静的盘坐着,安静的看着整个过程,安静的看着自家大哥无比浮夸的演技。
“我…我买那个药!”
男子一边往怀里摸钱,一边指着刚才那个药瓶。
“总共九……”
“这位郎中,可否能跟我去府里一趟,我家公子跟这位兄弟一样,也是浑身疼得厉害。”
姜沛灵抬头看他:“可受了什么外伤?”
棕衣男子连连点头,“前几日被一群小王八给踹了,这几日来都没什么事,可今天突然浑身疼痛,都疼得喘不上气来了。”
陆林闻言坐在旁边气得直瞪眼,然而棕衣男子半个眼神都没分给他。
姜沛灵犹豫了一下,“我一向不给大户人家瞧病,规矩甚多。”
棕衣男子急得快爬到包袱皮上来了,“诊金多加一倍,这位大哥您就跟小的去吧,我家公子快不行了。”
叶久适时轻咳了一声,朗声道:“神医,咱怎么也不能跟钱过不去不是?不过过府一趟,瞧不好也赖不得你。”
棕衣男子连连摆手,“赖不得赖不得,府上就在旁边,这位大哥就随我走一趟吧!”
姜沛灵闻言缓缓点头,站起身,示意陆林收拾好跟上。
陆林轻声哼了一下,随后面无表情的收拾家当,小胡子一翘一翘的。
叶久见状差点笑场,她使劲掐了自己一把,绷着脸,“这位小哥,这是诊金,您可拿着。”
……
傍晚时分,寂静了一下午的客栈终于有了动静。
姜沛灵和陆林迈着四方步踏进来,入眼的就是叶久盘腿嗑瓜子吃花生的悠闲模样。
“叶大哥,你这瓜子嗑一天了,不怕嘴肿了啊。”
陆林抖了抖袖子,一脸嫌弃。
叶久毫不在意的把手里瓜子一丢,笑着说道,“呀,二位回来了。”
“怎么样,没跟着人吧。”
姜沛灵跨坐在板凳上,抄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按叶姐夫说的,我和小林子从胡府出来,出西门换了衣服后,又从南门进来的,放心吧。”
叶久点点头,又给她续了一杯,“来来,快跟我讲讲,胡家那鳖孙咋样了?”
姜沛灵闻言把茶碗一放,指了指陆林,“你家小林子下手也太黑了吧,我是说把销.魂散丢进火盆子里,那也用不着全丢啊。”
她无奈扶额,“我本来是去下黑手的,结果反倒救了这龟孙一条狗命。”
叶久顿了顿,看向陆林,陆林闻言脸上一僵,“我以为投几粒不够劲儿,就全给他倒上了。”
他哼了一声,“反正也没死,让他长长记性,叶大哥的人他也敢动。”
叶久闻言轻笑了一声,虽说胡四少作恶多端死不足惜,但有时候比死更可怕的,是毫无尊严的活着。
姜沛灵舒展了一下身体,“想来不出三日,胡家就要乱成一锅粥了。”
“若是胡家老爷知道自己最疼爱的儿子,绝了子嗣,又只能常年卧床时,会是个怎样的面色。”
叶久手指敲在桌面上,“你的针法真有这么神?”
姜沛灵哼了一声,“我说三日那必然就是三日,我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叶久点点头,“那时候胡府肯定还会找你师父,到时候你把缓解的药放进药材里,济世医馆也能落下个好名声。”
姜沛灵耸耸肩,“以后兰沧县再也没有胡四少嚣张的嘴脸了,突然还有些不适应呢。”
叶久和陆林同时顿了一下,随后看着姜沛灵漾着笑意的脸,跟着笑出了声。
“好了,你们两个早点休息,今日辛苦了。”
叶久拍了拍手上的瓜子皮,站起身。
陆林把瓜子拉到自己面前,挑眉看着叶久的背影,“这么早,找嫂子啊?”
姜沛灵瘪瘪嘴,“你瞅她那猴急猴急的样子,还能找谁,你家老先生吗?”
叶久脚下一空差点栽在楼梯上。
她转过头,微微一笑:“我不介意去胡府举报一下您二位神医在这儿呢。”
陆林一怔,讪笑道:“叶大哥慢走,注意身体。”
叶久:“……”
……
叶久进屋的时候,屋子里已经昏黑了。
里面并没有燃着蜡烛,她有些纳闷,便轻着步子走进来,结果发现祁韶安正在睡着。
叶久看着那小脑袋背着自己,心底一柔,不自觉脸上露出了笑意。
她蹑手蹑脚的走到床边,借着窗外仅剩的光亮,看着床上的人儿。
熟睡的侧颜半藏在被子里,长长的睫毛微微煽动,檀口微张,好像睡得并不是很熟。
叶久犹豫了一下,伸出了手,环住了那小小包子。
一阵阵热意自被子下来传来,叶久舒心一笑。
果然还是汤婆子管事一些。
她轻轻抚了抚祁韶安后脑的发丝,悄悄贴上去,落下一吻。
“嗯……”
祁韶安突然轻哼了一声。
叶久半跪在床边,探着头看她。只见祁韶安微微皱了皱眉,随后睁开了眼。
“吵醒你了。”叶久轻声说着。
祁韶安迷迷糊糊的转回身,屋里昏黑,她只能大致看到一个人影。
她伸出手臂,朝着那人影摸过去,摸索着环住了叶久的脖颈。
“阿久,你回来了。”
叶久看着突然挂在自己身上的人,唇角笑意藏也藏不住,她蹭着祁韶安的脸颊,柔声应了句:“嗯。”
祁韶安鼻子轻动,嗅着她那熟悉的檀香,清醒了些。
她贴着叶久的脖子,喃喃道:“阿久,你去把灯点上。”
她顿了顿,又道:
“我有事要做。”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可能,有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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